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別卷被了

國公爺自缢了……

貴平眸間震驚, 聲音中些許哽咽,盡量平靜問道,“什麽時候的事?”

小內侍官名喚雲陶, 是一直跟着貴平的心腹,也清楚貴平上心國公府的事, 所以一出事便來了這處送消息給貴平。

貴平問完,雲陶趕緊應道, “就是今日晌午前後,殿下還在清風臺設宴, 公公來離院的時候, 不久, 就出事了……”

雲陶說完,不由低頭。

貴平喉間再度輕輕咽了咽,“不是讓人看好了嗎?怎麽還會出事?”

他離開大理寺的時候分明特意交待過,不應當……

這其中哪裏出了纰漏。

雲陶輕聲道,“聽說,國公爺是趁禁軍交接的功夫出事的,這其中的時間間隙計算得都很清楚, 前後就一兩注香的時間,殿下又沒有讓人像羁押旁的犯人一樣羁押國公爺,所以國公爺這處沒有人一直盯着, 出事時禁軍也很難覺察, 再加上國公爺年事高了,等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救不回來了……”

雲陶擡頭看他, “公公, 國公爺這次, 怕是很早之前就計量好了,所以禁軍想看緊也會有纰漏。”

雲陶說完便低頭。

貴平愣住,片刻,才沉聲道起,“這麽短的時間?”

雲陶如實道,“是大理寺确認過的消息,應當不會有假。”

貴平便不吱聲了。

稍許,貴平又問起,“殿下呢?”

“殿下在大理寺呆了很久才回的東宮,回了東宮之後,便一直在寝殿中坐着,沒有出來過。”雲陶沒有隐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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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東宮。”貴平轉身。

“是。”

禁軍侍衛置好腳蹬,貴平踩着腳蹬上了馬車,撩起簾栊時,卻又停住,問起雲陶,“趙小姐呢?”

雲陶支吾,“被,被蒼月太子将人要走了……”

貴平臉色再度僵了下來,沒再出聲。

馬車上許久,貴平都未開口,目光一直凝在一處出神。

雲陶也不敢出聲擾他。

離院同京中有一個時辰的腳程,等到東宮時,都近黃昏,東宮各處開始陸續掌燈。

門口值守的禁軍見了他紛紛拱手行禮,但都見貴平公公不似早前和氣,會同人颔首致意,而是整個人臉色都不怎麽好,帶了涼意。

等到寝殿外時,茂竹侯在此處。

貴平目光不由微淩。

茂竹見了他,應了上來,問候道,“貴平公公。”

也同他‘好意’提醒,“殿下說了,想自己在殿中呆上些時候,誰都不見。”

貴平低聲,“滾開。”

茂竹不怒反笑,湊近道,“公公,說句不好聽的,大家都是內侍官,也不見誰比誰高貴,何必呢?主子的事,主子心中有數,哪裏輪得到像你我這樣的人去管?管太多了,親近的也會變得不親近,興許,一個不留神還會掉腦袋,不是嗎,貴平公公?”

茂竹言罷,躬身拱手。

貴平原本臉色就有些難看,茂竹這番話又分明挑釁,貴平壓低了聲音,“國公爺的事,我慢慢同你算。”

茂竹又笑看,“殿下都沒同小人算,公公,您算個什麽?”

尤其是最後一句,特意調高了語氣,挑釁和暗示的意味十足,也從早前的躬身到擡眸看他,也不避諱。

貴平輕聲,“你知道我為什麽忍你嗎?”

“還請公公賜教。”

貴平近前,“因為殿下想看看,泥沼中爬出來的人能怎麽掙紮,走到哪一步……”

“哦。”茂竹輕笑,“那小人也提醒公公一句,殿下也是從泥沼中爬出來的人,不一樣的掙紮嗎?”

茂竹言罷,側身讓開了身後的路,“貴平公公,您請。”

貴平看他。

茂竹笑着低頭。

貴平眸間一抹寒意,但眼下,不是在意他的時候。

貴平越過茂竹,入了寝殿中。

茂竹這才擡眸笑了笑。

想做好人,好人哪那麽容易做?手早就不幹淨了,不過一廂情願罷了,他和他沒什麽不同……

***

黃昏已至,寝殿苑外都已掌燈,但貴平入內時,寝殿中四處都熄着燈,只有一盞微光亮着,除卻李坦也沒有旁人。

“殿下。”貴平拱手。

李坦擡眸看他,因為是貴平,所以語氣平和,“李裕怎麽樣了?”

