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裴容是早上八點被電話吵醒的。

裴蹲蹲的作息很好,白天玩累了到點就睡,早上六點多醒,大美人蒙頭大睡,小崽子自娛自樂。一般裴容也就忍心多睡個一小時,然後爬起來給他弄早餐。

一覺睡到八點是很少的,裴容被電話吵醒時,下意識摸了摸一旁的崽兒,摸了個空,頓時一激靈。

他不允許裴蹲蹲在自己還沒睡醒之前出去搞事,大清早的,他不想一醒來就收拾殘局,裴蹲蹲也很聽話,明令禁止的事他不敢幹。

意識到裴蹲蹲不在床上,裴容第一反應小兔崽子終于造反了,兩秒之後才想起他把崽送走了。

“爸爸!”

裴蹲蹲的聲音充滿活力,他開心道:“陸爸爸要帶我去游樂場。”

裴容從他過度興奮裏,聽出了對于見面的期待,他打了個呵欠,“可是爸爸剛睜開眼。”

裴蹲蹲知道爸爸從家裏趕到陸爸爸這裏,要開車兩個小時,癟了癟嘴:“好吧,那爸爸你再睡一會兒。”

他爸爸睜開眼到下床要很久的,肯定趕不及了。

裴容閉着眼睛道:“如果蹲蹲能在游樂場呆到十一點,爸爸就能趕上了。”

小崽子不喜歡一個項目反複玩,以往裴容帶他去兒童樂園,滑滑梯坐一次,碰碰車坐一次,卡在大美人爸爸的耐心線上,一個小時半就牽着爸爸的手,道:“我們可以回家了。”

裴蹲蹲:“我要等爸爸。”

裴容挂了電話,十五分鐘後就開車上了高速。

裴蹲蹲看見他爸爸這麽努力趕時間,一定會感動落淚。

陸擒做了早餐,有雞蛋羹和棗泥包,裴蹲蹲吃着早餐,話還多:“我爸爸也會做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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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了指雞蛋羹,“但是裏面沒有肉肉和蝦蝦。”

大美人願意撒點蔥花就燒高香了。

陸擒更加憐愛兒子,給他擦了擦嘴。

裴蹲蹲一邊說話,故意吃得慢,拖延時間,不然裴哥幹飯時人狠話不多。

他繼續道:“一樣好吃。趙奶奶做的會加豆腐蛤蜊,江叔叔做的會加鲫魚湯。”

“有一回爸爸用江叔叔做的冒充,我一下子就發現了!”

陸擒聽着聽着有些不對勁:“你江叔叔多大?”

有五十嗎?

聽着怎麽住在一起,還能共用一個鍋蒸蛋。

裴蹲蹲:“比爸爸大一點點。”

陸擒追根究底:“一點點是多少?”

裴蹲蹲伸出手指,比了個四。

陸擒不經意道:“你們住在一起嗎?江叔叔結婚了沒有?”

裴蹲蹲:“我們以前住江叔叔家裏。”

他咬了一口棗泥包:“江叔叔沒有結婚,他喜歡一個人,但是不敢說,只敢跟我說。江叔叔膽小鬼。”

陸擒捏扁了棗泥包,別是喜歡你爸吧!不然為什麽要跟小孩說這個!是想打預防針還是想借蹲蹲的口表白?

還有,裴容一件他的禮物都不肯收,為什麽願意住外人那裏?

“你很喜歡江叔叔?”

裴格樂不可支:“喜歡,他還叫我裴哥!”

陸擒眸色一沉,感到一陣危機,這個姓江的,為了讨好蹲蹲,一把年紀了還厚着臉皮叫小孩子哥。

蹲蹲這麽可愛,哪裏有能當他哥?

他不允許有人比他還舔。

陸擒:“心虛的人才膽小。那你江叔叔現在在哪?”

裴蹲蹲:“江叔叔也回國啦!”

說完,他捂住嘴巴,好了,不能再多說了,再說地址要被陸爸爸知道了。

陸擒把蓬松的棗泥包捏成了一團夾心石頭,姓江的追回國,小電燈泡蹲蹲又不在,近水樓臺的,情況非常不妙。

裴容那麽懶,如果有人每天給他做做飯、掃掃地、換換燈泡,時間一長就依賴上了怎麽辦?

