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裴容緊鑼密鼓地拍了三天戲,接下來要等待農村風景随節令變化,再拍下一個劇情。
他有了一星期至半月不等的假期,打算去m國看看趙姨。
買機票的時候,裴容停下來思考了十分鐘。
明天就是第七天,看陸擒最近的樣子……嗯,裴容把機票往後挪了一天。
幹完得休息一天。
按下訂單前一秒,裴容又往後挪了兩天。
休息一天可能不夠。
反正假期多,不如往後挪五天吧,裴容根據第一次的經驗,完全恢複到一點印子都沒有至少得四天。
糟糕的樣子讓趙姨和江焱看見徒增八卦心。
裴容做好了準備,陸擒卻一反常态,到了晚上還跟裴容講一些工作上的事。
“六月份我要去北美出差十天,出差回來得在S市用公司內部網辦公,所以你放假回來的戲份,我就不能在這裏陪你。我讓高秘書帶個東北菜廚師過來怎麽樣?”
裴容不意外陸擒要走,說實話一個大總裁在鄉下呆了這麽久才奇怪。他靜靜地聽着,沒提自己也要去一趟北美的事,道:“高秘書在我這大材小用,你讓他回歸正常工作吧。”
尤其是自己還要退圈,高秘書跟着沒前途的項目,履歷上留下多麽灰暗的一筆。
陸擒不高興裴容給高秘書說話,工資又沒少,去哪不都一樣:“那我在這就不大材小用?”
說起來,裴容一次都沒勸他離開,眼睜睜看着他在鄉下躲債一樣辦公。
根本不關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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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容更關心高秘書。
陸擒下意識想,要給高秘書換個崗位效勞了。
裴容只是懶得勸,他知道陸擒不肯走,浪費口舌幹嘛。
他噙着嘴角,好笑道:“憑良心說,你留在這裏的目的能跟高秘書一樣麽?”
你不是為了近水樓臺耍流氓嗎?
陸擒呼吸頓時粗重,正經道:“高秘書最近又看了幾個劇本,大制作,讓你當男主角,你可以跟導演一起面試配角,給你一票否決權。”
他不知道娛樂圈有多少像蔣天這樣讨厭的人,裴容肯定知道,最好劇組裏全是符合他心意的人,拍戲拍得開心。
裴容打馬虎眼道:“我最近覺得很累,想休息一段時間再考慮接戲。”
他說完後,察覺陸擒眼裏的懷疑,不動聲色地找補,帶上三分咬牙切齒的期盼:“當然,如果陸總地把自控力再優秀一些,提前戒斷了,我會更專注拍戲。”
陸擒心想,那還是少拍點戲吧。
今晚是七天一次,不是兩天一次了,也不是一天七次。
陸擒不舍得在這個破地方輕易使用權限,他要找個沒人的舒适的地方,不會有人來喊“裴老師剛才有個地方導演要重拍”,也不會隔音效果差到院子外的狗叫聲此起彼伏。
盡管憋狠了,陸擒還是硬生生忍住了,商量道:“明天我帶你出海,去私人小島度假怎麽樣?”
裴容警惕:“你這個小島……除了我們還有沒有人?”
他忍不住揣測陸擒是不是想報複他的戒斷手段。
陸擒:“……有廚師。”
裴容:“這個廚師不會剛好姓陸且一米八八吧?”
陸擒不可思議,雖然他确實只想二人世界,但裴容怎麽能理直氣壯地默認他做飯呢?
自己已經混成這樣了嗎?
陸擒一字一句:“島上我一頓飯都不做。”
裴容再想說什麽,陸擒道:“五月份島上風光極好,我打算多住幾天,約了朋友一起,你放心,不會把你扔海裏。”
為增加可信度,陸擒問裴容有沒有朋友要帶。
裴容抱着退圈的念頭,娛樂圈點頭之交有,真正算得上朋友的沒有。他那好看到沒朋友的臉,跟誰交好都像去搶人家粉絲的,誰願意站在他身邊啊?
