第49章 大耐糕

祝陳願回到房間, 坐在矮凳上時,突然有些發蒙,抵着自己的腦袋在想, 為什麽要突然回來。

心裏隐隐約約明白, 好像自己是想避嫌。

不過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很快, 外頭就有敲門聲響起, 緊随其後就是茅霜降沙啞的聲音, “歲歲, 你醒了就下來吃飯。”

祝陳願應聲,一起下樓吃了頓簡便的飯菜,午後日頭正好, 微風徐徐, 正是賞景的時候,幾人便跟在毛婆子的後面去園子裏。

這時正值草木生長的好時節,湖邊垂柳,煙草鋪堤, 花枝招展, 祝陳願的手拂過開得豔麗的牡丹,低頭輕嗅, 心裏想的卻是,之前的牡丹生菜要是用這種牡丹來做, 味道一定更好。

沒成想, 有人跟她想一塊去了, 褚小滿蹲在荼靡花的邊上, 左瞧瞧, 右看看, 最後跟邊上的幾人說道:“你們瞧這荼蘼開得多好,要是做成荼靡粥,味道肯定不錯。”

祝陳願瞟了一眼,回她道:“荼靡用來釀酒不錯,要是做成花粥,得先放到甘草水裏焯過才成,不然喝起來有股苦味。不過精心照料用來觀賞的,還是開在園子裏好。想吃可以去我家食店裏頭,到時候我買點做給你們嘗嘗。”

兩人這一唱一和地,倒把旁邊幾個真正來逛園子的人給逗笑了,前頭的毛婆子難得說不出話來,這些花都是她精心養的,一年開得比一年好,要是讓她摘了做花粥,那真是閉着眼睛都幹不出來。

連應聲說讓小娘子摘點都說不出來。

茅霜降看毛婆子驟然癟下去的臉,開口打圓場,“這裏的花都是毛嬸費了心思照料的,小滿你想吃也吃不着,不過山上有個地方,裏面的花都是之前種下去沒管過的,倒也開得不錯,可以到那裏摘點。”

褚小滿起了興致,原本只是有一兩分想吃的,聽這話後,倒是恨不得立馬就過去摘點花來。

“那趕緊過去瞧瞧,左右園子裏的花回來還可以看。”

褚小滿上前推着茅霜降,讓她帶路,毛婆子也知道這位小娘子的性子,連忙出聲,“山上路程有些遠,得多叫幾個婆子和丫頭過來,順帶拿點吃食,小娘子幾個在這邊等等,我去叫人。”

等人到齊後,一夥人才從莊子的後門,沿小路去山裏,路并不好走,有些崎岖,縱然是之前搬石頭做的小道,走起路來也要萬分小心。

毛婆子自是走在前頭,她左右看看,心裏嘀咕,太學的一幫學子應該去的是另一個山頭,跟她們也碰不到一塊去。

她思來想去,沒看到有人影,便專心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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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草木茂盛,祝陳願走路時格外小心,還好不是在夏日,不然要是看到草叢裏有條蛇,她估計會連滾帶爬地跑走。

索性到了山間的花叢裏,也沒有看見她害怕的東西,褚小滿看到漫山的荼靡,連忙拉上旁邊的桃夭去采。

“毛嬸,你帶人去幫小滿兩個摘點,我和歲歲在邊上看看。”

茅霜降吩咐道,領着祝陳願在山間轉悠,看岩縫裏長出來的花,翩翩起舞的蝴蝶,旺盛的小草。

兩人坐在石頭邊上歇腳時,茅霜降從袖子裏掏出一塊用油紙包好的糕點,遞給祝陳願,轉過頭有些別扭地說:“看你晌午好像有些沒胃口,吃塊糕點墊墊肚子。”

她不太會表達關心,說出口的話都顯得生硬。

祝陳願接過,低聲道謝,打開油紙發現裏頭是一塊大耐糕。

大耐糕做得比尋常糕點要大上一些,她将糕點掰成兩半,拿油紙包好遞給茅霜降,“我們一起吃吧。”

在茅霜降愣神中,祝陳願手裏的大耐糕已經沒了一角,用生的大李子去皮去核做的,又在白梅和甘草水裏煮過,李子就沾了一股甜味。

她慢慢咀嚼,裏頭的松子肉、榄仁、核桃肉、瓜仁全都混在一起,嚼起來很脆,讓外頭包裹的李子和白面都生出一股香氣來,又不讓人膩得慌。

大耐糕還加了蜜,上鍋蒸熟後,外頭暄軟的糕屑融化塞嘴裏,甜卻黏。大凡糕點一類的,不就着茶吃,半塊下肚就容易嘴裏發幹。

茅霜降覺得嘴巴很幹,便指指遠處,茶水都在前面的石頭上,“不如我們去喝點茶水再看看其他的。”

