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心許
翁涼慈直後悔帶了小厮出門兒來,成事不足,他瞧見這麽些人,便想溜着邊兒徑直上去了。可不想,還沒上臺階,他那蠢貨小厮便是跟人家自報了家門,引得衆人向他投了切切目光。
翁涼慈攏了攏披在身上的大氅,自穩了穩神,擡步上了臺階,往淩波寺大殿行去。從來翁涼慈總是時常被人注視的,這麽多些年了,他還是不曾有所習慣,只覺得十分的不自在。
卻說亭子裏,裴菡因指尖兒扣着桌面,說道,“小堂叔怎麽還沒來,”說着,便是起身,“我去迎迎他。”
裴月溶聞言點點頭,說道,“我們倆也往前走走,總坐在這裏也無趣的很。”
裴菡因聽罷應道,“好,那就到前邊兒的梵煙廬等着。”說罷,便是擡步離了亭子。
裴露白便和裴月溶見狀,自起身往梵煙廬行去,只說梵煙廬正是淩波寺後山賞雪的絕佳去處。梵煙廬為一樓高亭,有上上下下共六層,站在上頭,可以看盡淩波寺後山之全景。
卻說裴菡因這邊兒,剛下了往後山行的山階,便是再淩波寺的大殿裏邊兒,遇上了一臉郁色的翁涼慈。
跟着翁涼慈的小厮一見到裴菡因,便是笑道,“裴公子,我們在這兒。”
裴菡因自是瞧見了翁涼慈垮着一張臉,笑了笑走上前,對着翁涼慈說道,“你來啦,怎麽來的這樣的慢,叫我們等了半天。”
翁涼慈微微皺眉,問道,“奇景呢?人家說就沒有奇景。”
裴菡因聽了笑道,“怎麽沒有奇景,我這就領你去看呢。”
翁涼慈聞言又道,“那他們都說來瞧人,說是來瞧跟着你和月溶的一個公子,這又是怎麽回事。”
裴菡因應道,“對對,就是來瞧她的,千載難逢,可不就是奇景了。”
兩人邊說邊行,自是出了淩波寺大殿,往後山行去,翁涼慈便是問道,“一個人有什麽好瞧,那人是誰?”
裴菡因促狹的笑了笑,說道,“你去了可不就知道了,前頭梵煙廬相見,這人生的天上地下獨一份兒,你不見可是要終生抱憾。”
翁涼慈見裴菡因說的笑了起來,說道,“什麽天上地下獨一份,這話不是從前你說你自己的,怎麽如今又比作他人了。”
裴菡因含笑說道,“哎呀,我被人家比下去了嘛,你看了也要癡三分的。”
翁涼慈聽罷,含着揶揄輕笑了兩聲,說道,“你癡了幾分?”
裴菡因笑着說道,“我都甘拜下風。”
卻說那邊兒梵煙廬,裴露白和裴月溶已然上了樓,兩人站在梵煙廬的頂樓,果然眼前一片雪白。梵煙廬走廊的扶闌上,挂着紅色的心願結,上頭系着小鈴铛,風一過,便是叮叮當當的一片,甚是好聽。
裴月溶見了,便笑道,“咱們也去取一個心願結來吧,剛才怎麽忘了。”
裴露白聽了,說道,“那還要到一樓去,又爬上爬下的,豈不是要累死了。”
裴月溶笑着拉了裴露白的手,“哎呀,這麽長時間沒出門,爬一下樓階便爬一下嘛。”
裴露白聞言,還未來得及再說話,便被裴月溶拿手指掩了口,說道,“你現在可是啞巴呢,怎麽能說話呢,別叫旁人聽了去,”說着便是拉了裴露白往樓下行去,裴露白笑了笑,也只得跟上了。
翁涼慈和裴菡因走在山路上,行的不疾不徐,裴菡因便是一直說着,那人有多鐘靈毓秀,叫人見之忘魂。翁涼慈便只含笑聽着,時不時駁上一兩句,便是到了梵煙廬。
裴露白和裴月溶卻是早早的将一個上下行罷,又站在了梵煙廬的高樓之上,将心願結都系完了,兩人便是倚在闌幹上等着翁涼慈和裴菡因過來。
裴月溶目力不差,只翁涼慈和裴菡因一走近,便是瞧見了,伸手拉了拉裴露白的衣袖,向下看着笑道,“你瞧,他們來了,小堂叔會不會吓一跳。”
裴露白聞言,自是也往下看去,恰好裴菡因正指着高樓對翁涼慈說,翁涼慈一擡眸,便是瞧見了,梵煙廬的高樓上頭,并排站着兩個人。一個是裴月溶,另一個是個公子,亦是低首瞧着他,仿佛含着輕笑。
裴菡因笑着說道,“看見了吧,啊,怎麽樣,是不是天外之人!”
