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騙我騙得很開心嗎……

門一打開,房間裏濃郁的血腥味像是突然之間找到了一個宣洩口般争先恐後的朝沈至歡湧了過來,潮濕的,沉悶的,腥臭的,味道幾欲令人作嘔。

沈至歡的手死死的摳着門框,眼淚不受控制的留了下來,冷風吹過讓人汗毛豎起,她不知是冷還是害怕,渾身顫抖。

陸夜仍舊蹲在地上沒有動,渾身的狠戾和兇氣在一瞬間收斂,那雙深黑的眸子裏情緒逐漸空白,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似乎發不出聲音來。

他的的目光從那很帶血的筷子上慢慢移開,對上了沈至歡的眼睛。

她很害怕。

陸夜的呼吸粗重了一些,方才扔筷子的手似乎一下子脫力,無力的垂在身側,稍動一下,就牽扯出莫大的恐慌。

只差一點,差一點他就……

房裏所有的一切都無所遁形,連尤站在案桌邊,低聲說了一聲:“夫人,不是你想的那樣……”

什麽不是她想的那樣。

沈至歡此時此刻,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陸夜用手撐了下地,站起身來朝沈至歡走了過去,他刻意露出的盡量和善的笑容實在是過于牽強,“歡歡,你怎麽過來了……”

他又忽然之間變的很溫柔,同剛才殘忍兇戾人格格不入,在這樣的環境中,生出一中割裂的矛盾來。

沈至歡眨了眨眼睛,眼眶裏蓄的淚水從臉頰滾落,是吓的。這個滿是屍體的房間她一刻也不想再待了,蜷了蜷手指,想要站起身來逃離。

可是陸夜卻走到了她面前,他看她的目光小心翼翼,向來修長挺拔的身軀第一次讓沈至歡察覺出了脆弱。

陸夜伸手拿過鶴氅,慢慢的蹲了下來,伸手把鶴氅蓋到沈至歡的身上。

驚懼感越來越強烈,沈至歡下意識的朝後退了退,一雙帶着濕氣的美眸裏盡是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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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夜的動作一頓。

空氣似乎時凝結住了一般,沈至歡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的跳,剛才聽見的,看見的,所有混雜在一起,實在是亂極了,亂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作何反應。

在一片靜默中,沈至歡注意到了陸夜身後的那群人。

共有七八個,除卻連尤,那個女人沈至歡好像也見過,是她剛從漁村醒過來時,跟在陸夜身邊的人,應該是他的屬下。

他們都盡數低着頭,不敢看過來。

沈至歡突然清醒了些。

她暗中呼出一口氣來,目光直視着陸夜,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很晚了,回去吧。”

陸夜愣了一下,臉上的笑意越發明顯了,他動作有些慌亂,将鶴氅披到沈至歡身上,“這麽冷怎麽出來了。”

沈至歡被陸夜抱起來,她來時端過來的油燈已經滅了,碎在了陸夜腳邊,黑色的靴子踩在碎片上,發出咯吱的響聲。

沈至歡靠在陸夜懷裏,能感覺到他的手很涼,仰頭又看見陸夜的線條淩厲的下颌,上面粘着點點的血跡。

沈至歡垂下目光,乖順的被他抱着走出房間。

長廊依舊靜的出奇,陸夜的腳步聲在寂靜的長廊中格外的明顯,陸夜沒有出聲,兩人之間,除卻腳步聲,唯餘呼吸聲。

走過轉角,黑暗中陸夜才開口道:“……歡歡。”

沈至歡靜靜地被他抱着,沒有回答。

陸夜收攏抱着沈至歡的手,将她又抱緊了些,他道:“對不起。”

身上蓋着的鶴氅就像是捂不熱一樣,總是冰涼的,沈至歡垂着眼睛,這幾個月同陸夜相處的片段猶如走馬觀花一般從眼前閃過。

離開了那樣一個沖擊力極大的場景,那種撲面而來的恐懼褪去了一些,可是她仍能清楚的回想起來那根小小的,粗糙的筷子從下颚貫穿到頸部的場景。

她擡手慢慢的摸了摸自己的喉嚨,唇色越發的蒼白。

陸夜察覺到沈至歡的動作,黑暗中目光緩緩的從沈至歡身上移到前方,他臉上的表情還算鎮定,可心髒卻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

就像一根繃緊的弦,随時都有可能斷掉。

他們的房門還在來着,因為門開的太久,外面的冷風灌進來,讓原本溫香柔軟的內閣也充滿的冷意,房裏很暗,接着外面透進來的微弱的光,勉強能看清屋裏的陳設。

但看不清人的神色。

陸夜将沈至歡放在塌上,沒有燃燈,他拉過被褥将沈至歡裹得嚴嚴實實,道:“怪我,我不該那時候出去的。”

