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面對黃奉瑜這麽大的反應,關雎連眼皮都沒有擡,“只有這麽一件衣服,不願意便罷了。”

說着又将自己方才那根簪子遞給黃奉瑜。

黃奉瑜看到簪子上自己方才的血跡,雖然此時已經幹了,但還是有些忍不住頭皮發麻。

他只是一個柔弱貴公子,雖然熱愛游山玩水,但實在是沒什麽武功。

方才能夠将關雎制服,也是依靠出其不意和男女本身之間的力量差距。

“穿嗎?”關雎又重複問了一次,她能夠想起來買女裝多虧了之前謝無策的事情。

“你跟我來。”黃奉瑜咬牙,最終還是接過了衣服和簪子,但臉上的表情卻不停地變來變去。

黃奉瑜帶着關雎來到了這幾天自己晚上歇息地地方,即便是乞丐,每日休息地地方都有不同分區。

黃奉瑜扮成乞丐初來乍到,同周邊幾個抱團的人打過好幾架,才終于搶來了這麽一塊地方。

看着黃奉瑜洗完臉後,又別別扭扭換上女裝,關雎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多大了?”

“十五。”黃奉瑜聲音哀怨,看起來對自己身上的女裝十分不滿意,“非要換嗎?”

“換了更安全。”關雎點點頭,“你過來,我幫你上妝。”

黃奉瑜湊近關雎,但臉色茫然,他從未見過女子上妝。

但眼看着關雎從自己寬大的袖袋裏拿出鉛粉和眉筆,黃奉瑜還是忍不住驚呼,“你出門竟然帶這麽多東西?”

關雎白了黃奉瑜一眼,“安靜,別說話。”

她帶這些不過是習慣而已,不過大周的鉛粉塗在臉上有一種厚重感,她到現在都沒能适應。

“要不是我今日帶了這麽多東西,怎麽可能幫你。”

黃奉瑜本身便是少年,屬于男子的臉部輪廓并不明顯,關雎主要是柔化了對方的眉眼,使其看起來柔和一些。

畫完之後,關雎左看右看尚且覺得滿意,只可惜沒有鏡子,不能讓黃奉瑜也親眼瞧瞧自己這鬼斧神工的化妝技術。

關雎的手把持着黃奉瑜的頭,讓黃奉瑜覺得異常不對,想要退縮,但只要他每動一下就遭受關雎的言語攻擊。

只能默默閉嘴。

“好了,大功告成!”關雎從黃奉瑜身邊走開再一次叮囑,“明日別忘了。”

看着關雎頭也不回離開的身影,黃奉瑜忍不住對其龇牙咧嘴。

不過好在他知道輕重緩急,很快收拾了屬于自己的東西,想了想再次劃破自己的手指,在自己原本睡覺的地方磨蹭上一些血跡,将自己的破碗砸的更碎一些,木棍也變成兩截。

完美僞造出這個乞丐可能被人打得半死不活,再也不會回來的景象。

關雎并沒有關注黃奉瑜的後續操作,從她選擇幫助黃奉瑜的那一刻,黃奉瑜的命運已經發生了細微的改變,她無權再查看。

黃奉瑜一路來京的經歷也給關雎的心頭,填上了幾絲陰霾。

不過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黃奉瑜聯系不上文丞相,但是她卻能夠聯系上太子和紫雲道長。

太子不能輕易出門,但是紫雲道長卻是可以的。

若是能夠讓黃奉瑜同紫雲大師見上一面,再由紫雲大師前往丞相府,事情的風險便會小很多。

為了方便進入太子府,關雎特意去尋了文矩。

但文矩應召入宮尚未回來,無奈之下關雎只能自己行動。

太子府雖然難入,但關雎還是絕當碰碰運氣。

“去将關姑娘迎進來。”正在紫恒大師指導下強健身體的顧夢詹,突然對一旁小心伺候的周長勝吩咐道。

“關姑娘?”聽到太子的突然吩咐,周長勝忍不住重複了一遍。

這些日子太子一直在府中調養身體,除了兩位道長之外,從未見過其他人,也并未邀請關姑娘來太子府。

“奴才這就去。”

