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關雎忍不住屏住呼吸,認真去看屏幕上新鮮顯示出來的新聞。

霍家,只要在京都生活稍微有些經驗的人都知道,因為他們家是做美食酒樓起家的。

現如今京都中唯一一個四層高的酒樓便是霍家的地方。

霍家在京都酒樓行業的發展已經有将近一百年的時間了,霍家最初只是在邊境求生的窮苦人家,而後霍家的發家人去當地酒樓拜師,每日為師父收拾房間,殷勤伺候,終于從師父那裏學習了不少廚藝。

而霍家之後的幾代人也都有擅長廚藝的人出現,每個人在還沒有竈臺高的時候就開始練習拿刀切菜,經過一代代人的努力,霍家的美食生意也逐漸越來越大,在十裏八鄉都有了名氣。

而前幾代的霍家主事人也異常敢想敢做,慢慢地從籍籍無名的邊陲之地來到了京都,在京都慢慢生根發芽。

這位即将要去世的霍家主事人曾經還被先帝爺親口稱贊過,乃是大周第一廚,一時之間霍家在京都風頭無兩。

而或許是霍家的運氣全都到這裏,如今霍家主事人生了三個兒子,卻各個都沒有開竅,對于廚藝一竅不通。

鼻子舌頭都不夠靈敏,也不願意下苦功夫練習,根本就不是當廚師的料。

但當時霍家主事人并未着急,他自覺自己還身強力壯,且霍家的酒樓裏還有一群能幹的徒弟撐着,兒子教不出來還有孫子。

但沒想到等到孫子這一代,竟然還不如兒子,三個兒子給他生了四個孫子。

這四人自小生在金窩銀窩裏,認為自己家中有潑天的富貴,即便不事生産也能輕輕松松活一輩子。

且廚子并不是什麽受人尊敬的職業,學廚的時候又苦又累。

有兩個孫子日常跟在一些權貴子弟的後面,慢慢竟然萌生出想要科舉的想法。

這想法當然是好的,但問題這兩人既吃不了當廚子的苦,更吃不了科舉讀書的苦頭,相伴讀了多年,現如今連個秀才都不是。

至于另外兩個更是招貓逗狗惹人嫌,明明什麽都不會,卻偏偏以酒樓的主子自居,每日去酒樓的後廚,指指點點,引得酒樓中許多廚子都受不了。

雖說跟人拜師需要低聲下氣,但現在他們都成了主廚,霍家酒樓如今靠的可是他們,卻還要整日被霍家的小輩蹬鼻子上臉,沒有哪位主廚能受得了,當下酒樓中便有兩位大廚帶着徒弟離開,各立門戶,雖然對着霍家主事人依舊恭敬,但卻再不登門霍家酒樓。

