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合被而眠
李裕湊近, 溫和道,“溫印,你可以讓人悄然混進離院替我看病, 也可以不動聲色讓人打聽京中各路消息,還能掩人耳目讓人給甘雨送信, 能做到這三條,你一定不是永安侯府嫡女這麽簡單吧?”
“哦, ”溫印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而是輕聲道, “那你是要問, 還是要繼續聽?”
李裕:“……”
溫印悠悠道,“只能選一個。”
李裕:“……”
李裕奈何,“繼續聽。”
溫印就繼續,“還有兩處消息,第一處,同趙國公有關。”
說起趙國公,李裕明顯語氣沉了下去, “趙國公怎麽了?”
溫印聽得出他語氣中的擔心。
溫印說道,“這次京中變故,除了禦史臺的霍老大人在殿上死谏之外, 在大殿上斥責李坦最厲害的便是趙國公, 朝中上下有目共睹,以至于霍老大人都血染金殿之上,李坦還是将趙國公關進了大理寺牢獄。”
李裕仰首靠着牆, 嘆息道, “趙國公是朝中老臣, 年事已高,在朝中又素有威望,不這麽做,李坦很難收藏。趙國公剛正不阿,若是當時沒有下獄,興許會做第二個霍老大人,血濺當場……”
溫印繼續道,“趙國公還沒有痛斥李坦的時候,沒有人提到趙國公同陶家結黨一事;趙國公一開始斥責李坦,當即就有人站出來指認趙國公同陶家一道通敵叛國。雖然确鑿的證據拿不出,卻足以讓趙國公下獄收審。這些原本就是可有可無之詞,可以信,也可以推翻,所以趙國公雖然下獄,但國公府的其餘人還只是被軟禁在府中。趙國公在大理寺牢獄關押的這月餘兩月,李坦一直沒提如何處置趙國公一事,朝中上下都在猜測,但誰也不敢多問,昨日卻忽然傳出消息……李坦的人,以大理寺的名義上了折子,奏請趙家一門男丁斬首,女子流放或充為……”
溫印點到為止。
“李坦的人上的折子?”李裕眸間詫異,“不應該,李坦不傻,才出了逼宮之事,好容易京中局勢才微妙平衡,這個時候他犯不上同國公府對上。趙國公是老臣,在朝中門生衆多,怕一個不慎,引得朝中群情激奮,将朝中逼反。所以之前他即便将趙國公關押下獄,國公府一門也遭軟禁,但實質上,李坦并沒有動國公府的人,因為他也投鼠忌器。他如果要想處置趙家,早就同舅舅那個時候一道處置了,沒必要拖到這個時候給自己添麻煩……”
李裕仰首靠在牆上,轉頭看向溫印,“而且,旁人可能并不知曉,趙國公對待李坦其實很好,李坦也一直敬重趙國公。所以即便李坦逼宮,軟禁父皇,倒行逆施,趙國公同他在大殿上沖突,讓他下不來臺,他也只是讓人将趙國公羁押在大理寺牢獄中,沒有做旁的。他想要的,是趙國公對他服軟,他不會大動趙家。于私于公,李坦都不應該,确定是他的人上的折子?”
“是傅載時上的折子。”溫印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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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載時?
傅載時的确是李坦的人,李裕短暫噤聲。
溫印也跟着沉默沒作聲。
又隔稍許,李裕才沉聲,“也是,李坦這樣的人,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我以為趙國公對他多有照拂,他多少會念及趙國公的趙府,對趙家上下網開一面,但最後還是想錯了,他還是拿趙家殺雞儆猴了……”
李裕說完,兩人一道靠牆仰首,各自想着各自的事。
“溫印,你怎麽了?”李裕先看她。
聽他說完方才的話,溫印眸間便似染了一層黯沉。
溫印低聲道,“趙暖是我表妹……”
“趙暖?”李裕意外,“趙國公的孫女趙暖?她母親不是江洲雲氏嗎?”
