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歡歡,我好愛你……

昨晚一開始,沈至歡的确是沒有想要繼續往前走的,可是她才剛轉過頭,就聽見後面的那間房裏傳來一陣急促的聲響。

那是一聲有些慘烈的喊叫,讓她的腳步頓在原地,深夜裏這樣的慘叫令人毛骨悚然,她不想再在外面待下去,還沒動身,就緊接着模糊的聽見了“陸夜”兩個字。

于是她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門虛掩着,讓她可以清楚的聽見裏面的人說的話。

但彼時的她,還萬萬想不到,她會聽見那些讓她認知颠覆的東西。

此刻,陸夜老老實實的被她拉着手,默不作聲的站着。

沈至歡又問了一遍:“你到底是誰呢?”

陸夜唇角緊繃着,眼下的情形似乎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讓他圓謊了,然而他身上的那些,他又不敢跟沈至歡說出來。

沈至歡跟他是不一樣的。

她生在鐘鳴鼎食之家,從小到大都是千嬌萬寵的大小姐,倨傲又矜貴,她的哥哥姐姐把她保護的很好,除了那個令人作嘔的狗皇帝,她也沒有遇見什麽特別陰狠的手段。

就算是同李氏不對付,但她們只限于口舌之争,沒人敢真的去動她。

所以她看見屍體會害怕,看見他淩虐他人會顫抖,當她發現自己的枕邊人不僅僅是個說謊成性的騙子甚至還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時,她會有什麽反應呢。

這些他想都不敢想去想。

陸夜仍舊不出聲,沈至歡将陸夜的手松開。

她道:“所以你打算繼續這樣騙我嗎?”

陸夜終于搖了搖頭,道:“……沒有。”

沈至歡嘆了一口氣,從未想過,事到如今,她居然還要一點一點的去引導陸夜說出來,原本該是他自己過來跟她解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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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至歡退開一步,就像是收回了某種機會一樣,她轉過身,道:“不說算了。”

才一轉過身,陸夜就忽然伸手從後面抱住了她,一夜過去,陸夜身上的血腥味消減不少,他的懷抱向來是溫暖的,而今天卻冰涼極了。

嫣紅的唇抿了抿,沈至歡沒有躲開,她靜靜地站在原地,目光看向陸夜緊緊扣在她腰際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上面帶着粗繭,現在他的手上能看見皮膚由于過于幹燥而顯現出的白色的紋路,指節彎曲的明顯不太正常,應當是凍的太狠了。

他道:“我說。”

沈至歡仍在看他的手。

他不會在外面動了一夜吧。

沈至歡不着痕跡将自己往陸夜懷裏縮了縮,然後聽見陸夜道:“……可我害怕我說了,你就不要我了。”

沈至歡問:“那你是什麽妖魔鬼怪嗎?”

沈至歡明顯軟和的态度安撫了陸夜,他忍不住蹭了蹭沈至歡的脖頸,她身上的淡香讓他覺得很安心,将柔軟的人抱在懷裏,他才敢開口道:“對不起。”

沈至歡:“……”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陸夜覺得自己有那麽多對不起她的地方,這三個字說起來仿佛沒完沒了一樣。

陸夜又将沈至歡抱緊了一點,極是簡單的概括道:“我父親以前是皇帝,後來他死了,他留下的人就總想着讓我複位。”

“……”

他的話輕飄飄的落在了沈至歡的耳裏,聲音那麽低,但又似乎振聾發聩。

縱然心中隐猜測,但是當沈至歡真正的聽到這個消息時還是睜大了眼睛,腦中的思緒一時有些停頓,她張了張嘴,還是覺得太過于魔幻,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問。

于是她很沒意義的問了一句:“這是真的嗎?”

陸夜道:“真的。”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當今的那位皇帝,同我父親是同母異父,他同我父親長的有七分相似,布局很久然後弑君取而代之”

若是讓人跟她說當今的皇帝還有這樣一段秘辛,她是絕不可能相信的,別說是她,就算是換作任何一個人,想必都不會相信。

原因無他,這實在是太離譜了。

連把自己的疑惑問出來,她都覺得這件事像一個玩笑一樣。

“只是七分相似而已,滿朝文武大臣……難道都沒發現嗎?”

不止大臣,還有後妃,皇子,所有同皇帝熟悉的人,難道認不出一個只有七分相似的冒牌貨?

陸夜笑着搖了搖頭,如話家常一般将當年的事概括了出來:“當年北行宮的一場大火,燒死了後宮幾乎所有與我父親特別親密的妃子和太監,餘下的只是見過我父親幾面的而已。”

“而大臣,從東宮起就跟着我父親的有三個,其中一個在北行宮失事之前就被殺了,還有一個因為護送我母親逃走,也死了。還有一個……”

還有一個因為剛從邊疆回來,而他威名遠震內外,失了他必定會造成時局動蕩,所以雖然他沒有被殺,但也不曾知道這場暗處的謀殺,所有前去求救的,告密的,都死于非命。

這麽些年,他同皇帝接觸的機會少之又少,便日漸生疏。

而這個人,就是沈至歡的父親沈長鷺。

沈至歡問:“還有一個怎麽了?”

陸夜道:“還有一個一直在外,這件事情他沒有參與。”

沈至歡還是覺得難以置信:“可是…這也不至于吧?只有七分像而已,又不是十分,就算特別親近的都無法指認,還有別的人,難道一點都沒發現嗎?”