霍家老爺子眼看三個兒子,四個孫子都指望不上,自然将注意力投注在自己的重孫子身上,自從有孫媳婦懷孕之後便日盼夜盼,将尚未出生的重孫子當做整個家族的期盼。

但等到重孫子出生,卻讓老爺子大受打擊,重孫子自出生便身體不好,一度看起來都要養不活。

好不容易精心養到五歲,霍家人開始學廚的時候,老爺子根本不敢提。

這孫子是個病秧子,平日裏冷到熱到都要鬧騰一場,若是真的去學廚,怕是不到半個月都要累死在案板上。

霍家老爺子家中如此多的子子孫孫,卻沒有一個争氣的。

偏偏酒樓中的主廚一個連着一個向霍老爺子表達了自己想要離開的想法。

即便是自己沒有離開,也讓自己的徒弟離開。

霍老爺子也曾多次訓斥自己的孫子,嚴禁孫子在插手酒樓中的事物,但絲毫無用。

霍家酒樓青黃不接,霍老爺子急病攻心,在病倒多日之後終于去了。

霍老爺子人一走,原本那些因為老爺子才留在酒樓中的廚子,自然也紛紛離開。

霍家三代人自知自己都沒有管理酒樓的經驗,根本不可能讓這樣的酒樓起死回生,因此在霍老爺子死後,他們只有一個念頭。

将京都這些家産全都變賣,他們三房共同分錢。

關雎仔細将報紙上的內容讀完,發現距離霍家老爺子真正去世的日子還有兩天,但是霍家的二房三房已經有人前往伢行打聽,自家的這些鋪子一共能賣多少房子。

霍家除了最明顯的四層酒樓之外,還有不少鋪子和房産,但是他們要錢要得很急,若是伢行着急出售,關雎覺得自己肯定能夠找到一個合适的地方。

只不過關雎雖然着急,但是并未行動,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好幾日未曾出現在集市中了,身為一個靠擺攤為生的小攤主,這實在不應該是會出現的情況。

“道長,您來啦。”

關雎在集市中擺攤,一向都是很好說話的存在,因此幾日未見,周圍也有攤主熟練地同關雎打招呼。

關雎笑着一一回應,重新開始了自己的擺攤大業,不過卻被周圍的議論聲而不知不覺吸引。

“聽說宮中的寧妃娘娘病重了,宮中的禦醫們來來回回診治,都沒能發現到底是何病症,聽說如今已經是整日昏睡不醒了。”

“紫雲道長和紫恒道長也進宮去了,聽說文丞相準備親自前往山河管以求寧妃娘娘安康呢。”

“不僅是文丞相,聽說二皇子也在想辦法,天天入宮守在寧妃娘娘面前。”

關雎沉默地聽着周圍人的議論紛紛,心中推測着黃奉瑜是否見到了自己的外祖父。

“道長,不放您來算一算看寧妃娘娘是得了什麽病?”議論中有好事人将目光放在了關雎身上。

關雎笑着搖了搖頭,“寧妃娘娘在宮中,吉人自有天相,且身邊還有紫雲和紫恒兩位道長看顧,定然會安然無恙的。”

和漕運相關的事情水實在是太深了,關雎雖然有好奇心,但心中清楚那些事情能好奇,哪些事情不能好奇。

而如今的漕運一事,正是她不應該好奇的地方。

雖然自己能夠用手機悄摸無聲地搜索到有關漕運的更多消息,但是只要看過了自己心中便會記得,說不定哪一天就會被人突然問出來,倒不如直接不問不看。

但她想了想,還是輸入了寧妃娘娘四個字。

畢竟她依稀記得黃奉瑜尚未見到紫雲大師之前,紫雲大師已經被宮中的人請走了。

關雎沒有試過這樣的搜索方法,心中有些糾結,好在軟件并沒有讓她失望,成功跳出來了有關寧妃娘娘的人物信息。

但關雎卻沒從人物報中獲得更多的消息。

人物報中只簡單提及,自一個月之前寧妃娘娘便開始有些精神不濟,胸悶氣短,晚間還竟然被驚醒。

最初以為是春夏交替,寧飛娘娘的身體暫且有些不适應,禦醫開了靜心安神的藥方之後,寧妃娘娘的精神狀态确實好了許多。

但這種好轉并沒有持續幾日,喝了藥之後,寧妃娘娘每日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前幾日以為是之前沒有休息好,所以身旁伺候的宮人,為了讓寧妃娘娘好好休息,每日都輕手輕腳的。

且經過禦醫診脈後,除了每日睡眠時間邊長以外,寧飛娘娘的身體一切都好,并未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因此不管是寧妃還是宮人自己,都沒有在意。