貴平還是看到他眼中的黯沉。

貴平知曉他想知道的,也如實道,“廢太子醒了,太醫院去了六個太醫會診,确認是剛醒的,早前沒有醒過,眼下醒是巧合。”

李坦看他。

貴平繼續道,“醒得時候,是張有山在,因為昏迷前,一直在戰場,所以眼下的記憶還在戰場上沒出來,以為被俘,渾渾噩噩咬了張有山一口。傷口我看過了,有些猙獰,是狼狽之下的求生反應……”

“然後呢?”李坦好似有些心不在焉。

貴平也聽得出來,繼續道,“太醫會診說是昏迷太久了,忽然醒來,又耗了力氣,身體支撐不住,又昏了過去。但人既然醒了,再醒最遲也是明晨的事,廢太子,已經從昏迷中醒過來了。”

“呵。”李坦輕嗤一聲。

貴平擡眸看他。

黑暗的角落裏,李坦的語氣裏都是嘲諷,也輕哂道,“你說他怎麽就這麽命大,這樣都死不了,還醒了?”

貴平知曉他今日心中難過的事并非李裕,只是特意尋了這處出處而已。

貴平剛想開口,出聲寬慰,又聽李坦道,“有時候命太硬了不是好事……”

貴平噤聲看他。

雖然知曉國公爺的死對他的觸動很大,但眼下殿下的反應,有些不對。

貴平避過,繼續道,“已經讓太醫在院中值守了,有消息,會傳到東宮來,殿下放心。”

“溫印呢?”李坦問起。

貴平微怔,想起早前猶疑過,溫印要麽真沒心思,要麽,就是極其聰明一個人……

貴平藏了後半段,直接道,“沒什麽,還同早前一眼,虛虛實實,好像人醒不醒都不關她的事,沒怎麽放心思在廢太子身上。于陽郡主今日讓人送了一只狗去離院,二小姐對狗都比對廢太子上心……”

貴平說完,李坦輕笑出聲。

貴平看他,心中不由捏了把汗,不知為什麽,怕他對溫印……

但李坦卻道,“為什麽?!貴平,你說為什麽趙國公就沒有永安侯那麽清醒,審時度勢,就算不與孤一條心,但孤讓他嫁女兒,他就嫁女兒,沒有同孤魚死網破,反倒是趙松石,孤對他處處忍耐,他反倒處處挑釁?!”

貴平早前覺得的哪裏不對,越發明顯了去。

國公爺死了,他以為殿下會……

但殿下用的詞,是他處處忍耐,國公爺處處挑釁……

貴平不由皺眉。

而李坦繼續,“還有趙暖,孤讓她嫁給李裕,等李裕死後任人揉.捏了嗎?孤只是讓她在清風臺上服軟,求孤一句,孤還能怎麽樣她?她為什麽就還不能像溫印一樣聽話,認命,繼續做她的貴女!”

貴平愣住,心底的寒意不由竄起,哽塞在喉間。

李坦的笑意裏都是冰冷,“為什麽趙國公就沒有永安侯那麽聰明,趙暖沒有溫印那麽識趣!我越在意,他們就越有恃無恐,他們怎麽對我的?”

貴平僵住,早前的猜疑不是錯覺……

貴平不由緘聲。

果真,李坦從小榻上緩緩起身,站起,“孤才是太子,能坐到今日這個位置上,靠得不是仁義道德,孤給過他們機會,他們不會願意,他們不來求孤,難道要孤求他們?我是君,他們是臣,君要臣死不過一句話而已,我沒讓他死,是他自己要死的,我有什麽辦法!不是孤逼他,是他逼孤!”

貴平見他眼底猩紅,方才要說的話也咽回了喉間,只輕聲道,“殿下……

李坦再道,“茂竹說的對,我和他是一類人,孤是太子,做什麽何必要解釋!”

貴平忽然意識到,恐怕他眼下說什麽,殿下也不會聽了……

因為他眼裏藏了旁的東西。

貴平噤聲。

李坦上前,“臣子這麽多,孤少一個趙松石嗎?女人這麽多,我少一個趙暖嗎?既然他們巴不得都同孤撇開關系,怕被人诟病,那就讓他們去好了,趙松石一個罪臣,自缢也體面;趙暖一個罪臣之女,孤不計前嫌,想給她一個去處,她不要,那就讓她為奴為婢。”

貴平沒有再出聲,腦海中都是方才茂竹口中的話。

—— 小人也提醒公公一句,殿下也是從泥沼中爬出來的人,不一樣在掙紮嗎?