他對趙暖有印象,是因為趙暖同他年紀相仿。
母後在世時,他有一次聽父皇與母後商議立太子妃的事,他聽到過趙暖的名字,所以留意過。
但只是留意,知曉的不多。
譬如,只知曉趙暖的母親是江洲雲氏,但同溫印有什麽關系,他沒聽說過。
溫印輕聲道,“雲家老夫人同我外祖母是親姐妹,雲家到趙暖母親這一輩全是兒子,一直想要個女兒,但一直沒有。我姨母從出生後身子就一直不好,時常生病,看了許多大夫都沒起色,後來不得已,外祖母找算命的先生替她算過一卦,說姨母的命理同婁家命理相沖,除非抱養給別家能解,但我外祖母一直舍不得。”
溫印輕嘆,“再後來有一年,外祖母正好帶了我母親和姨母去江家小住了一段時間,就是那段時間,姨母的身子真的好了很多,還能跑能跳,不像早前在家中,迎風咳嗽,連風都見不了,雖然未必是算命先生說的命理緣由,但江洲水土适合姨母,外祖母就同雲家老夫人商議,把姨母抱給了雲家做女兒,也就是那個時候的事。後來姨母一直養在雲家,也改了姓氏,又從雲家出嫁,所以,其實我和趙暖是表姐妹,小時候也都在外祖母身邊呆過,也都同外祖母親近。前兩年外祖母病了,母親和姨母又都不在了,我和趙暖在定州陪了外祖母一段時日,後來趙暖先回了京中……”
“如果國公府出事,趙暖出事,外祖母那處……”
溫印沒再說下去。
李裕也是第一次聽說其中緣故,但見溫印是真的神色不好。
李裕想寬慰,“溫印……”
溫印搖頭,“沒事,我就是忽然想起。”
她也知曉擔心并無作用,眼下的永安侯府也好,她同李裕這處也好,都在李坦的耳目之下,不能魚死網破……
李裕開口,轉了話題,“你之前在定州婁家呆了兩三年,那你見過婁長空嗎?”
溫印僵住,“嗯?”
忽然從李裕口中提及‘婁長空’三個字,溫印還以為聽錯。
心底也莫名緊張。
“婁長空。”李裕以為她剛才出神,沒聽見,李裕又重複了一次。
“他應當是你表兄吧。”李裕看她。
溫印支吾,“嗯,是,你……你認識他?”
溫印眨了眨眼。
李裕也搖頭,“不認識,也沒見過,但我聽過。”
李裕繼續道,“我聽過的商人名字不多,他是一個……”
溫印.心中唏噓,不知道當高興還是當感慨,還是當慶幸……
李裕又道,“你剛才說趙暖是婁家老太太的外孫女,那也就是婁長空的表妹?”
溫印木讷颔首,“嗯,是。”
當然是。
李裕又問,“你知道我為什麽對婁長空有印象嗎?”
溫印搖頭:“……”
她上哪裏知道去?
好端端地,他關注婁長空做什麽……
李裕卻未隐瞞她,“婁家是長風南邊有名的商賈,婁家手中的生意做得很大。婁長空是婁家的東家,也是這幾年接受婁家生意的。婁長空年紀不大,去到何處都一擲千金,出手很闊綽,而且極講信用,願意同他做生意的人很多。婁家的生意早前也好,但到了婁長空手中,翻了好幾番,甚至,十幾番。婁家的生意在他掌控下,開始同東陵,南順,蒼月幾國都有往來,而且生意越做越大。出事之前,我讓人查過婁長空……”
溫印皺眉,“他本本分分做他的生意,遵紀守法,你好端端得查他做什麽?”
