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海崖上生活着一種鳥,不畏刮風下雨,勤勤懇懇銜樹枝築巢,它膽子極大,直接築在三面環海容易暴露的平臺上,先鋪一層粗樹枝做雛形,雨停之後擦幹濕水,耐心銜來路邊野花當裝飾,最後去人類別墅裏偷走羽絨被,軟軟的鋪上一層軟絨。

大功告成,雄鳥昂着頭顱,抖落羽毛上的水珠,捉住晚春的尾巴 ,向心愛的白鳥求偶。

白鳥矜持端莊地用爪子踩了踩,巢穴又結實又軟和,主人也是世界上最英俊優秀的雄鳥,實在挑不出錯處了,只好點點頭将就。

這樣崖邊露天巢穴,幸好是藝高人膽大的鷹隼遇上懶得計較的大美人才不嫌棄。

最最驚奇的是,陸擒不知從哪搞來了一個白色折疊方形紗帳,正好和鐵藝床吻合,嚴絲合縫地扣上,四根鋼絲支撐一個穹頂,不影響看星星,有效防蚊。

見過餐桌上的碎花防塵罩嗎?裴容覺得自己就是那盤菜,而陸工頭準備開飯。

……

“你孵蛋呢!”

裴容推開抱着他不肯松手的陸擒,低聲道:“我要回屋睡覺。”

陸擒:“冷了?”

裴容懶得說話了,只吩咐道:“你朋友回來之前必須把床撤了。”

最要緊的事情叮囑完,裴容便沉沉睡去,管不了陸擒,只能自顧自睡覺去。

陸擒用被子把裴容包得嚴實了,把他抱回屋裏的實木大床。

他眉目沉靜地看着裴容的睡眼,心裏有一點點慌張。

這一頓吃得太好了,好到他懷疑是臨死前的斷頭飯。

陸大總裁從不忽略每一絲危險的預感,他盯着裴容的脖頸,深深地自我反省。

Advertisement

最近天氣熱,穿高領顯然很奇怪,裴容明天醒來一定會發脾氣。

陸擒提前手足無措了起來,畢竟只有他跟下屬發脾氣,還沒有人敢指着他的鼻子罵娘。自己要是臉上挂不住兇回去,豈不是雪上加霜?

裴容發脾氣是什麽樣的?陸擒從不打無準備之仗,他打開手機,搜索“裴容發火”的視頻片段,很輕易就找到了一個剪輯。

【惹他生氣就是與世界為敵裴容大美人生氣合集!】

視頻有自動循環的機制,陸擒跟村口老大爺刷短視頻一樣,連續循環了十遍還沒反應過來。

天然大美人适合任何大喜大悲的表情,生起氣來眉目鮮活,紅着眼睛咬着牙根,讓人不忍争論。

陸擒退出視頻,運籌帷幄,胸有成竹。

他确信,裴容就是指着他的鼻子罵髒話,他也不會生氣。

如果裴容實在生氣要扇他臉一巴掌……那就,下不為例。

想好各種預案,陸擒頂着三更天的星光,把鐵藝床拆了,悄悄運回地下室。

回去後讓工人在露臺砌個土炕算了。

翌日。

一船的人海釣回來,卸貨的時候宛若出海打漁大豐收,下午便在別墅前的空地上架起燒烤架,烤蘭花蟹,烤大蝦,烤海魚,什麽都能烤,煙熏火燎,聞着味道非常一般,勝在自己動手,海貨鮮甜。

裴容不想以這副樣子參與陸擒朋友間的聚會,人家都是老婆男朋友的正經身份,他在裏面格格不入。

是不是還得給陸擒烤魚賣面子?腰都疼死了還營業個屁。

陸擒坐在床邊:“我烤生蚝給你吃,怎麽樣?”

裴容坐起來,不善地看着他:“你覺得我虛?”