他抿了抿唇,聲音在暗夜裏有些沙啞:“……下回我再有什麽,一定會同你說的。”

陸夜的手輕輕按在沈至歡的肩頭,道:“歡歡……”

縱然沈至歡竭力想要平複自己心裏的情緒,可是她的肩頭還是不受控制的輕顫着,陸夜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了,他一靠近,方才那些畫面就開始不斷的往腦中湧。

她閉了閉眼睛,縮了一下肩膀,同陸夜拉開了一點距離。

這種閃躲對于陸夜來說宛如某種宣判,陸夜的手一下就頓在了原地,纖細瘦弱的肩頭離他的手掌只差毫厘,溫暖柔軟的觸感一下脫離,心裏陡然一下空了下來。

是黑暗給了他一層脆弱的保護層,讓他看不清沈至歡臉上的情緒,可是眼下這些就足以讓他丢盔棄甲的了。

他猛然握住了沈至歡的肩膀,手指掐的很緊,他傾下身強行抱住沈至歡,語氣中有一種近乎崩潰般的恐懼,“…不要害怕我。”

“不要害怕我,我…我不會傷害你,不要害怕我。”

可沈至歡全然沒有反應,她不說話,也沒有推開他。

幸好她沒有推開他,至少這樣他就感覺不到沈至歡的抗拒,她不說話,至少他就聽不見那些令人害怕的拒絕。

眼睛變的幹澀,一片漆黑中似乎所有的情緒都被無限的放大。

他能感覺到沈至歡身體的緊繃。

隔了半晌,陸夜松開手,他不再強行的碰她,而是站在床邊,很小聲的說了一句:

“歡歡,我身上不幹淨,我去沐浴了。”

他像是想要極速逃離一樣,說完不等沈至歡回答,就走出了門。

門被輕輕的關上,沈至歡碰了碰自己肩頭,那裏似乎還有被陸夜捏緊的觸感,有些發痛,她坐起身來,在黑暗中看向房門。

陸夜從房間裏出來以後,直接從長廊盡頭的窗戶跳了出去,街道上空無一人,月亮半隐,幾個稀疏的星星孤零零的挂着。

陸夜跳上了客棧房頂,面無表情的越過一重又一重的房脊,然後一個人坐在了街道盡頭一座高樓的屋脊上。

凜冽的冷風猶如兵刃,陸夜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沾了好多的血。

他想,怪不得他的歡歡那麽害怕他,他手上實在是沾了太多鮮血了。

他曾經目睹過無數條鮮活的生命流逝,他在這這世上生活了二十年,一共殺了多少人呢?

這其中有多少是老幼婦孺,又有多少是無辜的。李德全說的對,他是一個陰毒狠辣的人,沒有底線,沒有原則,一開始是為了活下去,後來是為了複位報仇,什麽都能做。

他的目光有些空洞,麻木的想着他殺了那麽多人,如果李德全不說,恐怕沒人想到,第一個死在他手裏的,的确就是他的母親。

遙遠的記憶不受控制的被牽扯出來。……

他出生的那一年,就是父親死的那一年。

那一天也不是什麽他跟沈至歡胡亂編的夏末的某一天,而是在一個凄清寒冷的冬夜。

接生他的是個老嬷嬷,在一個極度偏僻的村子裏。

從他有記憶起,他就在不停的逃亡,六歲那年,身邊的人除了母親和太後就都死光了。六年過去了,追殺他們的人好像從不會累一樣,一波接着一波的追捕中,有很多東西都變得不一樣了。

不停的逃亡,又适逢水災,一切都在雪上加霜。能留下的銀錢早就花光了,家中困苦,可母親和太傅對他很好,從小就教導他不同的知識,如果有吃的都會讓他先吃,自己餓着肚子。

某天他跟太傅出去摘野菜的時候,一個人在家的母親,被一個醉酒的男人強暴了。

那時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只隐隐約約的記得,房間裏很亂,母親眼神空洞的躺在地上,胡子花白的太傅跪在一旁掉眼淚。

母親見他過來了,才微微的笑了起來,纖細的手指撿起了地上扔的幾個碎銀子,啞着嗓子跟他說:“…小夜,餓不餓,去買包子吧。”

之後不知道怎麽了,家裏好像并沒有那麽的困難了,他們有了錢,母親還給他買了新衣裳,買了好幾本新書,甚至是紙筆。

只是那個時候,家裏總是會出現一些他從沒見過的男人。

那些男人很兇,會罵他小野種,也會罵他的母親,每每他們從母親屋裏出來的時候。都會用一種很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