李裕莫名聽出她語氣中的維護,偏心和不滿……
溫印很少如此……
李裕心中莫名怔了怔,下意識覺得她對這個婁長空有些特別。
李裕微頓,而後才沉聲道,“我是聽說,婁家在南邊開采出了一片鐵礦……”
溫印不做聲了。
真的是狗,跟個狗鼻子似的……
這鐵礦才多久的事,這就聞到味兒了,但看來李裕真的是一早就盯上婁家在南邊的鐵礦了……
果真一說到婁長空就不吱聲了,而且眼中明顯有戒備。
李裕心裏莫名不舒服,繼續道,“這事知曉的人不多,但如果婁長空願意把這片鐵礦交出來,國公府的旁人暫時不知曉,但趙暖一人是能換出來的。這鐵礦很值錢,但對李坦來說,這批鐵礦根式無價。但前提是,婁長空一個商人,願不願意用無價的鐵礦來換趙暖?”
溫印輕嘶一聲,握拳至出唇邊頓了頓,她早前怎麽沒想到的?
果真還是李裕了解李坦,知道李坦想要什麽?
“怎麽了?”李裕見她出神。
溫印趕緊回神,“沒什麽,我就在想,婁長空他大概應當是願意的吧,他人很好,我想辦法送消息給他……”
李裕果真看她,“溫印,你好像很信任他?”
溫印忍不住唏噓,“他,他是我表哥,我當然信任他……”
李裕多看了她一眼,想起婁長空同溫印是表哥表妹,溫印只要一提婁長空就很維護,李裕心底沒有由來大的不舒坦起來,也會忽然酸道,“所以你知曉陸家通過阮家運送糧草,也是因為婁長空的緣故?”
咦?她怎麽沒想到這麽好的理由!
溫印輕嗯一聲,嗯,對,就是婁長空!
“你讓打探京中消息,還有聯絡甘雨的,都是婁長空的人?”李裕看她。
溫印颔首,“嗯。”
李裕不吭聲了。
溫印也不知道他怎麽忽然對婁長空的事情這麽感興趣,也怕他再多問起婁長空的事來,她露馬腳,便主動開口道,“對了,還有一條,是關于滄州賀家的。”
“賀家怎麽了?”說起賀家,李裕眉頭攏緊。
李裕在意賀家,溫印盡收眼底。
“賀家在滄州反了,賀瑜說李坦借着清君側的名義,謀害忠良,架空天家,還廢了太子,實屬倒行逆施之舉,所以賀瑜在東邊舉旗,又發了檄文聲讨李坦,說要讨逆。”
溫印看他。
李裕語氣明顯沉了下去,“賀瑜在滄州,背靠環洲,緊鄰東陵,他若舉旗反了,會被李坦和東陵兩處夾擊。這次東陵和長風交戰,一開始就有貓膩,東陵處處占據先機,也是沖我去的,李坦和東陵之間一定有私下交易。賀瑜夾在李坦和東陵之間,滄州撐不了多久……”
溫印見他不說話了,應當是陷入了思緒之中。
溫印也沒有出聲擾他。
李坦入主東宮,把持朝政,眼下能打探到的消息,對李裕來說都不算好消息……
應該說,很長一段時間,他聽到都不會有好消息。
但他應當要知曉。
“你今日說,甘雨這處,你已經讓人去接觸了?”李裕忽然問起,“是在侯府內?”
“嗯。”溫印應聲。
“溫印,日後要小心些了,如果李坦連國公府都要對付,恐怕也不會對永安侯府手軟。”他擔心她。
她輕聲,“甘雨這條線值得冒險,不然再等,最快就是臘月初八,臘月初八若是再有事端,就要臘月下旬了。你醒過來的事情眼下還能瞞着,但隔不了多久,宮中會再讓太醫來,到時候瞞不了太久,你提前同甘雨聯絡上,也好知曉怎麽應對……”
李裕微訝,“你是因為這條,才趕在歸寧的時候聯系甘雨的?”
溫印颔首,“是,未雨綢缪,才不至于捉襟見肘,甘雨的事應該很快就有消息了。”
李裕看她,剛想說什麽,溫印溫聲道,“先睡吧,眼下就這些,等日後,我再讓人慢慢打聽,今晚別想了。”
溫印說完,将蓋在身上的錦被抱在懷中,看模樣,是要準備下床。
“去哪?”李裕回神。
“困了,睡覺啊。”溫印回頭看他。
“那,那你抱着被子下床做什麽?”李裕也看她。
溫印應道,“我讓黎媽備了被褥,今晚我睡床下,之前不是說過了嗎?”
