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咬她?

溫印.心底隐約察覺出不同。

李裕的臉色确實比昨日紅潤了,但除了額頭的細汗和臉色略微紅潤之外,不仔細看是看不出端倪的……

不管李裕的動靜是好是壞,這京中都有數不清的眼睛盯着離院這處,李裕的任何動靜都不宜聲張,也不能聲張。

眼下黎媽不在苑中,東宮這時候又遣了人來,她只能先應付了東宮的人,晚些回屋再打算。

溫印從袖間掏出手帕,替他擦了擦額頭的細汗,手帕上還有清淡的臘梅花香。等細汗擦掉,看不出端倪,溫印才又俯身牽了被子替他蓋好。

黎媽不在,溫印在銅鏡前整理好衣衫,自己梳了簡單發髻,畫了淡妝,銅鏡前一幅能應付人的模樣,溫印才推門出了屋中。

元寶和銅錢朝她福了福身,“夫人。”

溫印交待了聲,“我和黎媽不在時候,屋中誰都不讓進去。若是有人來,或是屋中有動靜,就來偏廳尋我。”

元寶和銅錢留在苑中,旁的粗使婆子來給溫印領路。

離院是早前的皇家園林,再小也不小,這兩日京中下了雪,地上凝了一層厚厚的積雪,是晨間才有人清掃過,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作響。

粗使婆子名喚朱媪,也是侯府早前用慣的人。

朱媪同溫印道,“夫人,這院子不小,掃雪的人手根本不夠,是黎媽給了些酒錢,說夫人請各位軍爺喝酒的,雪天路滑,又請了各位軍爺幫忙掃掃院中的雪,這才給掃了條路出來。”

溫印輕嗯一聲。

這些事情黎媽還沒同她提起,但溫印一聽便心中有數。掃雪只是由頭,一來二去,酒錢就自然而然使出去了,同禁軍也就熟絡了,日後有什麽要打聽,要幫襯也不會顯得特意。

黎媽是祖母身邊伺候的老人,這些事情駕輕就熟。

有黎媽在,諸事都有幫襯,府中不少事情都不需要她多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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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媪又同溫印說了些院中的事,同朱媪說着話,溫印到了偏廳外。

“貴平見過夫人。”貴平低頭拱手。

溫印看向黎媽。

黎媽使了眼色,溫印知曉是沒有幺蛾子之意……

溫印又看了貴平一眼。

貴平是東宮的人,而且一定是東宮近身伺候的人。

這樣位置上的人,越得主子信賴,越謙虛謹慎;反之,越趾高氣昂的,越是不得重用的。

溫印不動聲色拿捏了幾分,也至主位上落座,“貴平公公有事?”

貴平這才擡頭看向溫印。

永安侯府二小姐雲鬓纖腰,清波流盼,生得極美,早前就曾是王孫公子心中肖想,貴平跟在東宮身後遠遠看過溫印一次,未曾像眼下這般近過。

是真的好看……

貴平自覺低頭,“夫人,殿下恭賀新婚,送了幅字來。”

貴平說完,偏廳外候着的小太監捧了卷軸入內,呈上給溫印。

李裕病着,溫印伸手接過,緩緩在手中碾開——國色天香,佳偶天成。

貴平一直關注她臉上的神色變化,但溫印似乎只是看了一眼,連多餘的神色都沒有就阖上了,淡聲道,“多謝公公走一趟。”

“黎媽,讓人挂起來吧。”

黎媽應是。

貴平不由多看了她一眼,見她神色自然,也沒有旁的話要說,這麽回去交差當然不行,貴平笑道,“聽聞夫人早前在定州,才剛回京,不知京中可還習慣?”

是特意尋了話說。

溫印笑着看他,因為天生麗質,就連不經意間,眼中都透着明豔,溫印直言,“不習慣。”

貴平微楞,這樣的回答出乎意料。

而那雙眼睛,也确實好看……

正好府中的丫鬟端了熱茶上來,貴平移目。

溫印端起熱茶,輕輕吹了吹,“京中太冷了,定州暖和些。”

貴平笑道,“也是,夫人若是有不習慣,可讓人來東宮知會一聲。”

溫印輕抿了口茶水,放下茶盞時,溫聲道,“昨晚就差點凍醒,屋中的碳暖跟沒有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特意的。”

偏廳中都愣住,都沒想到溫印會忽然來這麽一出。

“怎麽回事?”貴平看向王媽。

王媽心中跟着咯噔一聲。

王媽是離院中的管事媽媽,今日貴平公公來,王媽也在。

聽貴平公公忽然問起,語氣中帶了寒意,王媽心中頓時慌亂,趕緊應道,“奴家也不知道呀,貴平公公。”

京中都知曉貴平公公是東宮身邊親近的人,貴平公公這幅眼色,王媽心中不好預感。

王媽心中忐忑,又不好說早前是經茂竹公公特意提點過,說殿下很不喜歡廢太子,讓她心中要拎清楚些。但這不是茂竹公公的意思嗎?怎麽突然會這樣?

