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姑父
“溫印,你!”陸江月氣得語無倫次,“你也就只會逞逞口舌之能!”
溫印嘴角微微勾了勾,有些被她氣笑,但也溫和道,“那你把路讓開,不就不用聽我逞口舌之能了嗎?”
元寶沒忍住笑出聲來。
見溫印看了她一眼,元寶連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一臉無辜的表情,然後縮回了馬車簾栊後,用簾栊将自己擋起來。
陸江月臉色根更挂不住,“我為什麽要讓你!你馬車後退不就成了嗎?”
駕車的禁軍侍衛面色為難,不是不退,是國公府的馬車所在的位置好退,但對方明顯不願意。
這裏是東街,不少路人見馬車當街堵住,都紛紛駐足。
因為有侍衛在,沒法近前,但大抵後來的馬車都遠遠堵住了,也不知生了什麽事端。
陸江月挑釁,“溫印,你這是有多大顏面,難不成,還讓我們國公府的馬車讓你?”
“也是。”溫印眸間淡淡笑意,娓娓道來,“東街這麽長,就這處只能過一輛馬車,還剛巧不巧就在這處堵上了。既然國公府的馬車好挪卻不挪,那就在這裏耗着吧。反正歸寧也有兩日,早晚也無妨。倒是陸江月,你有沒有想過,東街這處人越來越多,你如今是國公府千金了,怎麽也該替陸國公考量考量吧?這次陸家坐到國公府的位置上,朝中眼紅的人應當不少吧?”
“你!”陸江月想說什麽,卻忽然語塞。
溫印這麽說,陸江月臉上都是惱意,心底卻越發沒底。
溫印笑着搖了搖頭,一面拿起書冊,一面朝元寶道,“放下來吧。”
“哦。”元寶聽話放下簾栊。
陸江月的視線頓時被馬車上的簾栊隔絕。
“溫印!”陸江月惱羞成怒,但視線已經被隔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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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
“陸小姐。”前方也有聲音傳來。
陸江月不由移目,見到貴平的時候,陸江月心底咯噔一聲,“貴平公公?”
如今朝中是東宮監國,貴平公公是東宮的心腹,就連父親都要給貴平公公幾分薄面的,陸江月福了福身。
貴平拱手作揖,“陸小姐,東街上人來人往,國公府的馬車可是遇到什麽事了?”
貴平話音未落,目光順着陸江月的目光落在眼前這輛馬車上。
車裏燃了碳暖,所以車窗的簾栊是半撩起通風的,貴平剛好看見馬車中的那一半側顏,永安侯府二小姐……
簾栊半撩着,陸江月在馬車外氣得跳腳,溫印卻在馬車中安靜得看着書冊,眸間淡然寧靜,似一幅畫卷……
貴平怔了怔,而後才斂了目光,上前拱手,“夫人在?”
聽到貴平的聲音,溫印放下書冊,纖手柔荑撩起剩下那半簾栊,轉眸看他,“貴平公公?”
貴平擡頭看她,“見過夫人。”
貴平雖然是東宮的人,但并不招人厭,至少同一側的陸江月相比,貴平溫和知禮,溫印應道,“歸寧路上,正好在這處遇上,多聊了兩句。”
溫印寥寥幾字,貴平--------------/依一y?華/便大致明了。
既是歸寧,不會想生事。
想生事的,是另一個。
貴平笑着看向陸江月,“陸小姐,東街往來的人多,國公府的馬車堵在這裏太顯眼了。京中才剛安穩,殿下和陸國公都不希望京中生事,不是嗎?”
陸江月臉色一僵,她就算再不懂前朝的事,也聽出了貴平的弦外之意。
再加上先前溫印說過差不多的話,陸江月心中頓時沒了底氣。
貴平目光瞥向身側。
身側的內侍官連忙上前,貴平溫聲道,“這處太擁擠了,送送陸小姐。”
內侍官應是。
貴平開口了,陸江月不好再說旁的。
貴平又朝她恭敬拱手,“陸小姐先回吧。”
陸江月只好上了馬車。
原本就是國公府的馬車堵在這處,這處的街道很窄,國公府的馬車稍稍後退,在邊角處讓開些許,整條街的所有馬車都可以依次通過。
眼下,國公府的馬車後退,貴平看向溫印,“夫人,可以走了。”
溫印.心如鏡明,“多謝公公解圍。”
貴平知曉她是聰明人,也知曉她猜出他是在幫她,但他也清楚即便他不幫,她也能應付陸江月,到頭來吃虧的還是陸江月,所以,也算不得他幫她。
“我送夫人一程吧。”貴平看向她。
“好。”溫印莞爾,眸間星輝落在他眼裏。
貴平垂眸。
國公府的馬車退開,溫印的馬車很快過了東街。
其實方才的時候,溫印餘光就瞥見幾個早前見過的京中子弟在對街酒肆二樓打量她,但貴平上前之後,這些人就避開了。
貴平是替她解了圍,不僅陸江月這處,而後的這一路也沒有閑人再來生事。
馬車中,元寶嘟嘴,“夫人……”
溫印看她,“還沒說你呢,膽子越發大了,你當衆笑她,是想讓她下不來臺?”
元寶委屈,“奴婢知道錯了。”
見她這幅模樣,溫印不由溫聲,“沒事了,日後記得,無關緊要的人和事,不值得多花時間。”
元寶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溫印沒有再出聲,新拿起書冊。
元寶還小,未必懂很多事,但溫□□裏清楚,像陸江月這樣什麽事都放在明面的,反倒好應付;不好應付的,是躲在暗處的毒蛇……
過了些時候,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元寶撩起簾栊一角看了看,興奮朝着溫印道,“夫人,我們到了!”