被顧夢詹淡淡掃了一眼,周長勝立刻收起自己的各種心思,一路疾走來到太子府的側門。

從門檻踏出,正好便看到從巷子另一面剛剛進入的關雎。

“關姑娘,快随奴才來。”周長勝收斂自己的心思,臉上帶着讨喜的微笑走到關雎面前。

“周公公。”關雎正在思考如果自己前去拍門會得到什麽後果,便聽到了周長勝的聲音。

“太子殿下已經在等着您了。”周長勝引着關雎一點點進入太子府,以為是太子和關姑娘早前便已經約好的,但是并未對着他這個奴才提起。

倒是關雎,聽到周長勝的解釋之後,有些驚訝。

畢竟自己今日這行為可真是随機的,她看了一眼太子府周圍高大的院牆,對自己的重要程度,又提高了一個等級。

“紫雲道長可在府中?”

周長勝雖然不明白太子和關雎如今到底算是何種關系,來往這般密切,但也不妨礙他身為奴才相互說好話。

但他誇人的草稿剛剛打好,尚未說出來便被關雎轉移了話題。

周長勝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關雎,心中揣測關雎到來的真實目的,但嘴巴卻是利索的,“可不巧,今日一早紫雲道長便被宮中的寧妃娘娘叫走了,說是連着幾日都睡不踏實。”

看到關雎臉上浮現出糾結的神色,周長勝又急忙補充道:“您放心,宮中不留外男,看這時間道長應該是要出宮了。”

“紫恒道長如今日日在府中,兩位道長感情甚篤,若是您想見,只需稍等片刻,一定會見到的。”

關雎點點頭,走到太子府最深處,“你前幾日又發病了?”

看到顧夢詹,關雎還是忍不住詫異,顧夢詹的臉色實在是太蒼白了,久病不愈的模樣,使他的手腕能夠清晰看到血管的顏色。

“近些日子事情比較多。”顧夢詹的力氣恢複了一些,也願意同關雎多透露一些事情,“太子府的守衛需要換人了。”

顧夢詹揮揮手讓周長勝離開。

房間中只剩下顧夢詹和關雎兩人。

“關姑娘,孤可以信任你嗎?”

聽到這個問題,關雎一愣,她以為顧夢詹願意多次見她,同她說這些多,兩人現在已經是十分信任的合作關系了,沒想到顧夢詹還是沒有完全信任自己。

不過想了想,關雎也覺得顧夢詹的做法沒毛病。

她需要用顧夢詹的氣運來給自己的手機充電,但這件事情自己并未對顧夢詹說過。

所以兩人的合作關系,相當于是她單方面達成的。

關雎正色道:“民女自然是可信的。”

說完她又拿出自己的手機,放在了兩人身旁的桌面上,“這東西是上天的饋贈,但也并非毫無限制。”

“裏面的能量是會用完的,而殿下您則是這塊石頭的能量來源。”關雎擔心顧夢詹多心,又特意解釋道:“您放心這東西不會對您産生任何不好的影響。”

“如今我們兩人都是需要對方存在的,不知殿下您是否可以相信民女?”

“孤府中的守衛被人調換了。”

