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夫人最煩他

回了閣樓處, 李裕先去沐浴。

一連兩個時辰,幾乎都沒停過,密道裏怎麽都比密道外氣悶, 再加上回程時近乎是他帶着溫印再走,李裕其實有些累。

胡師傅的藥作用還在, 他眼下也不是很好受。

耳房中,李裕寬衣。

有些疲乏的時候, 不能在溫水浴桶裏泡太久。

李裕坐在浴桶中,向後仰首, 頭靠在浴桶邊緣, 長舒一口氣。今日的進展好快, 無論是江之禮與東山郡王的消息,還是今日冒險探的密道,都讓他漸生希望。

而且,希望一點點在看得到,也摸着的慢慢靠近。

若柳暗花明,又似絕處逢生…

這處密道不知通往何處,但十有八.九都是可以離開離院的路。只要他能平安離開京中, 他至少能回到同李坦相對等的位置上。

那一切還有機會……

他要這個契機。

李裕睜眼,慢慢坐起身。

他想到溫印。

今日在密道裏,他一直牽着溫印, 也想到密道裏那只老鼠第一次竄出來的時候, 溫印盡量佯裝平靜和淡定,他沒察覺,等到第二次竄出來的時候, 溫印徑直跳到他身上。

他也下意識扔掉火把, 接住她。

她自己沒發現, 他們兩人當時離得多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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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那一段密道最窄的一處,他已經退無可退,抵在石壁上,說話時,唇邊都沾上她唇邊,但她太緊張那只老鼠,他親到她都沒察覺……

但他有。

她唇間很軟,但觸碰的時間太短,就似囫囵吞棗一般。

他并不知道是不是像話本子裏,他仿佛看過許多遍的,似櫻桃,若佳釀,柔軟溫和,沾之上瘾……

他親到了她,在他不曾意料的時候。

但他還想親她,不想淺嘗而止。

……

李裕擦幹頭,簡單束發,又換了身幹淨衣裳從耳房中出來,早前密道中的味道已經洗淨,他身上都是皂角的清香味。

他出來時,見溫印在案幾前寫寫畫畫。

“阿茵,好了。”

溫印輕嗯一聲。

李裕上前,“這是什麽?”

溫印沒瞞他,“憑印象畫的,今日密道的大致路線,稍後就燒掉,燒掉之前再看看。”

李裕湊近,溫印轉眸看他,才發現兩個人不知不覺間貼得很近,但似是又沒什麽違和感……

李裕輕笑,“你真記得住?”

溫印颔首,“嗯,我方位感很好,也能估算大致的距離,我在想一件事,李裕你看。”

李裕不由笑了,“這什麽?”

在她的線路圖中,有一個不和諧的點。

溫印應道,“老鼠。”

李裕頓了頓,不由笑了起來,“你不是怕嗎?還畫出來?”

溫印惱火,解釋道,“我是怕老鼠,但我是在想一件事,靠賞梅閣這段的密道入口是有石板封住的,從賞梅閣這處的入口,到我們發現的緩步臺中間是沒有其他路的,到了緩步臺那裏,要同時按下對應的圖案,才會打開向下的階梯,那問題來了,老鼠又不會同時按下密道的機關,那它從哪裏來的?”

李裕也握拳抵在鼻尖,“是,我早前也忽略了。”

溫印繼續道,“我猜,在密道通往緩步臺之前,一定還通往別的什麽地方,而且,不會離賞梅閣太遠,因為老鼠跑不了那麽遠,它要吃食。李裕,這處是離院,我們遇到老鼠的地方很近,我想應該離院中的另一處地方。”

李裕愣住,轉眸看她。

溫印是很聰明,她的猜測是有道理,他們今日的注意力一直在往前探路,途中并沒有仔細查看,很有可能,還有另外一條分支是通往離院中的另一處的。

或者說,離院中的另外一處,也有一道暗門通往密道中來。

這是說得通的。

李裕輕嘆,“阿茵,離院裏很有可能還有一處暗門,也能通到密道中。”

溫印深吸一口氣,“是啊,而且這處暗門應當不是封死的,否則不會有老鼠,我猜,是在一處不起眼的地方。要盡快找到,不然也會不安穩。”

李裕知曉溫印的擔心不無道理,“等我同安潤将密道的另一端探完,再看看旁的痕跡。”