—— 主子心中有數,哪裏輪得到像你我這樣的人去管?

貴平心中近乎可以肯定,早前茂竹在殿中同殿下說了不少話。

而且字字誅心。

趙國公的死,殿下心中就是一根刺,他是想替殿下慢慢拔出這根刺,但茂竹,把這根刺死死紮進了殿下心底。

……

貴平出了殿中,臉色明顯比早前更黯沉。

茂竹上前,“公公還好?”

貴平看着眼前的人,殿下已經失了理智,覺得茂竹解了他心結。他是可以眼下動茂竹,但如此就會和殿下沖突,甚至離心。

他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至少,不要讓殿下在喪事理智的時候再做旁的會後悔的事。

貴平伸手抓起茂竹身前衣襟,茂竹眸間還是一縷忐忑,真怕貴平會動他,貴平沉聲道,“久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小心了,最好什麽都別做錯,不然,濕了的就不是鞋了。”

茂竹的恐懼中,貴平松手。

茂竹是沒想到從殿中出來,貴平還能這幅模樣……

但貴平離開,茂竹還是慢慢平緩下來。

稍許,有旁的內侍官上前,“茂竹公公。”

茂竹恢複了平常神色,“我去趟東宮,替殿下辦事,看着些。”

“是。”

待得上了馬車,馬車行至東街口堵住,茂竹下馬車看究竟時,有正好值守的禁軍上前。

茂竹放下簾栊,“上來說話。”

禁軍上了馬車,旁人也看不出端倪。

馬車內,茂竹将銀子塞給方才的禁軍,“趙國公的事,做得很好。”

“多謝公公,屬下,也沒什麽……”禁軍看着手中的銀子,略有遲疑,他只是沒攔着而已。

茂竹笑道,“貴平這樣的人,哪裏想過你們這些辦事的?日後替我辦事,我都記得。”

禁軍笑道,“多謝公公。”

“去吧,久了讓人生疑。”茂竹輕聲。

禁軍下了馬車。

馬車駛離東街,茂竹放下簾栊,嘴角微微勾起。

雲陶遠遠看着茂竹乘的那輛馬車離開,雲陶腳下微頓,又掉頭去跟了早前的禁軍。

……

國公爺一死,不少事情都需善後,否則怕引起朝中旁的變故。

自寝殿出來,貴平一刻都未停過。

幾日前,傅載時上折子,殿下還清醒知曉此時動國公府對時局會有影響,哪怕只是傅載時的一道折子,都會引起朝中的猜忌。不過幾日之後,這道折子就将殿下逼得同國公爺正面沖突,誰都不願向對方低頭,最後一步步演變到眼下局面,也走到今日這步……

早前的殿下不是東宮,旁人冷眼相待得多,但國公爺剛正不阿,所以與旁人待殿下不同,在殿下看來,國公爺對他就是青睐與照顧,殿下也報以最大的恩惠;但眼下,殿下把持朝政,一句話便可左右所有人的生死,朝中要麽敬畏要麽懼怕,但國公爺還是剛正不阿,所以又與旁人待殿下不同,但在殿下看來,這樣的不同就是國公爺可以容他落魄,不可容他高位。

但國公爺,從始至終都是早前的國公爺,沒有不同……

這些話,他不說,以殿下的心思未必就不知曉。

但早前的殿下會與他推心置腹,如今在東宮之位上,要聽的,早就已經是自己想聽的,未必是當聽的。

東宮之位從來都不好做,但最難的這關是自己。

看着手中的卷宗,貴平皺眉出神。

“公公!”

見雲陶神色慌張,貴平放下手中事務,“怎麽了?”

雲陶輕聲,“公公不是讓我盯好茂竹公公嗎?方才,我見茂竹公公乘的馬車經過東街,當時東街很堵,借着這個功夫,有禁軍上了茂竹馬車,而後下來,神不知鬼不覺。”

“哪個禁軍?”貴平看他。

雲陶湊近,悄聲道,“茂竹公公走後,小的又去跟蹤了同茂竹公公見面的禁軍,公公,茂竹公公見的是大理寺內值守的禁軍。”

大理寺內?貴平微訝,好似,又有東西緩緩在心中竄到了一處……

“我知曉了。”貴平放下手中卷宗,“先別打草驚蛇。”