“因為這些人,所以孤身體上再次有了傷口,潰爛不止。”顧夢詹說着活動了一下右手腕,向關雎展現了一條,尚未來得及消滅的疤痕。

這是前兩日最新出現的,太子府守衛森嚴,府中的侍衛也是他搬出東宮養病時親手挑選出來的人,對他絕對的忠心。

顧夢詹出宮前,承恩帝曾經也去東宮看過他。

看着顧夢詹消瘦入枯骨的模樣,承恩帝在心疼的同時還有一絲放松,也因此松口了顧夢詹可以親自挑選護衛太子府的人手。

承恩帝一共生了九個兒子,其中老八老九年齡尚小,看不出什麽。

老四早夭,老七心思不在讀書上,整日游手好閑是個纨绔,剩下五個皇子,雖然面上看着對他這個父皇恭恭敬敬,絲毫看不出有什麽不對。

但他們早就已經開始掌權,進入朝堂參與朝中事務之後,便開始小心翼翼收攏屬于自己的權勢。

最初承恩帝還會因為朝臣們誇贊皇子而感到開心。

畢竟他身為父親,看到兒子成材,心中的喜悅是壓不住的。

直到他有一次批奏折時暈倒在桌案上,醒來後禦醫神情嚴肅。

說是早些年的舊疾複發,若是對身體還不重視,情況會越來越嚴重。

醒來後,承恩帝看着面前成年的皇子。

名為擔心承恩帝,實則修煉不到家,眼中全都是壓制不住的欲望和野心。

顧夢詹雖然面色上看不出欲望,但承恩帝對顧夢詹的警惕心卻是最高的。

原因無他,顧夢詹身為太子,是他去世之後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因此在見到顧夢詹身體虛弱的時候,承恩帝雖然痛快答應了顧夢詹的請求,但心中也暗自期許,顧夢詹能夠一輩子都這麽病病殃殃的。

顧夢詹感受到來自父親好惡參半的情緒,心中對承恩帝的想法有些了解。

因此搬入太子府之後,身體也未曾有過什麽長進,将原本屬于太子的權力悉數還給了承恩帝。

顧夢詹覺得自己根本活不長久,說不準哪一日根本就醒不過來了,因此對于帝位有完全沒了想法。

但現在卻不同了。

他遇到了關雎,雖然不明其根本原因,但在大周能夠出現一個關雎這樣的人,說不定就能出現第二個,第三個。

他從此擺脫情緒傷害的可能性便會更大一些。

而前兩日承恩帝将太子府中的侍衛調換,更是刺激到了顧夢詹。

因為身體原因一位退讓,并不會讓承恩帝放心自己。

只要自己還有着一口氣活着,承恩帝對他這個太子的警惕心永遠都不會少。

而自己借着養病的名頭久遠不出,更是讓承恩帝找不到他的任何行事差錯,來訓斥他,亦或者罷黜他。

想來自己只要活着便會成為承恩帝心中的一根刺。

既然這般顧夢詹不妨将這顆刺紮得更深一些。

只有自己真正掌握了所有權力,旁人才會真正聽從自己,不會再次發生随意調動自己人手的事情。

“孤想要重回朝堂。”顧夢詹雖然細細回憶了以往自己的經歷,但說出來的話卻還是異常簡短。

“殿下,您的身體……”

顧夢詹深居簡出還能莫名受到傷害,若是走出去,豈不是更加危險。

“大皇子二皇子的勢力在朝中逐漸擴大,五皇子六皇子如今也展露頭角,殿下若是突然回到朝堂怕會是一團渾水。”

“且近些日子朝中不會平靜。”關雎勸說道,她雖然支持顧夢詹重回朝堂拿回自己的權力。

但此時的顧夢詹顯然是用生命在博權力,十分不值。

“你是知道了什麽消息?”顧夢詹的眼神陡然淩厲起來。

“黃天朗查到了許多有關漕運的深層消息,想要肅清漕運風氣,但被漕運的人威脅,黃天朗的小兒子如今入京向文丞相求救,但文丞相府附近有漕運的人盯梢,黃天朗兒子如今求助無門,馬上就要被發現了。”

“我今日來之前偶然間遇到了這位黃家的小公子,和他定下了明日山河觀見面。”

關雎将自己原本的想法說了出來,“我想借由紫雲大師的手,将漕運的事情告知文丞相,由文丞相拿着證據向陛下禀報。”

“黃天朗在漕運五年,雖然行動處處受到限制,但是至少有一點是可以确定的,漕運的人手和江南諸多官員都有關系,相互勾結已經多年。”關雎雖然沒有查看黃天朗的人物報,但這些都是黃奉瑜人物報中所附帶的東西。

黃奉瑜此番來京,手中的主要證據便是江南官場的相互勾結。

“文丞相。”顧夢詹眯了眯眼睛,“便如此安排吧,待紫雲回來你同他如實說。”