溫印點頭。

“阿茵,先別想了,先去洗漱吧,太晚了。”李裕提醒。

溫印也才反應過來,她一開始想事情就有些廢寝忘食,他們入密道的時候就已經差不多是子時了,眼下從密道往返,再到這個時候,隔不久都快拂曉了。

溫印起身去了耳房中,李裕也沒睡,而是認真看着溫印畫得這幅圖。

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如果溫印的方位感沒錯,最後緩步臺下的密道,即便轉了多少彎,但大致的方向是通往城中的,不是城外……

李裕良久都未出聲。

方才溫印去耳房前,叮囑過他燒了這張手繪的地圖,李裕照做。

紙張不大,李裕揭開燈盞。

很快,紙頁就化為灰燼……

溫印去了耳房很久,再久些李裕都要去耳房看她了。

溫印折回床榻的時候,眼中微訝,“你怎麽還沒睡?”

“等你啊。”李裕是在等她。

“你怎麽了?”李裕見她有些不怎麽舒服的模樣。

溫印一語帶過,“沒事,就是有些不太舒服,早些睡吧。”

等溫印上了床榻,李裕湊近,“溫印,你沒事吧?”

見李裕緊張,溫印奈何,只好如實道,“沒事,就是,每月都有幾日不舒服。”

李裕尴尬:“……”

溫印嘆道,“我去小榻那邊睡吧。”

她起身,李裕握住她的手,支吾道,“不是,不是不舒服嗎?別去了,小榻那邊冷。”

溫印看他。

李裕将她‘按’回被窩裏,低聲道,“這裏我睡暖和了。”

溫印愣住,李裕伸手撩起錦帳,“我去小榻”

溫印嘆道,“寶燕在那邊值夜。”

李裕:“……”

李裕自覺退了回來,平靜道,“那,睡吧……”

言罷,李裕也側身躺下。

溫印沒控制住想笑,因為兩人是面對着面側身躺下的,李裕一時有些尴尬,“睡了……”

李裕轉身向後,心中不由唏噓一聲。

他,他對月事也不熟悉,但也猜到是。

李裕不知道說什麽,忽得,身後的人靠近他,像前一晚一樣,将頭靠近他頸後,也伸手搭上他腰間。

李裕整個人僵住,溫印沒睡迷糊……

身後,溫印的聲音傳來,“睡了。”

她不舒服,但莫名覺得,抱着他睡會很舒服,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興許是因為今晚在密道時兩人一直在一處,也興許,都快拂曉了,原本就有些昏昏沉沉,沒想那麽多,遵循自己覺得舒服的。

李裕僵了很久,直至身後均勻的呼吸聲傳來,李裕才知曉她睡了。

李裕沒有動彈。

良久之後,李裕才翻身,溫印已經睡熟,他翻身,她的頭就稍稍往下搭了些。

睡夢中,溫印翻身背對着他,也蜷成一處,是腹間不舒服。

李裕從身後抱緊她,掌心撫上她腹間,輕輕替她揉了揉,她睡着了,未必知曉,但李裕揉了很久,等他停下的時候,她迷迷糊糊開口,“還要……”

李裕知曉她沒醒,但應當是舒服。

他将頭靠在她頸後,繼續輕輕揉了揉。

他好像,真的已經習慣同她一處了……

***

翌日醒來,溫印覺得睡了一晚,仿佛沒有早前那麽不舒服。

但今日是第二日,按照以往的經驗,溫印窩在小榻上懶洋洋看書,黎媽給她炖了糖水,清維和寶燕幾人同她一道說話打發時間。

從昨日起,太醫就沒有每日來賞梅閣問診了,黎媽陪着李裕去梅苑裏散步。

早前主苑其實并無多少景致,苑子也不算寬敞,但賞梅閣就在梅苑中,出了賞梅閣就是大片的臘梅樹,很是賞心悅目。

李裕其實并不知曉他是什麽時候來離院的,但就算從他醒開始算起,也沒好好在離院中逛過。

“殿下慢些。”黎媽提醒。

“我沒事,黎媽。”李裕應聲。

不知是不是昨日探過密道,心中有了希翼的緣故,即便昨晚睡得晚,今日精神已然很好。

而黎媽也見他面色漸漸有了紅潤,不似早前那般臉色煞白。胡師傅說藥性十天半月左右會過,眼下差不多過半,人也能披着大氅在梅苑中走走了。

黎媽見到前面是舊亭處,想到走了些時候了,“殿下可要歇歇腳?夫人總喜歡在這處歇腳。”

李裕看到那處舊亭,“好。”

李裕在廳中落座,這處的風光很好,李裕知曉這處就是思楚亭,也是梅苑景致最好的地方,他早前只聽過,但沒來過。

黎媽問道,“殿下喝水嗎?”