李裕:“……”
—— 你要是不習慣,明日讓黎媽抱床被褥來,我睡床下?
李裕想起當時她是這麽說過,他當時也默認了。
但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天了,她還記得。
李裕輕聲,“溫印……”
正好溫印轉頭,“怎麽了?”
李裕剛想開口不用,但又忽然滞住,他要怎麽說,總不能說他不想她去床下,他不想一個人……
溫印目露遲疑,李裕硬着頭皮道,“別睡床下了,黎媽說你怕冷嗎?地上太涼了……”
溫印拍了拍懷中的被子,告訴他,“我讓黎媽多備了床褥和被子,碳暖也搬到近側了,不會涼的。”
更重要的是,雖然她怕冷,但對比第二天醒來,手還伸在李裕衣襟裏取暖這種駭人聽聞的事,而且還不止一次,她覺得睡地上也不怎麽可怕,也願意……
李裕低聲,“我睡床下吧,我是男子,哪有我睡這裏,讓你睡床下的道理?”
溫印古怪看了看他。
猝不及防,伸手撫上他額頭。
李裕愣住。
溫印唏噓,“沒發燒啊,怎麽說這種糊話。你還昏迷着,到時候讓人看見你睡床下,我睡床上,我要怎麽解釋?”
李裕:“……”
他全然忘了這一出。
最後,溫印還是抱着被子下了床榻。
兩人一人在床上,一人在床下。
兩人都沒睡着。
碳暖就在溫印身側,溫印也用被子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但褥子雖然厚,也有涼意從地上湧到背心處。
臨近臘月,地上是真的涼……
靠着碳暖都這麽冷,再晚些要怎麽辦?
溫印将被子再裹緊了些,後背還是冷,溫印只能側身,讓凍僵的後背對着碳暖烤烤,好似才緩和了些,所以今晚她只能後背對着碳暖睡……
溫印盡量适應。
李裕躺在床榻上,也翻來覆去睡不着。
尤其是聽到溫印也在床下翻身,知曉她還沒睡。
這麽冷,她怎麽睡得着?
半夜還會更冷。
李裕沒想了,伸手撩起錦帳,整個人趴在床榻上,但在錦帳中露了個頭出來,悄聲喚她,“溫印。”
溫印正凍着,忽然看到李裕探出頭來,頓時好氣又好笑,“你這是做什麽?”
李裕知曉她肯定是背上冷,所以才背靠着碳暖,李裕小聲道,“我想了想不對,我睡床下讓人看到不好,你睡床不也一樣?”
溫印應道,“不一樣,有人來了,我就上來。”
李裕看她,“那來不及上來呢,不就被人看到了?”
溫印輕聲,“來不及,我就說你一直沒醒,我有些害怕,所以特意睡床下。”
李裕:“……”
溫印見他就剩一個頭杵在那裏,大半夜怪滲人的,溫印伸手出了被子,牽了錦帳将他的頭遮了回去,“回去睡覺。”
李裕:“……”
李裕無語,但只能躺了回去。
她要是不上來,他總不能下去抱她上來……
等李裕回了錦帳中,溫印又一邊哆嗦着,一邊捂緊了被子,剛才伸手牽錦帳的時候,寒氣冷不丁鑽進她被窩裏,她更冷了。
冷得她更睡不着。
溫印朝掌心呵了呵氣,然後捂臉,李裕的腦袋又探了出來,“溫印……”
溫印:“……”
“又怎麽了?”溫印看他,她不想再從被窩裏伸手了,真冷……
李裕道,“我,我想起來還有事要問你……”
溫印輕聲,“我困了,明日再說吧。”
李裕堅持,“沒問清楚,我今晚睡不着。”
溫印:“……”
事兒真多。
“那你說。”溫印開口。
李裕嘆道,“我這麽會脖子疼。”
溫印:“……”
溫印只好重新回了床榻上。
但不得不說,比地上暖和多了。
而且有錦帳隔絕,外面的涼氣進不來,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有李裕一個大活人的緣故,錦帳裏暖和很多……
李裕方才就是躺下的,溫印也只好蓋着被子同他面對面躺下。
“怎麽了,你說,我真有些困了。”溫印沒說謊,她剛才就困了,只是因為地上涼,凍得睡不着,但到了床榻上,也不知是不是暖和的緣故,她是有困意襲來,剛說完,也忍不住打了呵欠。
好想睡……
李裕低聲道,“你剛才說的龍鳳胎,是溫兆的孩子嗎?”