裴容說沒有的時候,陸擒哼了一聲,仿佛不滿意他的敷衍。
翌日,他們先飛到沿海城市,一輛豪華游輪已經停在碼頭,裴容跟着陸擒登船,遇到了陸擒所謂的朋友,都是商界的英年才俊,大部分裴容都在各種宴會上遠遠看過,名字叫不上來。
陸擒:“這是袁浒,他老婆範莎。那邊準備海釣的是程識和他男朋友喬樹。”
又對他的朋友介紹:“這是裴容。”
沒有加任何前綴。
裴容戴着墨鏡,遮住了總是眸光豔豔的桃花眼,突出了白皙尖下巴,看起來還有些高冷。
等陸擒介紹完他便笑開,游刃有餘地跟其他人打招呼。
別看這只有幾個人,也算一場小規模長時間的私人飯局。
裴容推了推墨鏡,嘀咕道,真是便宜陸擒了,以前周航求爺爺告奶奶,他都不參加這種私人飯局。人越少越累,因為不能遠遠地用同一套笑容敷衍掃射。
陸總給的錢太多了,多到收不回本。裴容挂上“營業中”的招牌,決心不讓陸總在朋友面前丢臉。
打完招呼後,陸擒領着裴容去倉庫逛了一圈。
小島上平時沒人住,沒什麽物資,船艙搭載了含工作人員在內大約二十人的生活資料。
目之所及是滿滿當當的酒水飲料、生鮮烘焙……
“還有沒有什麽想吃的?現在買還得及。”
裴容:“夠了,吃不完了。”
陸擒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袁浒催着要打麻将,你玩不玩,輸了算我的。”
裴容:“你自己玩吧,我去曬太陽。”
甲板上擺了兩張躺椅,其中一張已經有人躺着了,是剛認識的喬樹。
裴容默不作聲躺在另一張藤編的躺椅上,将遮陽布往前拉一點,吹着五月份柔和的海風,愈發像一條鹹魚。
時光靜谧,游輪鳴笛漸漸離岸。
裴容翻了個身。
大型游輪遇上波平浪穩的好天氣,在海上航行如履平地,幾乎沒有搖晃。
裴容又翻了個身。
一旁的喬樹見狀,以為他在這無聊,便道:“棋牌室在一層06間。”
“謝謝。”
裴容“嗯”一聲,幹脆爬了下去,三步并作兩步回了自己房間。
把海景房窗戶通通關上,隔絕搖晃的海平線和粼粼刺眼的波光,裴容扶在洗手池上幹嘔了幾下,什麽都沒吐出來,但肚子舒服多了。
他脫了鞋上床,被子蒙過臉,洗腦自己是條被風吹動的鹹魚。
很舒适,沒什麽好吐的。
是的,就是這樣。
裴容閉着眼睛,沒一會兒就把自己哄睡了,至于什麽“好好表現”,早忘在九霄雲外。
陸擒在麻将室打了兩圈,見袁浒伸手去摸打火機,提醒道:“要抽出去抽。”
別把煙味染他衣服上。
袁浒只好幹叼着煙蒂,吐槽道:“以前怎麽沒這臭毛病。”
程識輕笑一聲,出了一個“九筒”,分析道:“肯定是被管着了。”
陸擒面無表情:“杠。”
程識:“啧。”
袁浒自豪:“我老婆就不管我抽煙。誰會管男人在外邊抽一兩根煙的,我只要回去不帶香水味老婆就不會打我。”
“說起來,你的……”袁浒這裏省略了一個稱呼,“出手挺大方的,不愧是跟着陸總的人,這眼界都不一樣,兩個億直接扔k市官方渠道。啧,不像我認識的那些小明星,捐錢還得找熟人的私募慈善基金,幺蛾子多着呢。”
輪到陸擒摸牌,他拇指摩挲了一下牌面的凹凸,想起裴容老是說他手指太糙,便擰眉認真感受了一下。
分辨不出來,他不常摸麻将。
陸擒:“他确實不太愛錢。”
聲音像困惑,又像在回應袁浒的話。
程識和袁浒識趣地不接話。
不太愛錢?
陸擒有的是錢,但他除了能給裴容很多錢,難道還能給別的?
立這個“不愛錢”的人設,是想跟陸擒要什麽?
這些念頭一閃而過,到底是跟他們無關的事。
第四個麻将組成員是臨時從員工裏抓來的,不發表任何意見。
陸擒并不是随口一說,他敏銳察覺到裴容其實對金錢很看淡。除了發的那條微博,裴容現實裏沒有提一句兩億。
他一直覺得與裴容的關系靠投資維系,他出錢,裴容幫他戒瘾,關系很穩固,哪怕一月一次半年一次,時間排得很遠,好像一項長久的人生計劃。
看到熱搜之後,轟然間地板塌了。
他有種需要尋找新平衡的緊迫感,這種緊迫感讓他暫緩了好不容易盼到的七天一次。
他計劃了這次海上旅行,目的尚未明确。
袁浒和程識微妙的沉默,讓陸擒感到煩躁,幹脆把麻将一推,起身去找裴容。
他抽時間上船可不是為了陪這兩人打麻将。
陸擒晃了一圈,才發現裴容悶在被子裏睡覺,他蹲在床邊,扯開一角被子:“不起來看看海景?有大白鯨。”
裴容睜了睜眼,慢吞吞道:“騙誰呢。”
大白鯊倒是有一條。
船艙忽然晃了一下,似乎遇到一波海浪。
裴容眉頭一皺,揪緊了被子一角。
這熟悉的反應……陸擒當即意識到裴容想吐。
“你暈船怎麽不早說?”陸擒急切地坐到床頭,把裴容扶起來靠在自己肩上,搓着他的後背。
裴容難受得在屋子輾轉反側,自己怎麽能去搓麻将?!
陸擒渾然忘記叫醒裴容之前對方睡得有多熟,內心萬分唾棄打麻将的自己。
艹,以後就是袁浒跪下來求他都不打了。
裴容反應并不大,嘴裏不像上次那樣含着一口酒,他還能調侃陸擒:“不怕我吐你身上?”