後來太傅會把他拉走,太傅不說話,只會一個人默默的紅眼睛。

他不懂。

他們之後又逃到了別的地方,他以為他不會再見到那些了,可是每當窮的快要過不下去的時候,還會有新的男人過來。

他年紀漸漸大了點,懂得那是什麽。

第一個男人強暴母親的時候,順手扔了點錢,但後來的每一個,都從一場侵犯變成了一次金錢交易。

可是在他眼裏,那些人都是一場單方面的施虐,他們的每一個都罪不可赦,包括他自己這個用這些錢吃飯,讀書的人。

七歲半那年,在他再次發現有男人過來的時候,沖進屋哭着推開了壓在她身上的男人,男人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母親就跪在地上不停的哀求。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是皇太子。

一開始有嬷嬷的時候,嬷嬷會喊他殿下,沒有嬷嬷了,太傅也會繼續叫他殿下,跟他說他要受萬民朝拜,這輩子不能跪任何人。母親也會不停的跟他說,要活下去,要替父親報仇,要把江山奪回來,他每一次都說好。

如果他是皇太子的話,那母親就是皇後。

那時他看着跪在地上頭發散亂,不停哀求的母親,第一次有種荒誕的感覺。

皇位是什麽,太子又是什麽?江山,還有未曾謀面的父親,所謂的報仇,都太遙遠了,他碰不到,也不想去碰。

還在掙紮着從深淵裏的沼澤裏爬出來的人,連活下去都做不到的人,怎麽能奢望去碰到月亮呢。

他記得那天,他拼命的掙紮想要去把男人打走,可是男人一腳就把他踢出去好遠,男人抓住了他母親的頭發,不停的打着她的臉,太傅跑過來了,他也跪在男人的腳邊,乞求男人放過他的母後還有他。

太傅是個很有風骨的老人,他總是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齊齊,穿長袍,幹什麽都慢悠悠的。

可是太傅也對着這個滿臉橫肉的男人磕頭了。

他沒能把男人趕走,但是他突然明白,他到底算什麽了。

不是尊貴的皇太子,也不是什麽其他不能跪別人的人,他只是一個貧賤的流民,他要在別人的腳下努力的活下去。

尊嚴人格又是什麽,都跟他沒有關系。

所以他也費勁的爬了起來,跟着太傅一起跪在男人腳邊。

“求求你,放過我母親……”

“不要打她,求你了,不要打她。”

那次之後,母親再也沒有用這種方式賺過錢,偶爾那些追殺的人追的不緊的時候,太傅會給人讀信寫信,母親會給人繡東西,追的緊的時候,就得不停的換地方。

後來母親病了,聽說是花柳病。

她日日躺在床上,瘦的不成樣子,那種病很是折磨人的,母親日夜都睡不好。

他們沒有錢。

追殺的人幾乎從沒見過他的樣子,所以他會偷偷出來乞讨,去大街上,那些人看他是小孩,多少都會容易給點的。

他給母親買藥,可是醫館的大夫看他年紀小好騙,賣給他毫無作用的幹草和藥混雜在一起。

母親的病每況愈下,太傅也總是嘆氣。

八歲那年,太傅出去采草藥了,屋裏只有他和母親兩個人。

母親躺在床上,動一下都很困難。

她顫顫巍巍的伸出手,跟自己說:“小夜,母後好難受…”

“每多忍一天…就難受一天,小夜…你幫幫母後吧。”

“幫幫母後,母後真的…已經忍不了了…”

“我也不想長爛瘡…好醜……”

他哭着說不要,可是母後實在太痛苦了,她流着淚不停的哀求他。

過了好久,他還是動手了,用一個小小的瓷片,劃開了母親的手腕。

紅色的血就像是鮮豔的花,盛大又壯麗。

母親臨走時,是笑着的,她囑咐他:“小夜要好好活下去啊…”

“你是太子…是皇室正統,要好好活下去。”

陸夜放下手,手上的血已經幹了,按在石瓦上,冰涼的觸感傳過來。

那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他一直都知道,他是爛泥裏的狗,就算是如今穿上了光鮮的衣裳,洗掉了污垢,也擺脫不了曾經的那些肮髒。

他給好多人磕過頭,乞求他們給自己一點吃的,乞求他們放過自己,後來他長大了,有了點力氣,就開始殺人。

乞求解決不了的,就跟他拼命。

他活得很艱難,那些人找到他,培養他的時候,每個人都很興奮,很欣喜,皇室有後,他們都把他看做是唯一的希望。

他是帶着期望出生的人,要活下去,要走到更高的位置,要奪帝位。

可是十歲之前的他一直都在想,他們都期盼自己可以這樣,可以那樣,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實并不想出生在這個人世上。