雖然大皇子二皇子都是自己如今的對頭,但相對來說還是大皇子更加招人恨一些,二皇子是個喜愛文墨的文人,手中毫無兵權,雖然差事辦的不錯,但并不讨承恩帝喜愛。

大皇子卻不一樣,大皇子是承恩帝的長子,大皇子誕生,承恩帝登基。

雖然承恩帝從未口中表明過,但一舉一動都在說明自己對于大皇子是有一份不同的包容之心的。

否則依靠王衡貪污多次,全都将錢奉獻給大皇子這種行為,大皇子不可能只是被關禁閉,連手中的權力都沒有被收回多少。

因為顧夢詹就在身邊,關雎對于手機的電量絲毫不擔心,便拿起來準備搜索文丞相此人早年的經歷。

沒想到手指卻誤觸到了原本的天下報。

片刻後,她呆呆地擡起頭,“和親公主即将返回京都?”

“此番無需再和北戎和親?”

“事情已經出結果了?”顧夢詹也有些驚訝,他雖然同公主去信,不管想要做什麽盡管去做,但沒想到動作竟然這麽快。

“大周和北戎撕破臉皮,引起了北戎普通百姓的憤怒,北戎王室的地位不穩,爆發了內亂。那位和親的皇子也在各種沖突之中被人刺殺。”

關雎看完仍舊覺得不可思議,上一次打開天下報,還是兩國戰事将起的時候,沒想到這還不到一個月挑事的皇子竟然已經死了。

“北戎境內不穩,他們還敢挑戰大周?”關雎收起手機,眼中帶着好奇看向顧夢詹。

雖然顧夢詹閉門不出,但他身為太子,不管是經歷教育還是政治覺悟都要比她強很多。

“北戎王室一向混亂,此番北戎王膽敢挑釁大周,不過是想要出其不意,向百姓證實自己王室的能幹,但卻沒能摸準民意,反而讓自己得不償失。”

在北戎王原本的想法中,此舉他們最好能夠奪取大周的土地,讓北戎的百姓知曉北戎王室的雄偉能幹,讓北戎其餘部族真正的俯首稱臣。

“公主前往北戎時,已經暗中有了戒心。”

“且公主在京都時,曾喜好舞槍弄棒,武力比起尋常男子絲毫不差。”

關雎詫異睜大眼睛,這些都是天下報上從未呈現過的東西。

“想來過些時日,大周便能收到北戎王室更換的消息了。”顧夢詹說着語氣上不禁沾染了一絲笑意。

這個北戎王的野心還是太大了,若是此番能夠下臺,正合了顧夢詹的意。

關雎對這位被派出去的和親公主生出了無限興趣,按照原身的記憶中,即便家中世代都是武将,但是專門讓女兒習武的人家還是少之又少。

沒想到這位公主倒是一位妙人。

她詢問了顧夢詹這位公主的姓名,但是手指在點到搜索框之後,卻突然返回了。

認識一個人不應該通過這種方式,她實在不應該這麽做。

“您準備什麽時候去上朝?”關雎收斂自己的心思,準備等着紫雲道長回來。

“當然要在水最渾濁的時候出現。”

“只是不知關姑娘能否給我一件東西。”顧夢詹突然轉移了話題,“我想我需要一件關姑娘日常帶着,又看不出姑娘身份的東西。”

這是顧夢詹想出來的辦法,畢竟他若是出現在朝堂中,定然有歡喜的,也會有厭惡的。

即便歡喜和厭惡的情緒是對半分的,厭惡情緒已經會給他巨大打擊。

他不想自己上朝到一半便體力不支暈倒過去。

“若是無用的話,孤便會推遲上朝的時間。”

看顧夢詹說得如此嚴肅,關雎将自己袖袋的東西拿了出來。

“看卦算命。”四個字便完美出現了顧夢詹面前。

這個小招牌是關雎之前寫下的。

她雖然制作了一個大招牌在自己集市上的攤位飛舞的大招牌,但随後便覺得自己桌面上有些空,特意做了小招牌放在桌子上。

不過因為東西不大,很容易丢,所以關雎日常都在身上放了幾個備用的。

沒想到竟然還有這種用處。

“殿下不妨試試?”