溫印沒想到他會問起龍鳳胎來,溫印點頭,“嗯。”
李裕看她,“溫印,你同我說說龍鳳胎的事吧。”
溫印又微微打了個呵欠,她原本想說明日再說龍鳳胎的事,但見李裕認真看她,忽然想,哥哥的事應當在李裕心裏也過不去,所以聽到她剛才說起龍鳳胎,他才想要問起……
溫印輕聲道,“龍鳳胎中姐姐叫小鹿,弟弟叫瑞哥兒,兩個孩子都很可愛,他們都生得很像我哥。”
“是嗎?我真想看看……”李裕看她。
溫印頓了頓,“有機會的。”
“龍鳳胎今年多大了?”李裕又問。
許是錦帳裏實在暖和,蓋着被子聊天,沒兩句溫印又打了一個呵欠,一面困意,一面朝李裕道,“中秋前後龍鳳胎剛滿了五歲,啓蒙了,認識的字不少,但沒怎麽練習握筆寫字。哥哥和大嫂也沒逼着他們兩個學,眼下握筆還不熟練,這次回家,我看着他們寫了字,也糾正了他們兩個的握筆姿勢,還有下筆的力道……”
見她上下眼皮已經開始打架,李裕溫和問道,“還做別的了嗎?”
溫印盡量睜眼看了看他,但說着說着又很快阖眸下去,口中迷迷糊糊應着,“還一起打了雪仗,他們很喜歡打雪仗,還說,要和你一起……”
“我?”輪到李裕意外。
溫印的聲音已經逐漸開始有些不清楚了,“嗯,兩個都鬧着要和姑父一起玩……”
姑父?李裕頓了頓。
哦,對,溫印是姑姑,那他就是姑父啊……
沒錯。
‘姑父’自覺對號入座,“那下次我陪龍鳳胎打雪仗。”
溫印已經已經迷糊了,卻還惦記着,“還有要問的嗎?問完我下去了。”
李裕趕緊,“那你同龍鳳胎還做什麽了嗎?”
溫印是真困了,也沒想那麽多,裹着被子,覺得他這裏暖和,就慢慢朝他靠近了些,“還一起堆了雪人,還堆了一個,魚寶寶……”
這句說完,溫印便沒下文了。
李裕拿不準,輕聲試探,“魚寶寶是什麽?”
溫印果真沒有再應聲,很快,身側均勻的呼吸聲響起,是真的睡着了……
李裕這才松了口氣,又仔細看了溫印兩眼,是睡着了,但應當還沒睡踏實,他沒敢動彈,怕吵醒她,一會兒又要裹着被子下去睡。
李裕就這麽看着她,因為離得近,所以見她臉上肌膚如嬰兒般細膩白皙……
他還沒這麽大量過她。
羽睫修長,似羽扇一般。
她是生得好好看……
但又是那種普通的好看,是好看到了骨子裏。像她一樣好看的,一定還有旁人,但像溫印這樣性子的,世上應當找不到第二個了……
他莫名笑了笑。
等了些許時候,也沒見溫印醒,李裕才伸手牽了被子給她蓋上。
他剛才探頭的時候就見她凍得打哆嗦,但一直說她自己不冷。
不冷才怪。
眼下,溫印阖眸睡得很好——當然了,床榻上比地上暖和多了,而且,還有他在……
李裕想起她晚上會卷他的被子,他幹脆自覺伸手,将身上的被子蓋了一半在她身上,自己只蓋了一半。
前幾日歸寧,溫印不在,他一人蓋着兩床被子其實睡得也并不好,反倒不如眼下,這半床被子蓋在身上踏實。
李裕也枕着枕頭,很快入睡了。
……
等到半夜,被子果真又被全部卷走。
李裕凍醒,下意識往溫印身側湊,那邊确實暖和多了,最後勉強扯了一個被角給自己蓋上,但因為靠溫印近,也不算冷。
但再等晚些,身上唯一蓋着的被角也被卷走了,而且被溫印裹得嚴嚴實實。
這樣的場景并不陌生,李裕試了幾次也沒扯出半個被角來,李裕只能使勁兒将被子拽回來,但這一次,他連被子帶人一道拽了過來。
李裕:“……”
這套路不對。
不都她卷他嗎?