雲陶應是。

待得雲陶退出屋中,大理寺,值守的禁軍,趙國公,茂竹……

貴平臉色晦暗到了極致。

***

黃昏将至,離院中來來往往的太醫,藥童和禁軍才少了,主苑中也才漸漸恢複了安靜。

黎媽撩起簾栊入了屋中,同溫印說氣,“夫人,旁的太醫都走了,今日太醫院就留了王太醫在院中輪值。在桃苑歇下了,說明日晨間再來看看殿下這處。若是晚上有事,就讓人去桃苑尋他。”

溫印放下懷中的臘初,輕聲應了聲“好”。

“元寶。”溫印又喚了聲。

元寶上前,從溫印懷中抱起臘初,溫印交待,“元寶,日後臘初交給你和銅錢照顧,在苑中尋處寬敞地方給臘初搭個窩,要暖和一些,缺什麽就找餘媽,告訴她,我說的,臘初要照顧好了,不能有閃失。”

元寶笑盈盈道,“知道了夫人。”

“去吧。”溫印溫聲。

元寶歡喜抱了臘初出去。

黎媽看着元寶的背影,輕聲嘆道,“臘初交給元寶和銅錢照顧合适……”

溫印一面端起茶盞,一面道,“得給餘媽他們找些事情做。”

黎媽不由笑起來,“那有的折騰了,元寶和銅錢都是孩子,餘媽這處也分不清楚是夫人的意思,還是元寶和銅錢兩個孩子瞎折騰的,多幾次怕是就疲了,也不好說什麽。”

正好屋中的窗戶是敞開的,黎媽看了看窗外,壓低了聲音道,“早前餘媽也想往苑中添加人手,夫人都搪塞回去了。這次殿下醒了,貴平公公來了一趟,這苑中伺候的人手就已經翻了一倍。”

多少人,就是多少條眼線。

溫印淡聲道,“眼下是翻了一番,之後只怕還會更多。”

黎媽又看了眼窗外,确實,殿下醒了,整個離院中的氛圍就與早前全然不同了,就似,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黎媽印象裏,苑中還從未像今日這般嘈雜過。即便眼下不像早前那麽吵了,但也只是苑中守着的人沒出聲罷了,卻不是人少了。苑外有禁軍和小厮,苑中是婆子、丫鬟,只要開着窗,這屋中的一舉一動都在旁人的眼皮子下。

“風大了,關窗吧。”溫印吩咐了聲。

黎媽應好,果真,黎媽一關窗,苑中的丫鬟婆子都伸長脖子看着。也很快,就有人到了外閣間內,在簾栊外朝着屋中問道,“夫人,黎媽,屋中可有要幫襯的?”

黎媽看向溫印,溫印使了使眼色。

黎媽當即會意,沒應聲,卻忽得上前撩起簾栊,前來查探虛實的趙媽一愣,也沒想到會忽然如此,頓時支吾道,“夫,夫人……黎媽。”

因為拿不準溫印脾氣,眼下餘媽又不在,趙媽多少有些忐忑。

再加上一旁的黎媽并未出聲,夫人也端着杯盞喝茶,沒說話,但看夫人臉色,卻不像和善的模樣,趙媽心中頓時沒了譜。

溫印輕抿了一口茶盞,并未放下,而是繼續撩起茶杯蓋子,漾了漾浮起的茶葉,漫不經心道,“同餘媽問一聲,如今我這苑子裏,裏外都是人就罷了,可是日後我屋中關扇窗戶,倒杯水,都會有人來我內屋門口守着質疑問話?還要每問一次,我答一次?”

趙媽一聽,吓得趕緊躬身,“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奴家不敢,只是怕屋中有要幫襯的,人手不夠。”

溫印緩緩放下茶盞,不急不慢道,“那你替我給餘媽說聲,我這屋中,可以進貓,可以進狗,但不是‘什麽貓狗’都能進。不然,這一苑子的人都給我有多遠滾多遠,她自己去給貴平交待,聽好了嗎?”

“聽好了,聽好了。”趙媽趕緊應聲。

“重複一遍。”溫印看她。

趙媽額頭都冒出冷汗,“日後夫人屋中,不不,夫人苑中這處,不能随意進人……”

溫印輕聲打斷,“哦,我是這麽說的嗎?”

趙媽僵住,不,不是嗎?

黎媽提醒,“趙媽,您再好好想想?”