關雎雖然覺得有些尴尬,但依然假裝坦然,畢竟自己口袋中也沒有別的東西可給顧夢詹了。

顧夢詹的神情倒是沒看出什麽變化,接過關雎的東西後,順理成章收到了自己的衣袖之中,“若是有用,日後怕是要多多麻煩關姑娘。”

關雎對此毫不在意,不過是順手多寫幾個字而已。

太陽已經開始逐漸西斜的時候,紫雲道長終于拖着一身疲憊離開。

“紫雲道長。”關雎看着紫雲臉上明顯的疲憊神色,關雎開口時有些遲緩,但黃奉瑜的事情卻又真的耽誤不得。

“關姑娘有事盡管說。”紫雲道長擺擺手,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他如此疲乏并非是在宮中做法事的原因,而是因為聽了一天幾位娘娘的機鋒。

“此時事關重大,待明日見到那位黃家公子後,貧道再做定奪。”

“關姑娘既然選擇了山河觀,貧道明日一早定然會做好安排。”

得到了紫雲道長的親口承諾,關雎原本緊繃的心也緩解不少,從太子府離開後,松了一大口氣。

回到家中時,關青陽也喜形于色地同書房中走出來。

“父親。”關雎停下腳步,落了關青陽身後半步而行。

“女兒,為父已經将證據寫成了奏折呈交上去了,連那莊子附近,也已經同人打好招呼要注意一些,只要此番成功,我們關家定然能夠一如往昔。”

當奏折送出去地時候,關青陽狠狠松了一口氣,覺得這兩個月所受的窩囊氣全都被抒發出來,仿佛看到了自己重新登上人生高峰的時刻。

“父親有把握便好。”關雎的心中也有些激動。

若是承恩帝動作迅速,自家的家産定然能夠很快返還,到時候自己也不用為了一千兩銀子發愁了。

關雎出門去山河觀,對于家中人來說是一件很常見的事情,因此并未特意關注。

關雎坐在馬車上,看着自己距離山河觀越來越近,心中的緊張情緒逐漸蔓延。

畢竟這一次和其餘時候的不一樣。

她坐在茶寮裏,目光搜尋着黃奉瑜的身影。

卻聽到周邊人讨論說今日山河觀開放了免費抽簽。

在觀門前放置了五個簽筒,一旁還有五個道長等着為百姓們解簽。

而這五個簽筒中,其中有一個是簽王。

抽中簽王者,不管對方身份是平民百姓亦或者王公貴族,都會由紫雲道長親自解簽。

紫雲道長這兩年的名氣大,但是露面的次數越來越短。

因此即便山河觀的這個活動開始得突然,山河觀的山腳下依舊聚集了不少人準備前往觀中試試運氣。

關雎将旁人的議論都記在心中,視線最終鎖定了一個背對着她正在喝茶的粉衣少女。

關雎借着去端茶水的方向,轉了個彎,終于看清了對方的臉頰。

黃奉瑜對上關雎的視線,有一瞬間的躲閃,但還是沖她點了點頭。

關雎指了指不遠處的山腰上的山河觀,加入了身旁人的交談,“現在上去抽簽也是可以的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據說紫雲大師要半個時辰之後才出來,那簽王肯定最起碼要半個時辰才能被人抽中,我們這會兒上去也沒用。”一個熱心腸的大姐,特別仔細地同關雎解釋,随後又好奇打聽,“姑娘一個人來山河觀,是來求姻緣的?”

關雎自然不可能解釋自己來山河觀的真正目的,笑着點了點頭,“聽說觀中有顆姻緣樹,之前未曾見過,有諸多好奇,所以想着去瞧瞧。”

“趁着現在人不多,我先上去好好看看。”關雎臨走前又微微點頭。

而黃奉瑜臉上帶着面紗,茶寮中的熱鬧同他沒有任何關系,自從進來之後便一直一言不發。

又呆了一炷香的時間,看茶寮中的衆人都準備前往山河觀,黃奉瑜才站起身付錢跟着人群上了山。

關雎同山河觀中的道人日漸相熟,因此上來之後并沒有往抽簽的人群中湊,而是跟五位道士一一打過招呼之後,便前往山河觀的後院。

路上她遇到了在另外小路上準備前往道觀門口的紫恒,兩人相□□頭,錯開視線。

而等到黃奉瑜跟随人群上山時,排隊的人已經越來越多,山河觀又派出了幾位年輕的道士維持排隊秩序。

黃奉瑜雖然沒有抽簽的想法,但還是跟随着人流,一點點排隊,随意抽了一根簽,心不在焉地走到一旁解簽的地方,視線還在努力搜索關雎所在的地方。

便聽到解簽的道士說,“您是簽王,請随在下來觀中找我師父。”