“喝。”李裕點頭。

這一趟同李裕一道出來,沒有朱媪跟着,黎媽折回取水。

李裕披着厚厚的大氅,在思楚亭中其實不冷,下雪的天氣,這裏可以品茶看雪賞梅。

李裕看到長廊處有安潤身影。

“安潤。”李裕喚了一聲。

安潤意外,“殿下?”

安潤正欲從長廊處直接翻過來,許是又覺得翻這個動作有些不穩妥,便又繞了小段路到李裕思楚亭這處。

李裕早前是不怎麽習慣同安潤一處,尤其是想到他是男子,卻扮作這幅模樣,但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一道的緣故,這種違和感在慢慢減少,仿佛也慢慢習慣和熟悉了。

“殿下,您怎麽在這裏?”安潤問起。

“出來走走。”李裕看了看他,應當是才從離院外回來,“去哪裏了?”

李裕問起。

“哦!”安潤想起,又将手中的食盒放在舊亭中的石桌上,然後打開,食盒裏是兩枚冰糖葫蘆。

李裕愣住。

安潤笑嘻嘻道,“夫人讓買的。”

李裕:“……”

又開始哄小孩子了,李裕心中輕嘆。

兩人說話時,不遠處有孩子玩鬧的聲音傳來,李裕和安潤轉頭,見是元寶和銅錢在梅苑中帶着臘初玩。

苑中都是嘻嘻哈哈的笑聲,追逐打鬧着,臘初也會在雪地中打滾。

李裕不由笑了笑。

許久沒見這樣的場景了,李裕想起小時候,他們也在父皇和母後跟前這麽追逐鬧騰過。

如今京中變天,一切都不同了。

李坦軟禁了父皇,他也在此處,不知道二哥和阿染……

李裕緩緩斂了眸間笑意。

安潤在身側,李裕換了話題,“安潤,同我說說溫印的事吧。”

“啊?”安潤意外。

李裕支吾,“就是,想聽聽她的事……”

安潤撓頭,“殿下想聽什麽?”

李裕笑了笑,如實道,“她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之類的,都可以,你随意說給我聽就好。”

“哦。”安潤想了想,一本正經道,“夫人最喜歡成熟穩重的謙謙君子,不喜歡沖動鬧騰的惹禍精。之前在定州的時候,童家那個二公子,也就十五六歲吧,成天就往夫人跟前湊,夫人最煩他!”

李裕:“……”

安潤繼續道,“像看不懂臉色似的,夫人越不怎麽搭理他,他越往跟前湊,還覺得夫人待他不同。不知道他哪來那麽大一張臉,夫人是待他不同,夫人看見他就頭疼,巴不得他離遠點,牙齒都沒長齊呢~”

安潤沒留意,李裕臉都綠了。

“你說我說的是吧,殿下?”安潤笑盈盈看他。

李裕:“……”

李裕嘴角抽了抽。

***

江之禮這處慢慢碾開信箋,安好,勿念,設法營救洛晚鐘。

看到這些字,江之禮終于寬心。

前日那場大火,他是吓倒,也不知曉殿下是不是出事了,李坦這麽瘋,讓趙暖去清風臺獻舞,又逼死了國公爺,他真怕李坦什麽事情做不出來?

但看到這張紙箋時,才确信殿下安好。

雖然不是殿下的親筆字跡,但想也想得到離院那種地方想要帶字條出來近乎不可能,有口信都算萬幸了。

但既然殿下讓他設法營救洛晚鐘,是沒有錯的。

洛晚鐘手上有殿下要的東西。

“懷瑾?”身後有人喚他。

江之禮不動聲色收了字條。

懷瑾是他的字,瑾者,美玉也,懷瑾握瑜,是寄願。

“坐。”江之禮溫聲。

來的三人都是早前在京中的同窗,這次江之禮入京,原本就邀了幾人來醉月樓小聚,他來這處便合情合理。

三人落座,許久不見,先是一番寒暄。而後,其中一人才道,“聽說了嗎,蒼月太子離京了,可惜趙國公屍骨未寒,趙暖就被帶走了。”

另一人說道,“聽說是清風臺時候的事,清風臺你們去了嗎?”