趙媽一臉懵。

黎媽溫和提點,“趙媽,夫人方才明明說的是,公子才醒,還病着,太醫說了要多靜養,不能太吵,總這麽進進出出的,灌得全是風。夫人又慣來怕冷,還喜歡安靜,夫人說了,人多不怕,人多好伺候,但怕事多口雜不是?”

“是是是……”趙媽應聲。

“那趙媽去忙吧,屋中我來伺候就好。”黎媽溫聲。

趙媽腳下生風。

待得趙媽出了外閣間,又從外将屋門阖上,黎媽才道,“被夫人吓倒了。”

溫印起身,“吓唬吓唬也好,虛虛實實,猜不透,也不敢亂生事。眼下苑中的人還不算多,等真正人多了,太軟了,便容易被人拿捏;太硬了,又落人口舌,敲打敲打就好。”

言辭間,溫印行至床榻前,她是想去看看李裕的,卻見李裕已經睜眼了。

還不知道方才聽了多久,只是有些詫異得打量她,應當是從未聽見她這麽說話過。

“黎媽,看着些。”溫印吩咐了聲。

黎媽會意。

黎媽也猜到是殿下醒了,撩起簾栊出了內屋,守在外閣間內。

溫印上前,見李裕眨了眨眼睛,但沒說話,睜眼躺着看她,同早前一樣,面上并未多少血色,是病榻中的模樣。

溫印想起早前他同她生氣,不吃冰糖葫蘆時一幅惱意的少年模樣;他同她說起陸平允,趙國公,甘雨,丁勝等人時,又一幅運籌帷幄的沉穩模樣;還有早前用過藥時,迷迷糊糊同她時的小奶狗模樣;還有當下,一臉不知當說什麽好的模樣……

溫印伸手摸了摸他額頭,沒燒了。

早前燒過一陣,胡師傅也說過是正常的。

李裕輕聲,“阿茵……”

是還記得。

“方才偷偷聽了多久了?”溫印先問起。

李裕又眨了眨眼,他早前沒聽溫印那麽強勢說話過,當下,也知道瞞不過去,只好如實道,“貓貓狗狗那一段開始的,我還沒聽你……說話這麽兇過……”

“哦。”溫印輕聲,“那還有更兇的。”

李裕:“……”

溫印不逗他了,“怎麽樣了?”

他輕聲道,“沒事,就是頭有些暈。”

溫印笑,“咬那麽使勁兒,不頭暈才怪。”

李裕問道,“沒看出端倪吧?”

溫印搖頭,“演技卓絕,太醫都蒙過去了,但是……”

溫印看他,“你怎麽咬這麽狠哪?我看着都疼。”

李裕支吾,“就是,當時覺得自己沒什麽力氣,怕咬得不像,就什麽力氣都用了。”

溫印笑了笑,俯身湊近道,“可像了,張太醫都疼哭了~”

李裕也跟着勉強笑起來,但一笑,就微微咳嗽。

“要喝水嗎?”溫印問他。

他點頭。

溫印端了水給他,他想撐手起身,但手都是軟的,實在沒力氣。

“別起來了。”溫印拿了勺子喂他。他也果真沒起身,就這麽一口一口,溫印喂,他就喝,他看着她,雖然慢,但配合着喝完了杯盞內的水。

“還要嗎?”溫印一面替他擦嘴角,一面問起。

他搖頭。

“那再睡會兒吧,今晚太醫不會來,你可以安穩睡一覺。”溫印看他。

“才醒,我睡不着了。”他也如實應道。

“阿茵,你同我說說今日的事吧。”他心裏還惦記着。

“好。”溫印便事無巨細同他說起,時間有些長,但包括貴平來屋中之後的事,雖然她表現得漠不關心,但她都聽着看着,也知道他想知道什麽。

最後溫印又道,“放心吧,今日一切都好,沒露破綻。”

應當又是說了許久的話,有些乏了,溫印見他困得眼眸又重新阖上了,“阿茵,我有些冷。”

她伸手牽了多一床被子給他蓋上,“還冷嗎?”

李裕是困了,沒有應她的話,又迷迷糊糊道,“阿茵,我想吃糖葫蘆了……”

還惦記着,那是很喜歡吃糖葫蘆,但平日裏不能。

溫印沒忍住笑,“等隔兩日,你再好些的。”

話音未落,他慢慢将他靠近她的手,輕聲道,“阿茵,我真的冷,你今晚別卷被了……”

作者有話說:

寶子們來遲啦,這章也有紅包哦,之前的紅包統一明天12:00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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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開始恢複正常更新,每天三更,12:00和21:00,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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