黃奉瑜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周圍人的驚嘆聲黃奉瑜全然都感覺不到。

他隐約察覺定然是昨日那位姑娘已經同山河觀達成了什麽合作,否則自己不可能這麽輕易進入道觀。

“請随我來。”紫雲看着黃奉瑜走進,再一次引着黃奉瑜前往廂房之中。

“道長……”黃奉瑜張了張嘴,有些不知所措。

“黃公子,想見的人正在等你。”

黃奉瑜徹底說不出話來了,一直等見到關雎還是有些怔愣。

“我叫關雎,原安陽侯嫡長女,現在靠蔔卦為生,拜紫雲道長為師。”關雎也沒給黃奉瑜多少反應的時間,直接了當地告訴了自己的身份。

“你?蔔卦?”黃奉瑜覺得自己聽錯了,他沒想到一個女子竟然會是蔔卦之人,拜了鼎鼎大名的紫雲道長為師之後,竟然沒有正兒八經進入山河觀。

“你身上可有證明你身份的物件?”關雎抓緊時間同黃奉瑜安排着一切。

紫雲道長在京都既是招人眼球,但也是低調的存在。

在衆人眼中紫雲道為丞相府蔔卦是極為正常的事情。

“有。”黃奉瑜咬牙将自己一直貼身佩戴的玉佩拿了出來。

“這玉佩是年幼時外祖父親自給我們的,我們家中姐妹三人都有一塊,若是外祖父見到,定然會相信的。”黃奉瑜原本是因為關雎的心善而賭一把,現如今看到紫雲道長之後更加相信自己能夠辦成這件事情。

“這幾日你便住在道觀之中,貧道會想辦法讓文相與你見面。”

紫雲将黃奉瑜的玉佩收攏到自己手中,應下了這門事情。

其實現如今最安全的做法,便是讓紫雲道長将黃奉瑜手中的證據拿走,全部交給皇帝。

但此時的承恩帝疑心病正是最重要的事情,紫雲身為一個道士,只要求紫雲當作一個任由皇室驅使的吉祥物便好,其餘事情根本不應該參與。

況且紫雲如今雖然看起來受到承恩帝的重用,被承恩帝捧到一個很高的地位上,但從因為紫雲常年陪伴在顧夢詹身邊,承恩帝根本不覺得紫雲是自己人。

更何況太子此時正在準備重新出現在朝堂,若是此時的紫雲摻和進朝堂事件之中,對于顧夢詹絕對是一件影響極壞的事情。

紫雲讓人給黃奉瑜準備了專門的休息房間,同關雎簡單說了兩句話之後,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關雎在學習了半個時辰的山河觀獨有的解簽技巧後,便在山河觀中四處溜達。

如今春末夏初,山河觀一片綠樹茵茵,鳥叫蟬鳴加上觀中道人誦讀教義的聲音,不僅不讓人新生煩躁,反而覺得平心靜氣,是個散心的好地方。

關雎走到了那棵年頭許久,根植粗壯的姻緣樹下,放空自己。

這姻緣樹是山河觀建立之初便移栽過來的,現如今樹幹已經粗壯到需要三人手拉手才能完全抱住。

樹上的姻緣結也很顯眼。

周圍不斷有人趕來,或者是滿面嬌紅的新婚夫妻,兩人寫下百年好合的願望,再滿心歡喜地挂在樹上,祈願接下來的幾十年中,能夠相互扶持,和和美美。

也有銀發漸生的夫妻,在姻緣樹下兩兩相伴,低聲回憶過去的日子,雖有争吵,但也算平活,順順利利過了一輩子。

關雎一一看去,心中升出一股子無法言說的情緒,像是感動亦或者深思。

直到關雎對上一雙略微有些熟悉的眼睛。

是武安桦。

她一個人站在姻緣樹下,孕肚已經微微凸起,臉色不錯,面帶微笑地看向關雎。

“關姑娘。”注意到關雎的眼神過後,武安桦主動走近,“謝謝你關姑娘,若不是你今日怕是已經沒有我這個人了。”