祝陳願無可無不可,走到前頭喝了一點茶水,不過一會兒,茅霜降就被毛婆子叫走了,應該是有事情要說。她幹脆自己在邊上走走,沒讓人跟在她後頭。

幾個婆子看她就在旁邊走走,便也沒有亦步亦趨地跟着。

她順着沿邊的花走,不知走了多久,擡頭看地方好像有些偏僻起來,其他人的身影都看不見了,她準備往回走,無意間聽見草叢裏有什麽東西在爬,窸窸窣窣,聽起來跟蛇一樣。

祝陳願頓時就想回去,可那東西在前面的草叢中,眼見就要冒出頭來,她心一橫,幹脆從前面繞過去,這裏泥土有些松軟,腳下容易打滑。

她再小心翼翼,都摔了一跤,正好下面是個斜坡,直接滾了下去。

祝陳願想大聲喊,卻喊不出來,只能抱住自己的頭,眼睜睜看着自己滾到了一個地洞,摔得屁股生疼。

還好泥土軟,就是葉片劃傷了手,出了一點血,祝陳願仰躺在這個洞裏,不僅屁股疼,腦袋也疼,擡頭看上面的一方天地,不明白自己怎麽就不偏不倚剛好摔到了這個洞中。

她感覺自己眼前有些發黑,頭嗡嗡地疼,便想先躺會兒,左右現在也沒有力氣爬上去。

耳邊好似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她費勁地擡頭,上面的洞口出現了一張俊秀的臉。

是裴恒昭。

祝陳願猛地閉起眼睛,手指頭攥緊自己的下擺的衣裳,怎麽兩人就有緣成這樣,摔到這裏都能被他給看見,好丢臉。

上面的裴恒昭還以為她摔暈過去了,一時心裏着急,邊上又沒有人,只有他一個人坐在這裏作畫,突然看到山上有人摔了下來,連忙扔下紙筆跑過來,卻沒有想到是祝陳願。

他也來不及多想,撩起袍子跳到洞中,等他下去站穩後,正和祝陳願的視線對上。

兩人誰都沒有先說話,祝陳願不明白他為什麽要跳下來,而裴恒昭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閉眼。

祝陳願擡起自己滿是傷痕的手遮住臉,悶聲悶氣地說:“山間多雨,草木又深,我不過一時腳滑才摔倒了,其實并無大礙的。”

至于自己好巧不巧就摔到洞中,是半點都不肯提,她難得有這麽丢臉的時候,還全都被別人看到了,臉上泛紅。

知曉自己現在一定狼狽極了,只想着讓裴恒昭趕緊走。

“你的手受傷了。”

裴恒昭的注意力全在她的手上,血順着手背滴落到衣裳旁,他從袖子裏拿出一塊手帕,猶豫不前,下意識走出一步,卻又駐足。

捏緊那塊手帕,知道自己現在已經過界了,再往前走——

祝陳願放下自己的手,垂頭看着手上的血,越發感覺洞中容不下兩人,咬着嘴巴說道:“不如你先上去,洞口并不深,我等會兒自個兒爬上去。”

“你要不先包紮一下手,若是,你不介意”,裴恒昭垂眸,帕子完全收攏到手心裏頭,骨節突出,“我可以幫你包。”

兩人僵持着,祝陳願手上的血緩慢地流下來,若是不包紮,怕是止不住,她猶豫且不安,最後還是伸出手,低聲說道:“那便麻煩你了,多謝。”

裴恒昭走了兩步蹲下,眼神只放在她的手上,兩人挨得有些近,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他凝神卷起手帕從她的手掌處繞過去,包住了流血的地方,小心翼翼打了個結,看着血浸透帕子,卻不再往下流,才松口氣。

随後立馬站起來,像是無法呼吸的那樣,匆匆說道:“我先上去,找根木棍拉你上來,可行?”

祝陳願瞧着不算很高的洞口,覺得自己還是能爬上去的,口中說道:“我應該可以爬上去。”

等裴恒昭上去後,她扶着牆壁站起身來,下擺都沾滿了泥土,手上刺痛,想自己爬上去,卻發現好像連洞口都夠不着。

最後還是拉住木棍爬上去的,坐在洞口的祝陳願想,自己今日這臉算是丢盡了。

“多謝,今日要是沒有你,我估計自己也得費好些工夫才能出來。”

她頓住,“若是小郎君不嫌棄的話,到食店裏頭吃頓飯,算是感謝今日之恩,也好将帕子洗幹淨後還給你。”

祝陳願指指手上沾血的帕子,可惜自己今日忘記帶了。

不必了,這三個字就在嘴邊,裴恒昭卻不知為何沒有說出口,他其實哪裏不明白,就是不一樣的。

若是今日換成別的女子,他明白自己不會那麽做。

裴恒昭看自己沾了泥的腳尖,避而不談此事,“我送你回莊子吧,那裏有大夫。”

“若是可以,送我那條山路邊上就成,我怕大家都在山裏頭找我。”

她本來想說不用的,最後還是害怕又碰到類似蛇的東西,還是答應了,但心裏還是着急。

兩人相互無言地走在山路上,無心觀賞風景,等祝陳願到山路邊上,裴恒昭轉身就走,卻沒走遠,等到山上有好幾個人跑下來時,他才閃身離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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