第三人輕嗤,“去清風臺的都是些什麽人!國公府一門忠烈,最後落得如此下場,簡直禽.獸不如……”

“噓!”有人趕緊伸手讓他噤聲,“小心禍從口出,眼下什麽時候,這種話都敢說。”

那人輕哂,“什麽時候?陶家一門通敵是否證據确鑿還有待商榷,但即便陶家通敵,同東宮有什麽關系?真是天家下诏廢太子的嗎?那怎麽不見天家露面?”

“你我說這些有什麽用?太子才醒,就聽說離院一場大火,有國公府的事情在先,對離院,還有什麽事情做不出來?你我在這裏無非呈口舌之快,能有什麽意義?不過憑添思緒!”

江之禮适時開口,“難得一聚,不憑添思緒,只談風月,無關國事。”

“對對對!只談風月,無關國事!”衆人響應。

江之禮唇畔一抹笑意。

京中連這些人都開始議論東宮,東宮這次是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處置趙國公一事,東宮偏激,适得其反,方才這樣的聲音是壓不住的。再加上離院這場大火,只是開端罷了……

要盡快見到殿下,從長計議。

***

很快入夜,這次,是李裕同安潤單獨一道,時間也提早了。

“小心些。”臨行前,溫印叮囑。

李裕點頭,“別擔心,我一定遇事沉穩,不冒失。”

溫印:“……”

忽然莫名其妙說自己一定遇事沉穩,溫印總覺得哪裏奇奇怪怪的。

亥時末了,安潤喚了一聲。

李裕要走了,又朝她道,“那你早點睡,我同安潤可能會探久些,不一定能這麽快回來,你讓清維多放一處碳暖,別着涼了。”

溫印應好。

今日是清維值夜,臨下閣樓,李裕又朝清維特意叮囑了幾聲,清維應是。

等李裕同安潤動身去了密道中,溫印才一個人躺回床榻上,莫名有些睡不着。

她不是在等李裕,只是有些不習慣自己一個人在這處。

手中的書冊翻了兩頁,溫印開始走神,想着密道中的事。

她今日不在,李裕同安潤應當會探很遠,眼下是亥時末,離天亮還早,但她心中仍有些擔心,隐約有些睡不着。在床榻上裹着兩床被子,輾轉反側,最後子時過後許久,才熬到了困意襲來。

……

許久之後,她迷迷糊糊好像聽到李裕回來了,他也喚她,“阿茵。”

她睜眼看了他一眼,“回來了?”

“嗯。”他俯身看她,“你還舒服嗎?”

她搖頭,她是不怎麽舒服,困意下,一點掩飾都沒有。

李裕輕聲道,“我很快回來。”

她又阖眸,很快,額頭處落下他輕輕一吻,她睜眼時,他已經往耳房去,溫印覺得哪裏不對,又好像沒有哪裏不對……

溫印繼續裹緊了被子,腦海中只有一個印象,大暖手爐回來了。

李裕确實去了耳房洗漱,從頭到腳的衣裳都要換掉,尤其是,今日的衣裳還沾了血腥。

今晚探得時間有些長,雖然中途受了傷,但其實差不多已經快探到出口了,具體的地點還沒明确,已經十之八.九。

他想說給溫印聽,但出耳房的時候見溫印睡着了。

他壓下想同她分享的念頭,安靜上了床榻。

她睡得不怎麽踏實,也應當是心中惦記着事,他折回時,她轉身靠近他身前,又像往常一樣,将手伸進他衣襟裏。

李裕忽然想,她應當,不煩他的吧……

思緒間,她抱緊他,還在低頭夢呓,“我怕老鼠。”

“不怕,我在了。”他伸手撫上她發間,有清淡的臘梅花香。

作者有話說:

眼皮子打架了,明天一起抓這幾天的蟲

這章最後一章周末紅包,記得吐泡泡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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