“夫人是何時來得山河觀?”看到武安桦關雎心中的震驚半點都不少。

她是同紫雲道長說過,京都之中有了騙子利用山河觀的名聲招搖撞騙,欺騙了不少人家。

但是對于武安桦一事,關雎并未同紫雲道長說起過。

可是如今武安桦這模樣,明顯是将謝意轉移到了她身上。

但武安桦能夠以孕婦的身份住進山河觀,這其中她并未出力。

當初也是考慮到武安桦的身份,關雎并未對紫雲說起這件事。

“紫雲道長去了家中,我也是借着姑娘您的名頭,才讓紫雲道長施以援手。”武安桦笑着還是執着将這份情誼記在了關雎身上。

當初紫雲道長親自帶着官府的人将家中那個假道士抓走,武安桦在一旁看着自己丈夫的臉變來變去,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最後自己鼓起勇氣,借着關雎的名頭,說關姑娘曾經為自己蔔卦這家中風水不太合适,懇請紫雲道長出手相助。

紫雲道長注意到她微動唇角吐出來的三個字,“救救我。”便真的施以援手,将起從原本的家中帶出。

只是山河觀中到底不适宜孕婦居住,因此現在的武安桦借着養胎的名頭,在山河觀附近租了一間小宅子,閑時會來山河觀中散心。

沒了丈夫的桎梏,自己的孩子也不用擔心随時流掉的危險,武安桦整個人都變得輕松起來。

“我準備同他和離。”武安桦笑着将這個決定告知了關雎。

“夫人考慮好便是。”關雎雖然詫異武安桦在孕期做出和離的決定,但依然沒有勸說。

武安桦能夠用這麽輕松的語氣說出這件事情,定然是經過許久的深思熟慮,她身為一個只見過兩面的陌生人,也不應該插手更多。

看到關雎沒有流露出不贊同的表情,武安桦放松了許多,有了更多的傾訴欲望。

“一個不被父親歡迎的孩子來到世上,活着注定是艱難的,既然父親不歡迎這個孩子,那不如從一出生便不要這個父親。”武安桦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孕肚,臉上神色堅定。

“女子自請和離雖然艱難,也會傳來風言風語,但只憑着父親想要殺死兒子這一條,我一定會向官府狀告成功的。”

“那你和離之後想要怎麽做?”關雎微微轉頭。

一個女子帶着孩子和離,先不說周邊的風言風語,日後的生活也需要好好考慮。

“待此事了解,我準備離開京都,前往東北地界。”武安桦将之後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她嫁給杜知這幾個年頭,自己也悄悄攢下了不少私房錢。

雖說這些錢拿出來在京都不算什麽,但若是找個偏遠的地方也足夠她和孩子過完一生。

“我曾經有個遠方的族姑嫁到了北方的黃龍府,前些日子我已經寫信聯系表姑,準備生完孩子後便前往黃龍府。”

“在那裏開個賣鹵豆腐的小店,也能夠安然自得。”

“至于我獨身一人的借口也都想好了,丈夫死了,婆家翻臉不認人将我這弱女子趕了出來。”

武安桦條理清楚,将方方面面都考慮了一遍,只要和離成功便能立刻離開京都。

關雎對此唯一能說的只有祝願,願她在黃龍府能夠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若是關姑娘日後離開京都,前往黃龍府,定然要嘗嘗我做出來的豆腐。”武安桦笑着,對關雎潇灑地揮了揮手,充滿笑意地離開。

而關雎在山河觀已經停留許久,準備回家,在馬車上,手機中的地方報再一次發生了更新。

“京都富商破産在即,子孫不孝,當街大打出手”

“霍家老祖宗去世,身死人消子孫不見半分悲傷”

“霍家被人暗算,即将賤賣霍家酒樓。”

關雎握着手機的力道大了一些,覺得自己看到某些撿漏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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