那她怎麽被他卷過來了?
他不是想卷她的……
但溫印應當覺得這樣很暖,比剛才還暖,所以溫印就枕在他胳膊和肩上,靠着他沒動彈;而他身上也蓋到了被子,也很暖,他也不想動彈……
原本這幾日他也已經習慣了被裏的清淡臘梅香味,眼下,懷中都是這股清淡的臘梅花香,他也沒覺得哪裏不對。
于是李裕也只醒過來片刻,又很快睡着。睡夢裏,溫印的手又自覺伸到了他衣襟裏取暖,他這次連醒都沒醒,只伸手牽了被子,蓋上自己後背漏風的地方。不多久,他又感覺溫印換了另一只手取暖。
直至另一只手也捂暖和了,還留在他衣裳裏,環着他,頭也靠在他頸邊……
就這樣到了翌日晨間,溫印微醒。
原本以為她昨晚是睡床下的,但忽然反應過來,睡床下不應當這麽暖。
溫印睜眼,整個人再次僵住。
她和李裕兩人一起蓋着兩床被子不說,雖然她蓋了兩床的大半,李裕只蓋了一個被角,但她的手還在李裕衣裳裏,頭靠在他頸邊,睡在他臂彎裏,她都能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
溫印:“……”
溫印想起昨晚她和李裕說了不少朝中之事,臨睡前,李裕說有話要同她說,她才回了床榻上。後來是說起龍鳳胎來,說着說着她睡着了,李裕應當也不好趕她下去,所以昨晚兩人又睡在一處。
然後,她又卷光了所有的被子,包括李裕……
她是那會兒在地上時凍着了,所以在床榻上覺得很暖才睡着的。
溫印頭疼……
有了上次的經驗,溫印這次沒有再慌亂收手,而是一點點的将頭後仰,從李裕的脖頸處看到他下颚,然後是臉,最後才見他确實閉着眼睛沒醒。
沒醒就好,沒醒就什麽都不知道。
溫印憋住一口氣,慢慢将手拿出來。
還好還好,這次李裕也沒醒……
溫印長舒一口氣,然後緩緩撐手起身,悄悄掀起錦帳下了床榻,再将錦帳放下。
等錦帳放下,李裕跟着睜眼。
這回,應當沒事了吧……
但,不對!
李裕似是忽然想起什麽一般,當即警覺閉眼。
果真,李裕剛閉眼,床榻上的錦帳就被溫印伸手撩起。
溫印好奇看了看床榻上,見李裕還阖眸睡着,而且,方才的動作和神色都沒變過,是真的沒醒……
溫印:“……”
李裕:“……”
溫印.心中這口氣才算徹底松了下來,也緩緩放下錦帳,沒吵醒床榻上的李裕。
錦帳外,溫印.心中輕嘆,魔怔了是不是。
她方才竟然以為他是裝睡的。
錦帳內,李裕心中也長松了口氣,好險,差一點!
幸好他剛才忽然想起溫印一慣謹慎,沒那麽好騙,不然剛才就是四目相視,大眼瞪小眼……
作者有話說:
魚寶寶:好險,幸好我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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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提醒一聲有紅包,別忘了吐魚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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