但是事情的發展卻變得逐漸奇怪起來,寧妃娘娘從每日睡醒後的神清氣爽,變成随時都在打瞌睡。

可是禦醫一次次的診脈都表明寧妃的身體并未出現什麽問題,幾個禦醫聯合診脈,給出的藥方也各有不同,但全都無用。

寧妃娘娘每日睡眠的時間依舊在不知不覺地增長。

宮人曾經試過在早間強行将寧妃叫醒,但是卻越來越困難。

直到兩日之前宮人一整天想盡各種辦法都沒能叫醒寧妃娘娘,所以特意請了紫雲道長入宮。

紫雲道長雖然将寧妃娘娘叫醒,但是也并未起什麽真正的作用,找不出寧妃娘娘真正昏睡不止的原因,所以今日一早紫恒道長便再次進宮。

師兄弟兩人雖然練手讓寧妃娘娘恢複了正常,身體上也并未出現不舒服的地方。

但這個效果只持續了一個月。

一個月之後,寧妃娘娘再次陷入昏睡,師兄弟兩人再次入宮。

雖然依舊讓寧妃娘娘順利醒來,但是這一次持續的時間更短。

僅僅半個月的時間,寧妃娘娘再一次無端陷入昏睡。

且這一次衆人都可以看到寧妃娘娘原本保養得到的面部,突然開始急速衰老,醒來之後,整個人的行為也變得遲緩了許多。

太醫院為此奉上了許多美容養顏的藥物,但是對于寧妃娘娘而言,根本毫無用處。

而寧妃娘娘昏睡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從原本的一天變成三天。

紫雲紫恒兩人聯手做法事,開藥方維持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人物報上有關寧妃娘娘的最後一條消息,是紫雲紫恒兩人的法事,只讓寧妃娘娘恢複了三天正常,便再次開始昏睡。