陸擒身體一僵,然後放松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裴容:“別怕,這次吐不出來。”
陸擒懊惱道:“我叫他們返航。”
“別!”裴容連忙阻止,陸擒和他的朋友都是大忙人,有空聚在一起旅行不容易,哪能因為一點小事返航。
“不是說下午三點就能上岸了,我只是有點悶,上岸了就沒事了。”
陸擒:“我給你拿暈船藥?”
裴容懶得吃:“我睡覺挺好的。”
陸擒幹脆脫衣服上床,把裴容抱在懷裏,蹭蹭他的腦袋:“睡吧。”
平時陸擒一靠近裴容,就像狗熊聞到了香甜的蜂蜜,熊掌不管不顧往蜂巢裏一戳就開始舔。
有時候裴容拍戲中場休息,被助理提醒陸總晨跑經過後面的小樹林。
裴容眼裏閃過促狹,故意帶妝過去,像有了一層保護面具,陸狗熊無處下嘴,只好在蜂巢外面咬牙切齒,偶爾尋了腰間的疏漏欺負。
裴容又氣又惱,心想小樹林裏怎麽就沒有見義勇為的小蜜蜂陸擒的舌頭蟄一蟄。
陸總皮糙肉厚的,估計要大馬蜂才行。
陸擒現在老實的不像話。
裴容安心地睡着,午飯也沒吃,下午兩點醒來,陸擒幫他拿了檸檬汁配烤肉。
郵輪在海上行駛了五六個小時,終于看見一座小島的雛形。
靠岸之後,工作人員忙着卸貨,其他人按兵不動,按計劃去海釣,第二天中午才回來。
陸擒:“我和裴容不去了,他暈船。你們自己去吧,工作人員都給你們。”
其他四人的目光看過來,都帶點意味深長。
在船上就一起消失那麽久,餐飯都是陸擒端的,現在陸擒還任勞任怨地留下來陪他。
啊這,他們想岔了,裴容想要什麽得不到?
裴容推了推墨鏡,波瀾不驚地站在陸擒身邊。只要老板不尴尬,他就不尴尬。
在岸上走了一段路,裴容便完全恢複了,沒想到他一條鹹魚,居然不适應大海。
陸擒:“怎麽樣了?”
裴容淡定道:“明知故問。”
他要是不好,陸總能把人都打發走?
裴容的襯衫被海風吹得貼在身上,勾勒出清隽的身形,額前碎發被吹起,像一只微微斜着翅膀的白色海鳥。
陸擒牽着他走碎石路,往海島高處的度假別墅走去。
陸擒:“咳,房間沒有提前通風,可能有點悶。”
裴容:“海風吹一分鐘就行了吧。”
陸擒嚴肅道:“不夠。”
裴容停下來看着他,半山別墅就在他身後,屋檐秀麗,卻不及美人一分。
裴容:“你有什麽目的。”
陸擒鞋底碾了碾一只無辜的貝殼,發出劃拉的聲音,他道:“天臺。”
晚上銀河橫貫長空,星星特別好看,而且沒有人會看見,真的。
裴容挑眉:“這就是你來私人海島旅行的原因?”
陸擒:“不是。”
裴容模棱兩可:“我得看看。”
陸總像導游一樣帶裴容參加別墅,帶他去了一處寬敞的露臺,前邊正對大海視野寬闊。
裴容環視一圈,挑毛病:“只有桌子,沒床啊。”
就算了吧。
陸擒對答如流:“可以從屋裏搬。”
裴容被他的行動力噎住。
“有蚊子。”
“不開燈,點熏香。”
“我冷。”
陸擒揪住裴容的手腕:“晚上最低二十五度。”
還提前看天氣預報了?
裴容破罐破摔地坐在大理石長椅上,道:“那你搬吧。”
他剛才參觀了房間,裏頭全是實木雕花大床,床柱子比大腿粗。
他不幫忙,看陸擒一人怎麽搬。
陸擒說幹就幹,囑咐裴容坐一會兒,自己就下樓了,沒提搭把手的事。
裴容暗暗想,要是扭到腰就好看了。
十分鐘後,陸擒不知從哪裏搬出一個鐵藝床出來,顯然這麽久沒出現是在拆床。
先搬再組裝,陸擒跑了幾趟,最後都拿全了之後,又提上來一個工具箱,叮叮當當地敲起來。襯衫嫌熱換成了工字背心,擰螺絲的時候手臂肌肉繃緊,力量勃發,像搏擊羚羊的猛獸。
裴容很确定陸擒是第一次安裝鐵藝床,但看背影熟練得像在工地幹了十年。
太陽沉下海平線,剛才還明媚萬裏,突然起了一陣風,吹來了一陣雨幕。
裴容彎起眼角,唔,看來天氣預報沒用呢。
陸擒很有經驗:“陣雨很快就會過去。”
他争奪分秒,對大雨視若無睹,心無旁骛拼那個複雜的鐵藝床。
很多花裏胡哨的小零件他都不想安裝,但不敢剩下,怕裴容挑毛病。
裴容勸說無果,坐在一張藤椅裏,敲着二郎腿,隔着一面玻璃牆欣賞陸擒雨中奮戰。
他心情複雜地喝了一口熱牛奶。
這世上沒有事可以難倒陸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