溫印放下書冊時,元寶大方撩起簾栊,正好見貴平同駕車的禁軍說着話,見簾栊撩起,貴平上前,“夫人,到侯府了。”
“這一路有勞公公了。”溫印道謝。
“順手之勞而已,夫人,貴平告退了。”貴平拱手。
溫印颔首致意。
等貴平上了旁的馬車,元寶嘆道,“夫人,貴平公公看起來不像壞人。”
溫印輕聲道,“立場不同罷了。”
至少,沒有像當初府中聽到的茂竹一般落井下石,也不像陸江月一樣處處都想踩踏旁人。
禁軍侍衛已經置好腳蹬,溫印踩着腳蹬下了馬車。
喪期一過,侯府大門的白布已經取下,莊氏也已經帶着瑞哥兒和小鹿在侯府門後翹首盼着,一側,還有劉媽在。
見溫印從馬車上下來,龍鳳胎歡喜朝溫印撲了過來,“姑姑!”“姑姑!”
看到龍鳳胎遠遠朝她跑來,溫印啓顏。
溫印也上前,半蹲下,迎接朝她撲過來的瑞哥兒和小鹿。
兩個寶貝一起撲向她懷中,饒是溫印有準備,但還是險些被兩個寶貝撲倒……
“姑姑,你回來了!”
“姑姑!我好想你!”
兩個孩子一人一句,叽叽喳喳似黃莺一般黏着溫印,溫印臉上也噙着笑意,溫柔同懷中的孩子說着話。
馬車駛離,貴平看了看,良久,才輕輕翻下簾栊。
莊氏也上前,“阿茵。”
“大嫂。”溫印也看向莊氏。
上次見莊氏時,莊氏還處于情緒崩潰中,眼睛一直是腫的,也近乎一直在哭,眼下不是了,還能流露些許笑意。
“姑奶奶。”劉媽也朝她福了福身,歸寧後就該改口叫姑奶奶了。
“劉媽。”溫印也問候。
“怎麽沒見黎媽一道?”劉媽問起。
溫印一語帶過,“黎媽染了風寒,沒讓她跟着折騰了。”
劉媽沒多問。
溫印順勢起身,一手牽了瑞哥兒,一手牽了小鹿,“陪姑姑去見太奶奶和祖父。”
兩個孩子都朗聲應好。
“姑姑姑姑,姑父呢?”小鹿問起。
姑姑成親了,自然就該有姑父了。
莊氏和劉媽都愣住,府中都沒教過,也沒想到小鹿會這麽問。兩人都看向溫印,童言無忌,莊氏和劉媽都怕溫印傷懷。
溫印卻朝小鹿溫和說道,“姑父他病了,這次不能同姑姑一起回來,等下次姑父病好了,小鹿再見姑父好嗎?”
小鹿嘴角微微揚起,“好!”
到瑞哥兒這裏,就更好奇了,“姑姑,我姑父他兇嗎?”
這次,溫印明顯頓了頓。
莊氏和劉媽都會錯了意,想着病榻上的人一直昏迷着,溫印當然不知道該怎麽應才是。
莊氏正欲開口解圍,溫印卻先朝瑞哥兒道,“他,平日裏不怎麽兇,但如果看到小孩子頑皮,就會很兇。”
“啊?”瑞哥兒平日裏最頑皮了。
溫印繼續,“所以,要聽祖母和母親的話,不能頑皮,不然下次姑父見了你,他就會很兇,會把你吓哭那種。”
瑞哥兒已經要哭了:“……”
小鹿笑起來。
眼看着溫印牽了龍鳳胎走在前面,孩童不知愁,溫印也跟着一道笑着,莊氏和劉媽遠遠跟在身後。
莊氏眼眶紅了,劉媽看她,“世子夫人?”
莊氏深吸一口氣,“我就是心疼阿茵,多好的姑娘,若是世子知道,該多心疼自己的妹妹……”
劉媽寬慰,“說了今日不沾淚的。”
莊氏颔首。
***
李裕今日在耳房內呆了大半日了,等到夜裏才從耳房出來。
從晌午前後起,他就一直噴嚏不停,又怕被人聽見,只能呆在耳房裏。好容易到了入夜,終于停了,但放下錦帳,卻翻來覆去睡不着。
照說今晚不會有人同他卷被子,他也不必挨凍,可以睡個好覺,但就是心神不寧。
入夜很久了,他還睜着眼,空望着床頂。
這處于他而言本就陌生。
早前……
早前好像是因為溫印在,還能湊在一處說說話,或是他問,她答;但溫印不在,這裏除了黎媽,就只有他,他又不可能時時刻刻同黎媽一處。
朝中之事,他思量了一整日,眼下是胡師傅說的要多休養,但他躺在床榻上,莫名覺得錦帳裏空蕩蕩的。
心底就似始終不踏實一般……
和溫印在的時候不一樣。
他醒來的這幾日,溫印一直都在。溫印是他昏迷許久之後,醒來就在一處的人,她睡着了,也伸手環着他,那種溫和踏實的安穩感,眼下卻忽然沒有了……
李裕裹在被子裏,輾轉反側。
偶然扯到溫印那床錦被時,錦被裏那股淡淡的臘梅香氣,卻讓他微微怔了怔,又莫名覺得踏實,溫暖。
作者有話說:
李.魚寶寶.姑父.裕, 蓋了兩床被子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