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章
不過兩個來月, 席雲素的新公主府改造進行得相當順利,根據安景思的彙報,再給他一個月的時間, 也就差不多了。
這種辦事效率,席雲素相當滿意, 她原本預計的是半年,安景思直接讓工期快了一半的時間。
聰明, 有能力,說話好聽, 還會武功, 是個難得的人才。
所以當安景思邀請席雲素到靖水梨園賞新歌舞時,她便應下了。
到了地方,安景思已經在等着迎接她了。
席雲素剛要下馬車, 安景思先翠微一步,擡手就要扶着她下馬車。
她看着恭恭敬敬地伸到她跟前的修長的大手,好笑地說道:“本公主答應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的, 你不必如此殷勤。”
禦花園裏的那只孔雀也是如此, 知道她會給它喂食, 每每見了她, 積極異常,見到她就開屏來讨好她, 明明對其他人都是愛理不理的樣子。
安景思的手并未收回,而是擡頭直視席雲素, 眼神中還略微帶着放肆的意味, “與其說是殷勤, 不如說是想要讓殿下記住我, 殿下跟前,讨好的人太多,殷勤的人也太多,我不想放棄任何一個讓殿下記住的機會。”
美麗出色的孔雀,怎能不讓人記住。
席雲素搭上安景思的手,在他的攙扶下從馬車上下來了。
下完車後,安景思就收了手,再無逾距之處。
雅間還是席雲素上一次來的那一間,不過裏頭的東西全換了,從桌椅擺設到屏風窗簾,都換成了名貴的,她喜歡的風格了。
茶是她愛喝的峨眉雪芽茶,糕點是她愛吃的桃花酥,連屋內的熏香也是她最愛的蘇合香。
茶盞輕輕放下,席雲素似笑非笑地道:“投其所好到這種地步,你可知你犯了忌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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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皇家之人的喜好摸得這麽清楚,不是誰都會高興的,有時候将一個人揣摩得太清楚了,可是會招來猜忌的。
安景思轉動着手裏茶杯,不似之前的恭敬,嘴角上揚時,鳳眼彎彎,顯出幾分邪魅來,“我說我是故意的,殿下信嗎?”
“故意,為何如此?”
席雲素不解,野心明了之人,從來步步謹慎,應該不會故意做失誤的舉動。
安景思笑意更深了,狹長的鳳眼裏映出席雲素的身影,“因為殿下不會生氣,就算有所冒犯,殿下總是心很軟,不會苛責于我。”
無論他貿然送宅子,還是故意自稱要為公主的面首,她沒責怪過他,哪怕他的那一番面首的說辭其實是給公主殿下惹了麻煩的。
世人口中驕縱任性的雲素小公主殿下,其實是一個相當心軟又純粹的人。
看着她,安景思覺得自己像是發現珍寶的而想要私藏的人。
果然,公主殿下回他:“下次別做這種事情了,不是所有人都有本公主的大度的。”
安景思輕笑一聲,眼中閃着光,笑道:“殿下,我雖不及聶懷嵘高大威猛,可自幼習武,平日雖是書生裝扮,其實也是身強力壯的,面首之位,可否考慮我?”
席雲素差點也茶水嗆到了,她狐疑着看着安景思,“你還真是大膽,怎麽,你想用你以後的仕途換取一個面首之位嗎?”
“步入仕途前,當殿下的面首,步入仕途後,再升驸馬,如此打算,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發現了珍寶,就該及時下手,商人見到寶物就要趁早争取。
席雲素輕抿了一口茶,看來她還是低估了安景思了,這人的膽量也不是尋常人能比得上的。
“你想和聶懷嵘正面為敵嗎?”
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在她嫁給聶懷嵘之後,除了安景思,自薦枕席的人就消失無蹤了,到底是懼怕聶懷嵘那一方震天銀戟了,他倒是不怕。
安景思回道:“他很快就不是驸馬了,正面為敵,也是光明正大的,我不用怕他。”
“誰告訴你他很快就不是驸馬了?”
她要和聶懷嵘和離的事情,知道的可沒幾個人,若是消息走漏了,幕後兇手就不會現身了。
安景思拖着下巴,手肘支在桌上,偏頭看向席雲素,眼中又揶揄之意,“不是殿下你嗎?”
“嗯?本公主可沒說過這種話。”
“谯國公府聶懷嵘是家主,不可能搬到別府的,而殿下卻要布置新的公主府,這不就是要和離的意思嗎?”