陸擒:“沒有。”

裴容:“那你自己吃吧。”

大美人的脾氣果然很大。陸擒摸着鼻子出門,打算什麽都烤一點給他送來。

裴容氣哼哼地躺下。

每次陸擒替他做點什麽,就有人用很吃驚的目光看着他,裴容不覺得自豪,只覺得無聊。

陸擒的朋友雖然将這種眼神掩飾得很好,但那下意識流露的揣測和思索是本能,不含有惡意,甚至談得上友好,但這種行為本身就在提醒一些不對等。

若非要退圈了心情好,心情好就願意縱容陸擒,他第一天就把陸擒踹下床了。

陸擒不管朋友揶揄的眼神,烤好什麽就送屋裏送,還一波帶走辣椒以外的調味料,光看行為像這夥人裏的服務生。

燒烤的魅力就是聞着噴香噴香,孜然爆在魚肉裏,魚皮焦脆略帶彈性,竟然沒有一處烤黑。

香味把躺平的裴容勾引得欲罷不能,每樣都賞臉來了一點,吃得嘴唇紅紅的一抹油亮的釉色。

好吧,他原諒陸擒讓他在外人面前丢臉的事。

換個人遇到這種聚會,定然要抓緊時間融入陸擒寸土寸金的朋友圈,裴容不為所動,只想安靜地一個人在海邊釣魚。

釣魚是他最喜歡的運動,戴個遮陽帽,一把小板凳,只要靜靜地等待上鈎就行。

玩了一天的衆人不出意外第二天都睡到日上三竿。

裴容昨晚睡飽了,今天一早就拿着釣竿水桶去海邊釣魚。

陸擒本想陪他,臨時來了一堆工作。

細細的白浪親吻碼頭,微風拂動袖子,一竿黑金色魚竿沒入蔚藍的大海,另一邊是娴靜端莊的大美人。

一上午過去,風平浪靜,紅色小桶歪倒在腳邊,被太陽烘幹了水分,一只小寄居蟹趴在裏面乘涼。

裴容提起水桶,把寄居蟹倒了,魚竿固定住,準備回去吃飯。

脫了陸擒非要他穿上的救生衣,挽在臂彎,裴容伸了伸懶腰。

陸擒怕他起鈎的時候被大魚拖進海裏,不僅要他穿救生衣,還叫了救生艇在一旁候着。

裴容覺得沒必要,他沒有釣魚好勝心,明知危險也要跟大魚角逐力氣。

瞧,這不是空手而歸,美人和魚皆大歡喜。

陸擒辦公完畢,已經得到了裴容一只魚也沒釣到的消息,怕駁了裴容面子,他沒有詢問戰況,只招呼人一起吃海鮮大餐。

“下午還去釣魚嗎?”陸擒漫不經心地問。

“去。”裴容斬釘截鐵。

陸擒心裏嘆氣,這好勝心啊,要是下午再沒釣到,晚上豈不是會生悶氣?那他豈不是會被殃及池魚?

“我陪你一起吧。”

“啊?”裴容驚訝,“很無聊的,你沒工作了嗎?”

陸擒:“幹完了。”

裴容比較早起,十一點肚子就餓了,而這時其他人才陸陸續續準備起來用早餐。

第三個人下來烤土司的時候,裴容放下碗筷,道:“我吃飽了,繼續釣魚去。”

陸擒:“行,你空手去,東西我來拿。”

裴容心裏疑惑,還要拿什麽東西呢,他的小桶魚竿救生衣都在碼頭上堆着。

他回到最佳釣魚位置,戴上草帽,專心釣魚。

五分鐘後,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有幾箱東西被卸在碼頭上。

開箱,撕開包裝袋,攪拌……動靜越來越大,裴容忍不住回頭:“你在幹嘛?”

陸擒拿着一個塑料盆,往裏添加各種粉末和顆粒,倒了一瓶水攪拌潮濕,捏成一團一團的糊糊,站起來,用力砸進海裏:“打窩,把魚吸引過來,可以釣到更多。”

餌料在淺藍海水裏化開,陸擒又陸續扔了四五個。

“對了,忘記問你,喜歡釣什麽魚?”陸擒問道。

裴容:“什麽魚上鈎不是我能決定的。”

陸擒:“可以調整餌料配比和位置。”

裴容連忙擺手:“我都行。”

陸擒觀察着水裏浮起來的氣泡形态,道:“還行,有大魚。”

裴容:?