雖然沒有給出寧妃娘娘最終的結果,但關雎也能猜的八九不離十。

最後的結果無非就是寧妃娘娘最終在睡夢中死去。

關雎看完人物報上的細節,周圍的人群依舊在紛紛議論。

承恩帝每年春耕時,都會帶着皇後和一些高位的妃子出來插秧種田。

雖然時間很短,但也代表了承恩帝對農田生長的重視和希望。

而這些在集市中讨論的人中,更有聲稱,自己曾經有幸見過寧妃娘娘的。

寧妃娘娘仙子一樣的人物,前兩個月還出現過在他們面前,如今便直接因為怪病卧病在床。

因此衆人都有些議論紛紛。

關雎聽着讨論熱烈的衆人,心中有一種怪異的情緒在蔓延。

寧妃娘娘在宮中也算是身居高位,雖然有了起因不明的病症,但不管是承恩帝還是二皇子都沒有向民間廣開求醫,不過是讓紫雲紫恒相繼進宮診治。

而這兩位道長日前也常有進宮的時候,但是并未在民間傳的沸沸揚揚。

寧妃娘娘身為後宮妃嫔,按理說不應該被人随意議論,但是如今聽着各種聲音,總覺得這像是宮中特意散發出來的消息,大肆傳播的。

關雎忍不住皺起眉頭,自己周圍這些攤位,雖然說看起來大都是有些家底的攤主。

但他們的這些家底并不能成為他們進入皇莊的入場券。

承恩帝即便是出宮鼓勵春耕的時候,也只會帶着大批人馬抵達皇家莊子。

而且不僅有随行的後妃和太監宮女,還有許多大臣帶着家眷,而後會是皇莊中的老管家和種田的老把式。

代表着承恩帝與臣同樂,與民同樂。

如此浩浩蕩蕩的人手在皇莊,根本不可能讓一些商人随意出入。

但如今集市中讨論最猛的幾個人,簡直像是在春耕時親眼所見。

周圍的人議論聲十分熱鬧,關雎卻有些聽不進去,她重新搜索了有關二皇子的人物報。

二皇子的人物報出現得更加簡潔,除了二皇子憂心母親之外,夜不能眠之外,別的什麽都沒說。

關雎想了想還是準備再次去到太子府,她想自己能有機會看看寧妃娘娘的現狀,

亦或者問問如今承恩帝的态度,任由宮中的消息在民間瘋傳,根本不像是以往承恩帝的作風。

但關雎尚未收拾好攤位,便重新迎來了客人。

是一個從未見過的黑臉護衛,沉默寡言,将關雎引向停在一旁的馬車上。

關雎看了一眼,是文丞相家中的标志。

她深吸一口氣,踏入馬車。

但馬車中的人并非文丞相或者其家眷,而是二皇子。

“關姑娘。”二皇子睜開眼睛,對着關雎微微點頭。

關雎握着手機的手緊了片刻。

黃奉瑜同寧妃娘娘的事情碰到一起,她着實不知道二皇子來找她是因為什麽。

也不知二皇子為何突然之間回來找她。

她雖然在這集市中擺攤已經有了些許時日,但是日常接觸到的人物,不是這集市中的商人,便是同太子有關的人,同二皇子着實一點關系都沒有。

“我同文矩乃是表兄弟。”二皇子雖然看起來文文弱弱,但觀察人的能力卻半點不弱。

即便關雎自進入馬車之後便一言不發,但他仍舊精準看出了關雎的疑惑所在。

“我聽聞文矩在你的幫助下破獲了一個大案子,讓文矩受到了父皇的稱贊。”

二皇子雖然說起這些時,臉上依舊帶着笑意,但關雎卻沒有輕舉妄動。

文矩雖然姓文,被二皇子稱之為表哥,但文矩在家族中并不受重用,同文家的族人關系也冷冷淡淡。

文矩年幼時父親早亡,并且傷亡的原因同文矩生病有關。

文矩父親曾經被文家看做是文家的第二個文相,傾注了文家族中諸多心血,但是卻因為文矩英年早死。

因此文家族中對于文矩一直都是一種漠視的狀态,不聞不問。

而後發現文矩的能力不亞于其父親時,文矩已經被族中的絕情傷透了心,

他搬出了文家族中的聚集地,靠自己考中了探花郎,進入朝中之後受到重用,但是卻絲毫不依附于丞相,也不肯跟二皇子交好,反而一心投奔太子,曾經是東宮的屬臣。

因此文矩和二皇子雖然名為表兄弟,但其實關系連正常的同僚都不如。

二皇子不可能從文矩那裏得來任何有用的消息。

“不知二皇子所來為何?”關雎努力回憶了一下方才二皇子相關的人物報,但是沒有任何有用的記載。

“我聽聞關姑娘你将一個有大用的消息告知了你的父親關青陽,想要關青陽順利重回朝堂?”

“既然關姑娘能夠輕輕松松得知如此隐秘的消息,肯定還有更多有用的消息藏在心中,既然知道這麽多消息,不妨一起說出來,不要藏在自己心裏?”

關雎的眼中閃過一絲深思,關青陽在朝為官時屬于太子的黨羽,自然在朝中關系交好的官員也都是同太子親近之人。

她曾經一再提醒過讓關青陽小心行事,沒想到竟然這麽快被二皇子知曉了消息。

看來二皇子身後的勢力并不弱,至少要比他表現出來的強很多。

關雎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民女不知道殿下您在說什麽,民女只是一後宅女子,對于朝中諸事并不清楚,民女告辭。”

說完關雎便準備下馬車,但卻突然被二皇子抓住,與此同時,馬車也極速飛奔起來。

“我聽聞關姑娘你在這集市中百試百靈,只要是算無虛挂,比如今的紫雲道長還要厲害許多。”

“不僅如此,關姑娘還有言靈之力,據說不論什麽只要說出口,哪怕是詛咒的話,也能悉數應驗。”

關雎被二皇子利索地綁住手臂,根本動彈不得,只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二皇子來之前已經将自己在集市中的事情打聽清楚,那麽說明自己對于他而言,定然是有用的,所以自己的性命現在定然是沒什麽危險的。

至于剩下的,還需要自己小心試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