她流露出一絲不安,安景思便寬慰道:“殿下放心,公主府改造一事,我已封鎖了消息,連聶懷嵘都不知道,遑論其他人了。”
他替公主殿下辦事,自然是不會讓她有任何後顧之憂的,他的能力可不能在公主殿下跟前打了折扣了。
他本欲再想說點什麽,雅間的門又被人用力推開了。
聶懷嵘兇神惡煞地盯着他,咬牙道:“是嗎?我現在已經知道了。”
安景思起身,迎着聶懷嵘的目光,陰陽怪氣:“聶将軍還是一如既往地擅闖,以在下愚見,不請自來,實為失禮。”
“你也一如既往地觊觎着別人的珍寶,無禮之人,何須以禮相待。”
片刻都不容放松,一個賀君虞,一個安景思,都不是省油的燈,聶懷嵘越過安景思,坐到了席雲素的旁邊。
“你為何來此?”
席雲素無視雅間內的其他兩人間尴尬又激烈的氣氛,好奇聶懷嵘的來此的目的。
“護殿下周全,其他人,我不放心。”
說完,聶懷嵘就不再言語了,靜靜地陪着席雲素聽曲賞舞。
多了一個人,就已經變得擁擠了。
席雲素也不管聶懷嵘和安景思心裏是怎麽想的,就自顧自地看着底下一樓的熱鬧的表演。
這兩人看似的在意和争風吃醋,她壓根沒當回事,目的不純,配不上她的喜歡。
從靖水梨園離開,聶懷嵘一直緊緊跟着她,好幾次欲言又止,終究是沒能說出口。
回到了闌風院,聶懷嵘憋了一路的話,還是問出了口:“殿下不願意給我機會嗎,即使我并不是殿下曾經經歷過的聶懷嵘?”
有些事,是心裏的一塊傷疤,就算傷疤會有不痛的那一天,可當初的那份貫徹心扉的疼,心還記得。
“以強迫開始的姻緣,你是與不是,其實已經沒有那麽重要了。”
席雲素深吸了一口氣,心下釋然道:“以前是我不懂放手,現在我學會了,該你了,該你學了。”
她的背影一點一點的,在聶懷嵘眼前,越走越遠,當她跨過門檻時,一絲一毫的停留都沒有,門随即就被關上了。
以前隔着闌風院的院門,現在隔着小公主卧房的門,就算他靠近了,也總是會有一扇門,攔在他的跟前。
他力氣再大,武功再好,也沒辦法動搖那扇門一星半點。
小公主說要他學會放手,他怎麽可能學得會,他從未得手過,哪裏來的放手?
更何況,小公主就這麽自說自話地想着放手,她可想過,她曾經強硬地握住的手,已經不願意被她放開了。
斑駁的竹影落在聶懷嵘的臉上,半明半暗。
黑眸一沉,随風而動的竹影,籠罩着他。
命運若想讓他學會放手,那一開始就不該有夢,既有了夢,那就絕無放手的可能了。
*
又過一日,外間日頭正毒,夏日蟬鳴,略顯聒噪。
席雲素卧在竹塌之上翻閱賬本,自從跟安景思合作後,她每個月的進賬都是成倍的增長的。
翠微一如尋常,從國公府領了冰回來。
小公主怕熱,每年消耗的冰都很多,因而國公府別的東西,翠微不稀罕去領,冰倒是按分例領了。
無論如何,都是不能半點委屈公主殿下的。
領來的冰才剛放到殿下身邊,聶懷嵘快步沖了進來。
他在席雲素和翠微都沒有反應過來是,就已經将冰給端了出去了。
席雲素還不明所以着,聶懷嵘已經在發號施令了。
“來人,快去太醫院請太醫來,把醫術最好的都請來,管家,派人将接觸這些冰已經到過冰窖的人都控制住,一個也不許漏了。”
他雖是有條不紊地命令着,可依舊能聽出他聲音裏的慌張。
席雲素好似意識到了什麽,她把人叫了進來,問道:“有人在冰裏下毒?”
“是,是我來晚了,我今日不該離開府中的,明知道有人要對殿下動手,我就該待在殿下身邊護着殿下的。”
他才剛到安化大營,就聽到下屬來報,有人私下給許淇玉身邊的丫鬟遞了東西,他立即趕回來想要抓個正着的,沒想到許淇玉要動手的對象不是他,而是殿下。
從安化大營到聶府半個時辰的趕路,東西就已經送到殿下跟前了,可見許淇玉在聶府根基有多深了。
“你是不是知道是誰幹的了?”
席雲素視線停在聶懷嵘身上的黑漆順水山文甲甲胄上,聶懷嵘只有在大營和其他重要場合才穿甲胄的,在家裏是不穿的,甲胄沾染了殺氣,在家中穿着不吉利。
他額角的都是汗,是一路飛奔而回的。
聶懷嵘回道:“是,已有了眉目,我會調查清楚的,任何要傷害殿下的人,我都不會放過他們的。”
回程路上,占據他神思的,全是第一個夢境。
他從未如此害怕過,害怕夢境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