“這麽久沒動靜,魚餌可能被吃掉了。”陸擒從箱子裏拿出一只鮮蝦,示意裴容重新挂餌。

裴容默默收竿,魚鈎轉向碼頭,陸擒任勞任怨地跑過去把蝦穿上去。

經過陸擒一番努力和下血本,浮标終于第一次下降,意味着有魚上鈎。

一只兩斤重的鲈魚,裴容使了些勁兒才拉上來。

他原先準備的紅色小桶都裝不下。

他對着跳躍甩尾的鲈魚皺眉,不想親自取鈎,會被甩一身鹹腥的海水,這不在他的釣魚計劃內。

陸擒連忙打開一個半立方大小的水箱,把鲈魚取下來,麻利地幫他重新挂一只魚餌。

接着,裴容眼睜睜看着陸擒從另一個箱子裏拿出一臺打氧機。

不止,他還下了一個地籠,說可以捕捉螃蟹蝦米和鱿魚。

裴容看見他在籠裏放了很多餌料,屬于來了就得吃撐的程度。

他把魚鈎甩回海裏,以為陸擒可以歇會兒了,陸擒又開始幫他補窩。

他收回釣魚很無聊這句話,起碼對陸擒不是。

釣兩條魚就補一次窩,估計魚也不想上鈎的,但陸總給的實在太多了。

裴容一愣,艹,陸擒不也是這麽對他?

一箱耗材漸漸見底,水箱裏鲈魚擺尾黑鲷穿梭。

太陽快下山時,陸擒給他披了一件外套,自己則準備收籠。

一節一節青色帷幔罩着的地籠入水之後分量極重,裴容試着拉了一節,好像好運光臨一般,出水那一刻,一只漂亮的蘭花蟹被帶了上來,蟹鉗裏還夾着一只破碎的小魚。

陸擒見他過完瘾,接手過來,三下五除二全部收齊,蹲在碼頭上卸螃蟹。

哇,任誰一看,都得贊嘆一聲“一個充實的釣魚午後”!

裴容恍恍惚惚,他預想中的釣魚應該是願者上鈎,他落得清閑。

而不是像陸擒這樣,瘋狂下套引流,這完全違背了他安靜釣魚的初衷。

違背了,又不完全違背。

畢竟陸擒恨不得鑽水下親自幫他挂魚,他比早上還清閑。

好像也……不錯?

不可否認,每當鲈魚随鈎躍出水面,裴容心尖就像被魚尾掃了一下,癢癢的,蕩起一圈漣漪。

夕陽餘晖照着美人臉上眼裏清淺的笑意,柔和得像晚風。

陸擒蹲着仰頭看,覺得這是裴容連日來最高興過的時刻。

他呼出一口氣,幸好這些魚識相,不然他當真要穿潛水服博美人一笑了。

嗯……陸擒一頓,自己怎麽會有這樣的念頭?

但很正常不是麽,裴容這麽漂亮,誰不願意滿足他?

“明天還釣嗎?”陸擒收拾剩下的餌料,“我全都下在這裏,明天它們還會來這裏覓食。”

裴容:“不用了。”

他把三年份的瘾都釣完了。

第四天清晨,晴朗微風,适合啓程返航。

郵輪直接停靠S市,距離陸氏大樓只有一小時的車程。

陸擒在西北大農村駐紮了半個月,又出海五天,整整二十天沒出現在辦公室,有重要會議都得退休的陸老總頂上,一靠岸就被親爸攆回公司上班。

裴容假期餘額充足,搭上前往m國的飛機。

“确認一下,十二點半落地?”江焱與他通話,“明天正好是趙姨複查的日子,我去機場接你,然後再去接趙姨。自己在飛機上休息好,我這邊不等你倒時差了。”

裴容答應:“當然,我在飛機上能睡滿十個小時。”

江焱:“到時候跟趙姨一起做個全身體檢吧,我懷疑你這麽懶,在國內有沒有按時體檢。”

裴容:“算了吧,抽血要空腹,我想在飛機上吃一些東西。”

江焱:“那先做抽血項目以外的。我大早上帶抽血針登門行不行,力争你還沒睜開眼睛察覺到餓就完事。”

裴容笑了:“你這服務……好吧,別麻煩了,一塊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