王媽害怕。

王媽眼中的驚訝,貴平一眼就能看出,也平靜道,“這樣的刁奴也不必留下了,來人,拖出去。”

“貴平公公!貴平公公!不是我,冤枉我了!”王媽大駭。

但屋外的內侍官入內,直接将人拖了出去,王媽都沒來得及辯解。

黎媽看向溫印,也沒料得如此。

溫印目光掃了她一眼,繼續慢悠悠喝茶,好似一幅理所應當的模樣。

黎媽會意低頭。夫人是讓她別做聲,她也低頭免了同貴平的眼神接觸。

貴平看向溫印,“沒想到離院中有這等刁奴在,殿下也未料得,還望夫人見諒。等明日,東宮再差旁人來。”

溫印莞爾,“差誰來都一樣,不是嗎?”

溫印看向他的時候,貴平微怔,繼而笑不做聲。

溫印又朝貴平道,“其實我也不缺銀子用度,只是貴平公公,介意我讓下人購置東西嗎?”

“怎麽會?夫人主持中饋,自然按夫人的意思來,東宮只是問候一聲。”貴平應道。

“那好。”溫印看向黎媽,“黎媽,明日多買些碳來,要好碳。還有,聽說這處院子早前是皇家園林,方才一路過來,太素雅了些,多放些暖意的東西去,看着不舒服。”

黎媽應是。

“那就多謝貴平公公了。”溫印看向他。

“夫人客氣了,只是這府中的陳設用度,夫人都可安排,但院內院外的禁軍都是護衛安穩用的,撤不了。”貴平看她。

還在試探她,溫印笑道,“不用撤,院中人手本就不夠,幫忙掃掃雪也好。”

貴平再度陪笑,“殿下還交待了旁的事,貴平就不在此叨擾夫人了。”

“黎媽,替我送送貴平公公。”

貴平朝着溫印拱手低頭,而後随了黎媽離開。

……

等黎媽折回時,溫印還在偏廳中看手中那幅“國色天香,佳偶天成”,李裕新婚,東宮特意送了‘國色天香’幾個字,是要騎在李裕頭上欺負,也來試探她的反應。

“夫人,人送走了。”黎媽近前。

溫印将手中那幅卷軸遞給她,“找個地方挂起來。”

黎媽一眼瞥到卷軸上的字,為難,“真要挂上?”

“挂上。”溫印輕聲道,“讓人送來,就是要挂上的。不挂,此事還有下文。挂就是了。”

“還有,方才我說的,趕緊差人去做。”溫印補了一句。

“嗯?”黎媽沒反應過來何事。

溫印嘆道,“趕緊買碳,買暖和些的碳,真的凍死人了。”

她不想明日晨間起來,又将手伸進‘暖手爐’的衣衫裏……

實在太駭人了些。

黎媽頭疼,她關心碳暖勝過關心府中旁的……

溫印又道,“這大冬天的,暖和最重要。對了,方才貴平不是說了嗎,府中的開銷用度東宮都不幹涉,你讓人買些羊肉回來炖湯,暖一暖身子。”

黎媽目光微妙頓了頓。

偏廳外就有耳目,夫人這話是有意說給旁人聽的。

溫印果真叮囑了一句,“還記得以前那處林家鋪子嗎?他們家的廚子最懂食療,我記得小時候有一年凍着了,祖母讓林家鋪子的人安排了一整月的食療。”

黎媽颔首,“老奴記得,夫人自幼怕冷,老夫人說要趁冬日調理,林家鋪子的吃食也做得合夫人胃口。”

溫印湊近,“尋個由頭,請胡師傅來。”

黎媽會意。

胡師傅懂醫術,人也信得過,夫人是要私下請胡師傅過來看太子。

黎媽朗聲應道,“知曉了,老奴明日就去。”

……

一整日,黎媽都陪着溫印熟悉院中。

“這處院子真不小。”黎媽感嘆。

“是不小,要一直關着一個人,地方太小不就成了大理寺牢獄嗎?當然要選一處鳥語花香,有的放矢,又寬敞的地方關着,旁人就會覺得是在善待對方,但其實都一樣,關人而已。”