隔着那麽的幾丈高樓,翁涼慈哪裏瞧清楚,只覺得那人身量有些熟悉,便是沖着裴菡因笑道,“我都沒看清,只看見月溶和一個公子。”
裴菡因便是笑道,“哎呀,咱們那就快上去吧,奇景就在眼跟前兒了。”
翁涼慈聽了只是笑了笑,便是随着裴菡因上了梵煙廬。上邊兒裴月溶自是俯身,從樓階的回廊縫兒裏向下看着,瞧見了裴菡因和翁涼慈上來,忙對裴露白說道,“他們上來啦,你可把戲好了,別叫小堂叔一眼就瞧了出來。”
裴露白點了點頭,輕聲應道,“知道了。”
裴菡因和翁涼慈上了來,裴月溶自然迎上,對着翁涼慈笑道,“小堂叔怎麽來的這樣慢。”
翁涼慈笑了笑,便是望見了站在行廊上邊兒的那個公子,只覺得心神一愣,便是有些錯不開眼,覺得這人生的好熟悉,卻一時又想不明白像誰。
裴月溶見狀便是笑了笑,說道,“小堂叔,這是我家的遠房表弟,剛從江南過來,姓白。”
翁涼慈聞言,方收了神,對着裴露白點點頭,作了個相見禮,說道,“白公子。”
裴菡因便是說道,“怎麽,我家這小表弟生的是不是神仙人品,只可惜小時候大病一場,落下個口不能言的毛病。”
翁涼慈應道,“如此,真是遺憾,”說着,便複又去瞧那白公子,只覺得太過眼熟,一雙流光眼,秀挺的鼻子,唇邊泛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翁涼慈正蹙眉打量,卻見這白公子撲哧笑了一下,這便漏了男子之氣,透出來滿是女子的清隽妩媚了,“小堂叔,是我呀,我是露白,”翁涼慈方才恍然,這人竟是裴露白。
翁涼慈便是笑了起來,不知作何言語,意外又驚豔。裴露白只是噙着笑,說道,“小堂叔端詳了半晌,也沒瞧出來是我?”
翁涼慈聞言,稍有些無奈的嘆道,“我真是眼力不成,只覺得眼熟,卻是怎麽也沒瞧出來是你。”
裴月溶便是打趣,說道,“小堂叔定是在想,自己京城第一公子的名頭,這就得拱手讓人了,哪兒還瞧得出來是誰。”
翁涼慈聽了也不惱,只瞧着裴露白含笑,嘆道,“是我眼拙。”
裴菡因便笑道,“怎麽樣,是不是天上地下,難得的奇景。”
翁涼慈笑了笑算是默認了,裴月溶和裴菡因自得了樂子,覺得作弄到了翁涼慈,兩人便是笑着又打趣了起來。
裴露白籠着手站在一旁,彎着眉眼,笑意清淺,翁涼慈只覺得心中如有日月交輝,溫柔又深刻,心神難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