裴蹲蹲道:“爸爸,我要洗香香再出去玩。”

好久沒有見爸爸了,要是變成髒蹲蹲,漂亮爸爸會嫌棄的。

陸擒冷靜了一下:“好,先坐一會兒再洗。”

裴蹲蹲的頭發絲,昨晚不可避免地染了一點酒氣,陸擒也擔心被裴容聞出來。

兩人宛若淩晨在外面鬼混的父子兩,思維高度一致。

蔣女士陪蹲蹲花園裏散步,陸擒準備出門的東西。

半小時後,蔣女士放水給蹲蹲洗澡,非常寵溺地在澡盆周圍放了一堆玩具,要什麽給什麽。

陸擒把奶瓶奶粉保溫壺備用衣服等物品放入後備箱,道:“媽,您去準備一下,我來吧。”

陸擒接替他媽媽的位置,擠出一團泡沫,耐心地給蹲蹲搓頭發搓後背。裴蹲蹲專注地玩玩具。

搓着搓着,他發現澡盆裏的水變色了。

不能這麽髒吧?

陸擒眼皮一跳,眼睜睜看着裴蹲蹲一手小黃鴨,一手醬油瓶,正往盆裏倒。

怪不得這孩子越洗越髒!

陸擒扶住醬油瓶,問道:“你在幹嘛?”

裴蹲蹲松了手,又去拿了一個小勺子,一邊往盆裏加鹽,一邊跟陸大廚核對:“兩勺鹽,半勺糖,這麽多醬油,還有紅酒。”

陸擒反應了一下,餘光中看見半瓶紅酒不起眼地擠在瓶瓶罐罐裏,才想起這是紅酒炖牛腩的菜譜。

小崽子看一次就記住了用量他很欣慰,但是……為什麽調味料要出現在這裏?

“玩過家家不能在洗澡的時候。”

裴蹲蹲對于着色很不滿意,托着醬油瓶又倒了一點:“這樣蹲蹲就能跟爸爸做的紅酒炖牛腩一樣香香。”

讓吃不到的爸爸親一親蹲蹲,就知道有多好吃了。

自己想吃的時候就舔舔胳膊,太方便了。

陸擒:“……”

這該怎麽講道理?

他把裴蹲蹲從水裏撈出來包住,夾在胳膊底下,然後拿了一個小碗,以眼花缭亂的速度配比調料,讓小崽子用拇指沾了一下嘗嘗。

“好吃嗎?”

裴蹲蹲被苦出了失望至極的眼淚:“不好吃。”

陸擒:“下次還泡醬油嗎?”

裴蹲蹲:“不泡了。”

陸擒:“為什麽蹲蹲能吃出江叔叔和爸爸雞蛋羹的區別?”

裴蹲蹲:“因為江叔叔加了鲫魚湯,爸爸不喜歡鲫魚。”

陸擒:“那你沒有土豆沒有牛腩,少了那麽多那麽多東西,味道怎麽會一樣呢?”

“為什麽爸爸給你洗澡用沐浴露,不用醬油呢?是爸爸故意不想讓蹲蹲變得更香嗎?”

裴蹲蹲:“不是。”

陸擒語重心長:“有些簡單的事情裏面有複雜的道理,在蹲蹲沒明白之前,不要輕易模仿。”

“我們蹲蹲将來要研究的是爸爸不會的問題,所以爸爸會的事情,你動手研究之前,先問問爸爸的經驗,好不好?”

裴格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好。”

陸擒重新給小崽子洗澡,裴格突然道:“爸爸可以教我釣魚嗎?”

陸擒:“當然可以,釣魚之前我們要先把魚魚吸引過來,然後……不能吓跑他。”

當大魚出現在魚鈎附近徘徊時,尤其要有耐心。

陸總耐心地陪着兒子逛游樂場,坐旋轉木馬,爬充氣城堡,玩水上漂流滑梯……

他們來的這個兒童樂園,有許多兒童排隊免費領取糖果的活動。

一溜煙的小萌娃排排隊,到櫥窗前領一顆動物形狀的棉花糖,場面十分有愛。裴蹲蹲站在隊伍裏,個子不是最小的,但站得最端正。

裴蹲蹲對于糖果的興趣不大,他喜歡領各種小包子,管飽,還因為裴容不吃糖果。

為什麽大人不能領取呢,我爸爸也會餓肚子啊。

生怕爸爸餓肚子的裴蹲蹲每次都是領包子給爸爸吃。

陸總和蔣女士被裴蹲蹲排隊領取包子投喂,是全場家長沒有的待遇。

爸爸和奶奶都有了,裴蹲蹲拍拍手:“可以了。”

陸擒一邊注意周邊,一邊把裴蹲蹲抱起來。

裴蹲蹲勾住陸擒脖子,展開手掌,裏面握着一枚硬幣巧克力,沒忍住湊到他耳邊炫耀:“爸爸給我的,其他小朋友都沒有!”

陸擒:“……”

三個保镖門口監督了半天,居然還有漏網之魚,他深吸一口氣道:“什麽時候給你的?”