溫印說完,黎媽茅塞頓開,等再看這苑中,黎媽忽然又覺得不怎麽樣了。

雪天路滑,黎媽攙着她在長廊中踱步,“夫人通透。”

溫印輕聲道,“看着舒服,實則心裏不舒服,是帝王心術了。”

言及此處,溫印忽然駐足,鮮有的會心笑意,“黎媽,這處種了臘梅。”

黎媽也眼前一亮,“喲,還真不少。”

夫人喜歡臘梅,手帕上的圖案繡得多是臘梅,香也用的臘梅,在侯府的時候,苑中也栽了臘梅樹,沒想到離院裏竟有這麽多。

黎媽忽然想起,“離院是早前的皇家園林,就在南郊,這裏的臘梅這麽多,定是早前專門用作冬日賞雪的,後來荒廢了。”

但眼下看,還是讓人賞心悅目。

溫印莞爾,“黎媽,在這裏建處暖亭吧,既可以品茶,還能賞雪賞梅。”

黎媽輕嘶一聲,“夫人,會不會太高調了?”

溫印笑道,“就是要高調,黎媽,尋人在這裏搭建暖亭,越快越好。”

“好。”黎媽應聲。

溫印低眸。

她要見韓渠,就要想辦法放人進來,無論是搭建暖亭,添置府中陳設用度,韓渠總有辦法尋一處露面。

溫印攏緊了披風,“回吧,天涼了。”

黎媽扶着她往苑中回,見周遭無人,黎媽輕聲,“今日倒是沒想到,這貴平公公竟将王媽這麽爽利就撤了。”

“他聰明着呢,他今日來離院就是試探虛實的,回去要給李坦複命。李坦眼下忙着朝中的事,短時間內抽不出空來對付離院這處,所以讓貴平來看看。我們虛實參半應着,他猜不透,便也不會着急管。眼下我們要做的事情不少,先拖拖時間。”

難怪了,黎媽颔首。

今日在院中逛了一整日,苑中有元寶和銅錢看着,溫印在書齋坐到入夜了再回去。

等回了屋中,溫印才将晨間的事說與黎媽聽。

黎媽果真見李裕的面色紅潤了許多,難怪夫人要着急尋胡師傅來……

黎媽又擔心,“若是殿下醒過來,會不會有危險?”

溫印搖頭,“眼下朝中這麽多雙眼睛看着,倒不會公然,先讓胡師傅過來看看再說。”

“好。”黎媽輕聲,“夫人夜裏有事喚奴家。”

溫印點頭。

自耳房洗漱完,溫印折回屋中。因為碳暖太冷,又用一側的鐵絲調整了下,稍微燒得旺了些,再多也無用了。

回到床榻邊,溫印伸手放下錦帳,許是已經睡過一晚,不似昨晚別扭了。

溫印背對着李裕躺下,但想起今晨起來時候抱着暖手爐,手還在暖手爐衣襟裏的場景,溫印.心中又不由輕嘆,再次叮囑自己,今晚別卷被子,對付一晚,明日碳暖就來了。

溫印将自己裹好。

夜深了,溫印也睡熟,不知不覺間又熟練得卷上了所有能卷的東西,迷迷糊糊裏,也自然而然得将手伸進了旁人衣襟裏,靠在近側。

過了好些時候,等她隐約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呼吸都在近側……

溫印乍醒,連忙側身半起,想将手拿出來;但起身時,青絲垂下拂過他臉頰,他指尖微微動了動,口中呢喃一聲。

溫印僵住,“李,李裕……”

她聽到他口中呢喃,只是沒聽清他說什麽。

床榻上的錦帳是放下的,錦帳外也只有微光透了進來,溫印的手剛從他衣襟中取出,他也好似忽然從夢中驚醒,眼前都是兩軍在一處厮殺的場景,耳邊是馬蹄聲,厮殺聲和箭矢射入血肉的聲音參雜在一處,溫兆在身後不知中了多少箭,翻下馬去,他也從馬背上摔下來,身後都是想上前抓他的東陵人……

就在這一幕,他睜眼,溫印的手臂正好在他眼前。

他手中沒旁的武器了,也疼得動彈不了,只能對着眼前的人本能得狠咬了一口。

他他他,他咬她!

溫印頓時吃痛,但李裕只睜眼了這麽一瞬,用盡全力咬了她一口,然後再度閉眼,昏了過去。

溫印眼淚都疼了出來!

低頭看着手臂上這兩排整齊的牙印,溫印窩火!誰說他牙齒沒長齊的,整整齊齊的兩大排……

作者有話說:

本周感謝信,以後一周感謝一次,不占用平日作話,多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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