陸夜嗯了一聲,道:“因為北行宮之後,皇帝被燒傷了臉。”

幾乎半邊臉都是痕跡,大火之後,皇帝整整一年沒有露面,再出現時,臉上的疤就沒有了。

據說那樣駭人的疤痕被一個神醫醫治好了,臉也因為藥物發生了輕微的變化,可變的又不多,神态舉止都似以往,就連太後都沒說什麽,其他人更不必說了。

所有人都認為不約而同的那是一場意外,陛下真龍之子大難不死,卻殊不知,高位之下已有人暗度陳倉鸠占鵲巢。

沈至歡神色有些難看,她有些艱難的開口道:“可是……”

陸夜讀懂了他的疑惑,道:“嗯,就是這麽的離奇。這出戲他暗中謀劃了十年,收攏了極大一批大臣,一開始追殺的人就鋪天蓋地,二十年過去了,這場追殺仍未停止,不斬草除根,他們是不會罷休的。”

當初的很大一部分的大臣都辭官的辭官,逝世的逝世,母後和太傅也都死了,毫無證據證明他是假的。直接指控他,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與其坐以待斃,不若起而拯之。

“那…那個還活着的大臣呢,你如今這麽厲害,應該是可以找到他的吧……”

前提是那位大臣二十年過去了,仍舊是舊皇室的心腹,甚至相信這個離奇的說法,也甘願冒着誅九族的風險幫陸夜。

這話沈至歡只是說出來,就覺得不太可能。

她的聲音弱了下來,陸夜輕笑了一聲,道:“沒關系,我自己可以。”

沈至歡心裏有些複雜,沒有出聲。

陸夜的身世實在是太離奇了,怪不得她總覺得陸夜不太簡單。

因為以前早有懷疑,所以緩了一夜之後也不覺得有多生氣,陸夜這樣,他也有諸多無奈吧。雖然不夠坦誠,但他過的應當也不好。

陸夜不知道,其實她很早之前就開始覺得他不對勁了,所以一開始她會經常擔心家裏的生意怎麽樣,甚至經常問他,會跟他一起出去,可到後來她也不問了,只老老實實的待在院子裏,因為她相信陸夜。

相信他不會傷害自己,也相信他的隐瞞必定事出有因。

但還沒等她真正的接受這些,陸夜又開始小心的跟她道歉:“都怪我,我很麻煩。”

她暫且按耐住自己的情緒,不知道陸夜為什麽又說起這些,盡量平靜的問:“又怎麽了?”

陸夜道:“如果我是一個普通人,那我一定可以帶你一直在江南生活下去了,我們不必奔波……”

“就這嗎?”

陸夜又道:“…還有點危險,你本來可以不卷入這些的。但是我會保護你的,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不會——”

“閉嘴!”沈至歡皺着眉打斷他,她呼出一口氣,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郁結凝在心裏。

她轉過身來,仰頭看着陸夜的眼睛,陸夜仍在抱着她,兩人貼的極近,“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呢?”

陸夜愣住,目光裏隐有一絲迷惑。

沈至歡沉默了半晌,才垂下頭,聲音低低的,“陸夜,你真的很笨。”

不止很笨,還很讓她失望。

如果她不說清楚,陸夜興許永遠不會明白,明明他對她很好,沈至歡自問自己平常對陸夜也并不冷淡,尋常不會發現,但很多時候,沈至歡都能感覺到陸夜對她總是小心翼翼。

她主動環住了陸夜的腰,道:“我雖然的确很害怕,可是我既然選擇跟你成親了,你又怎麽知道我不會為了你去接受這些呢。”

“你憑什麽就覺得,我一定會因為害怕而抛棄你呢?”

陸夜身形僵硬,一種巨大的狂喜從心底蔓延出來,他甚至來不及去思考沈至歡這些話的前提是“願意跟他成親”,只在這一瞬間覺得好像所有都鮮活了起來。

原來她願意為了他接受這些。

為了他。

她道:“我不會的。”

其他的都不重要,再沒有比此刻更讓人覺得興奮的了。

“…你會後悔嗎?”

沈至歡道:“不會的。”

陸夜忽然直接将沈至歡抱起,讓她坐在圓桌上,動作有些急促,傾身就要去吻她,沈至歡卻擡手把他推開,道:“不要,你身上太髒了。”

才剛說完,她的手就被陸夜鉗住,然後不顧她的反抗直接吻住她的唇。

這個吻一點也不溫情,分開時沈至歡舌尖都開始發麻,氣息微喘。

她眼睛發紅,又開始生起氣來:“你髒死了,誰讓你親我的。”

陸夜舔了舔唇,直到此刻,從他找到沈至歡起,從謊言萌發的那一刻,不斷翻湧的,細細麻麻的恐慌才終于安定了下來。

因為他不再開始迷茫于如果沈至歡恢複記憶了該怎麽辦,而是清晰又明确的開始确定——

他絕不能讓她想起來。

絕不能讓她離開自己身邊,不管用什麽樣的手段。

見陸夜不說話,沈至歡以為方才自己說話太重了,又叫他覺得沒什麽安全感了,于是将語調放軟了一些,輕聲哄他:“那你親就親吧,沒關系。”

她看着陸夜的眼睛,聲音清麗柔軟:“這次姑且理解你,以後可不許了。我很不喜歡別人騙我哦。”

“除了這件事,沒有別的事情在瞞着我了吧?”

陸夜眼含笑意,輕聲道:“沒有了。”

他的吐息落在她的耳側,有些發燙,是情人之間的耳語,“歡歡,我好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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