裴蹲蹲:“爸爸給我發菠蘿包的時候。”

他排隊排到窗口,領取菠蘿包。

裴蹲蹲拿起菠蘿包的時候,發現還有一個金幣巧克力。

他猛地擡頭,發現發菠蘿包的是戴着口罩和手套的裴容。

所以比其他小朋友多一個金幣。

他爸爸真厲害。

十分鐘前吃了菠蘿包的陸總,突然有些噎住。

小崽子回來給他送包子的時候能不能不要那麽淡定?

陸擒把裴蹲蹲交給蔣女士和保镖,疾步走到菠蘿包窗口,那裏已經換成了一個女員工派發。

還有機會,才十分鐘而已。

鹹魚成功撤離的時候肯定慢悠悠的。

他迅速找到了游樂場的員工出口,是一條停滿了電動車的後街,裴容開四輪車,應該是走去附近停車場的。

陸擒看見盡頭有一輛白色奔馳緩緩倒車,再過幾秒就直接從路口開走了。

大長腿此刻發揮了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一次優勢,陸擒拼盡全力,到達路口時卻只追到了車尾氣,他閉閉眼,萬分懊惱,心情比丢了一百億的大單還糟糕。

萬幸,他看清了車牌。

陸擒喘着氣轉身,一擡眸,卻愣住了。

隔着擋風玻璃,一個坐在駕駛座,一個站在微塵裏,四目相對。

陸擒眸色驟然如鷹隼般鋒利,血液發熱滾燙,四肢肌肉繃緊,片刻後,他顫抖着斂去攻擊性,施施然跨步上前,雙手按住了引擎蓋。

什麽敲車窗讓人出來的事,陸擒不幹,他不要看側臉,偏要站在裴容正面,清清楚楚地直視他,看看他還要躲到哪兒去!

裴容的車底盤很高,陸擒絲毫不遜于這龐然大物,有種居高臨下之感,大美人被看得沒辦法了,垂下了眼皮。

裴蹲蹲這個二五仔。

裴容手指僵硬地握着方向盤,因為太過鹹魚而從未設想過見面該如何應對,人果然還是應該有點憂患意識的。

他可以在紙上寫“我生的”,卻沒辦法從容地對陸擒當面說出這個話。

太羞恥了,像什麽呢。

被陸擒灼灼的目光看得有點熱了,裴容幹脆降下了車窗透氣。

氣流湧動的下一秒,陸擒就探手進來按下了車門開關,把裴容“請”了出來,塞進後座。

然後自己開車,把車開到了不影響交通的角落。

裴容:“這裏有違章停車監控。”

監控,懂嗎?監控。

陸擒掏出皮夾,裴容餘光看見了一打鈔票。

他以為陸擒要抽出十張,告訴他“先停七個小時的”。

然而陸擒從夾層抽出了一張紅酒估值賬單,淡淡道:“正好,我們談一下蹲蹲的共同撫養問題。蹲蹲開了我一千五百萬的酒,你得報銷一半。”

裴容:“……”你能報銷蹲蹲養老鼠的精神傷害嗎?

過分了,報銷一半正好是他股票賬戶的全部資産,不會是詐騙吧。

還是在暗示他,他的情況被完全掌控了?

裴容:“幾瓶?”

陸擒:“12瓶。”

裴容:“我還你12瓶。蹲蹲出生那年,我釀的。”

就是懷孕期間釀造的,裴容在陸擒面前說不出這個詞。

陸擒僵住了。

這樣做生意真的可以嗎?

可是真的好想要老婆親手釀的酒,比這勞什子12瓶藏品都珍貴。

陸擒猛地反應過來,裴容在試探他。

如果自己答應了,說明他依然對裴容抱有深不可測的企圖,根本不是存心報銷。

想要釣大美人,就得按照大美人喜歡的釣魚方式來,不能打窩,不能挂餌料,最好連鈎都是直的,等鹹魚願者上鈎。

否則大美人一定會掙紮,會被鋒利的魚鈎刮破口腔。

所以陸擒忍住了強吻的沖動,忍住了拉進懷裏的沖動,從裴蹲蹲的育兒事件談起。

可以悄悄用崽子打窩,可以偷偷用賬單當餌,但是魚鈎,即陸總本身,一定要是無害的,直的。

陸擒腦海裏天人交戰,壯士斷腕:“這樣不太等價吧。”

害怕,裴容回去不會氣得把自釀酒都摔了吧?

裴容緩緩地看向陸總。

陸擒板着臉道:“你以為我還跟三年前一樣不長進?”

裴容:“嗯?”

陸擒冷冷地瞥他一眼,平靜道:“我已經對你硬不起來了。”

無欲則剛,他這次絕不讓欲望逞能。

裴容嚴肅:“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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