因為他并不知道這樣窮困,被踐踏被侮辱的人生,有什麽好期待的。

冷風仍舊不停的吹着,他沒再繼續想下去。

他兩手交握了一下,很冰。

如果是沈至歡在這裏,她一定會睜大眼睛看着他,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裏,哈哈哈的笑他:“你不是說自己就是暖手爐吧,看,你還沒我的手暖和。”

陸夜想着,就不自覺的的笑了出來。

笑着笑着,他又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模樣,身上的冷的幾乎沒有知覺,她害怕的模樣仍停在他的腦海裏。

怎麽辦呢。

沒有辦法了。

她什麽都看見了,他沒辦法讓她不去害怕他。

可天快亮了,他得回去了。

陸夜慢吞吞的站起身來,從屋脊上躍了下去,沒過一會,便走到了客棧前,可他卻不敢進去。

沈至歡亦是一夜未眠。

陸夜說自己去沐浴,可是一個時辰了,他還是沒有回來。

沈至歡沉默的穿衣,然後打開房門要出去,結果剛一打開門,便與站在門外的陸夜四目相對。

他沒有換衣裳,下巴上的血還在,嘴唇幹裂,漆黑的眸子看向她,然後露出一個小心的笑容來。

他一笑,原本就幹裂的唇就流出了血來。

“……歡歡,你醒了。”

沈至歡的臉色并不好,陸夜知道沈至歡不會搭理他的。

她一定很怕他。

沈至歡蹙着眉,直直的看着他,他的臉也很幹,嘴唇不止流血,甚至還泛着青。

陸夜一見沈至歡蹙眉,以為是她還在害怕,這時候看見他一定覺得很讨厭,張嘴道:“…對不起。”

“我…我下午再過來。”

沈至歡卻開口問:“你去哪了?”

陸夜愣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沈至歡微微嘆了一口氣,她捏着陸夜的衣袖把他拉進房裏,然後關上了房門,冷道:“你昨晚不是自己說的嗎,以後去哪都會跟我說一聲。”

一種前所未有的欣喜湧了上來,陸夜顧不得其他,沈至歡肯跟他說話,就證明她還願意給他機會。

他一興奮,就控制不住的想要去拉沈至歡的手,可才一抓住,沈至歡就甩開了他的手。

陸夜動作頓住,欣喜的神色僵在了臉上,“……對不起。”

可接下來,沈至歡卻抓住她的手腕将他的手擡起來,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兩只溫軟的手一起握住了他的右手,他聽見她很不開心的問:

“為什麽你的手冰成這樣?”

大喜大悲不過如此,他愣愣的開口,道:“……我也不知道。”

沈至歡臉色看着仍不太好,她輕輕的摩挲陸夜的手,捂了半天也不見暖和,房裏也沒有暖手爐,沈至歡就把陸夜的手放在了自己外衫下,阖着一層布料,她的身體都被陸夜的手冰的一抖。

陸夜縮手想要把手收回來,沈至歡神色看着更不好看了,“別動!”

陸夜不敢動了,只得小心的不把手貼到沈至歡的身體上。

房中一時有些寂靜,陸夜垂眸看着沈至歡的臉,隔了好半晌才低聲問:“…歡歡,你不害怕我嗎?”

沈至歡擡眼看他,道:“你也知道自己讓人害怕嗎?”

陸夜一哽:“我…”

沈至歡道:“那麽多的屍體,誰會不害怕啊。”

她本來就很害怕,本來以為陸夜出去會好一些,可是他一出去,她腦中不停浮現的便是那些屍體的樣子,可而陸夜她怎麽等也不見回來。

陸夜問:“那我呢……”

他抿了抿唇,還是直接把自己想的東西問了出來,“是我殺了他們……”

沈至歡問:“他們真的是無辜的嗎?”

陸夜想了想,如實道:“不算無辜。”

沈至歡低下頭,将陸夜的另外一只手也放進了自己衣服裏,他沒有回答,但她知道陸夜很恐慌。

就像是昨晚的她一樣。

她直接說:“我已經不害怕了。”

陸夜一喜,可轉瞬又反應了過來,他低聲道:“我以後會收斂自己,我不會…不會再叫你害怕了。”

沈至歡垂着眼睛,道:“陸夜。”

陸夜嗯了一聲,認真道:“對不起。”

“你對不起什麽呢?”

“我不該殺掉他們。”

沈至歡道:“該不該殺掉他們是你的事,既然不算無辜,那我也不置喙什麽。”

“那……”

“我不害怕了,可是我很生氣。你不是說自己是茶商嗎,騙我騙得很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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