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有些時候人真的不能說謊,說謊是要付出代價的。

婉婉昨晚剛裝完肚子痛,第二日一早醒來就應驗了。

小腹悶悶的一陣陣抽痛,就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肚子裏面檸着勁,婉婉想,許是昨夜踢被子,小腹着了涼,雖疼但尚能忍住,且并不耽誤正常行程,婉婉就沒說。

用過了早飯,婉婉上了馬車,那原本以為一會幾天的疼痛感,不輕反而加重了,再加上山路颠簸。

婉婉坐在馬車裏,身子跟着凹凸不平的路面一晃一晃的,最後車輪碾壓在一塊凸起的石塊,婉婉整個人被颠起來,然後再重重落在座位上,那疼痛不适便就愈加明顯了。

“姑娘您怎麽了?”楓荷見姑娘臉色似乎不太好,認真問道,“可是昨夜沒睡好?”

婉婉搖頭,她不是沒睡好,是肚子痛……

可這不過一會的功夫,腹中絞痛的,她已經難捱的說不出話。

蔥白的手緊緊捂着驟痛的地方,額頭上布滿了細密汗珠,手心冰冰涼涼的,還伴随着心慌。

婉婉頓覺不妙,她從小到大都沒這麽難受過,她該不會是得了什麽大病了吧?

衣媽媽常說,越是不愛鬧病的人,得一次病才是重病,不脫骨也得拔一層皮。

老人的話,總是有那麽一定道理的,婉婉越想越覺得害怕。

就在這時,婉婉忽然覺得一陣濕達達,黏糊糊不知什麽東西染了裙褲。

她下意識伸手去摸,結果竟是染了一手的鮮紅血液。

她!流!血!了!

婉婉瞳孔驟緊,随之腦袋嗡的一聲就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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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荷比婉婉小一歲,也沒見過這等場景,見到小姐身下和手上染了血,吓得跳起,大叫着喚人:“快來人,小姐暈過去了!”

衣媽媽坐在後面的馬車裏,聽到前面楓荷的聲響,她忙趕過去。

一行人亂作一團,管家也擔憂的跑過來,被衣媽媽阻隔在了外面,因為她搭眼一看便知,那哪裏是病了。

楓荷吓得眼淚汪汪,強忍着讓自己不哭,“媽媽,快去見郎中吧,小姐是不是得了什麽內傷了,不然怎麽好端端的出了這麽多血。”

她想說,再這麽流下去,會不會死啊?

衣媽媽解下了自己的披風叫楓荷給小姐搭上,遮住那髒了的衣裙。

她進了馬車,叫外面不要耽擱,繼續走。

管家是上了年紀的人,有些事情不必言說,只看一看便了然。

他若無其事的叫車夫繼續前行,只道:“快些,老爺想小姐,叫早點回去。”

那馬夫一揚鞭子,馬兒就加快了速度。

容懷仲記挂着女兒,昨夜忙完公務就一直等到現在。

見馬車停在門口,他才算是放了心,結果心心念念的閨女沒有蹦蹦跳跳的跑出來叫“父親”。

衣媽媽下馬車,簡單和容懷仲說了幾句,只見他面色一陣青一陣白,衣媽媽又說了什麽,他才有所緩和。

如此婉婉這遭大禹寺之旅,站着去的,最後躺着,被父親抱回去的。

容懷仲小心翼翼的把女兒放在繡床上,他知女兒暈血,昏迷一會自己便會醒,而至于其它……

婉婉今年十四歲,正是小姑娘剛剛成年的年紀,婉婉沒有母親,女兒家的私密事,他一個做父親的不懂,更不好過問。

衣媽媽讓他放心,這是每個女孩成長的必經之路,姑娘也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可容懷仲還是有點愁,旁的好說,可她女兒畏血啊,這以後見一次暈一次的可怎麽好?

衣媽媽卻說:“老爺放心,等一會姑娘醒了,老奴與她說清楚,她不怕了,也就不昏了。”

衣媽媽之所以可以這麽肯定是因為先夫人蘇氏便暈血,婉婉是繼承母親美貌的同時将其他的習慣也都一并複制了下來。

蘇氏生前曾說過,大多畏血其實都是心裏上的恐懼,方才婉婉沒有任何準備的突然摸到了血,自然是吓壞了的,可時間久了,慢慢接受此事并非意外,而是女子成年後該有的,尋常得猶如吃飯睡覺一般的身體反應,便也就不怕了。

容懷仲聽衣媽媽這麽一解釋,緊皺的沒眉頭倒也漸漸舒展了。

他道:“那就拜托媽媽好好照顧婉兒。”

衣媽媽颔首,容懷仲便也不好一直留在女兒房中,方一路抱着女兒,他腦海中浮現出女兒一歲到十四歲所有的畫面。

從那個胖墩墩的嬰兒到軟軟糯糯的小女孩,再到他抱着都覺有些吃力的少女。

這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那個依偎在他懷裏的小女孩了,長大成人了。

婉婉醒來的時候,腰上系了個奇奇怪怪的不名物體,身旁還放了許多熱乎乎的湯婆子。

她小腹依舊絞痛,但有了湯婆子暖着,冰涼的身子緩解了不少。

她剛想好奇去起身看看,結果小腹傳來陣陣絞痛,算了她還是躺下吧。

可剛躺下,一股莫名的熱流從不可言說之處湧出,從大概十歲開始,小姑娘的身體日漸成長,婉婉便發現偶爾會有晶瑩剔透的東西淌出身體之外,那種感覺與方才無異。

可那時候她肚子不疼啊,現在她肚子很疼,很疼……

婉婉深深的懷疑,自己一定是得了什麽不治之症,之前便是身體信號的預警,只是沒有引起她的主意。

好後悔。

婉婉尚覺她的人生一片大好,若因此纏綿病榻,她不甘心。

就在這時衣媽媽端着紅糖姜水走進來,見小姐醒了,她笑道:“肚子還疼嗎?”

婉婉見到衣媽媽猶如見到救星了一般,抓着衣媽媽的衣襟,心底壓抑的恐懼一瞬湧上心頭,她哇的一聲哭出來,“媽媽我是不是得了什麽不治之症了?”

她還記得那一手的血是有多麽的觸目驚心。

衣媽媽卻笑得滿是深意,“姑娘不是生病了,姑娘是成年了。”

她極有耐心的坐到床邊,不疾不徐的将她的疑惑都一一解釋給她聽。

婉婉聽得一愣一愣,似懂非懂。

不過有一句話婉婉聽明白了,那就是這玩意只要一有,就要跟她一輩子,以後一個月一次,次次不落。

而她就要像現在這樣挂個奇奇怪怪的東西,走到哪裏帶到哪裏,而且你還不知道它什麽時候,不受控制的就……

“好麻煩!”

婉婉有些煩悶,小姑娘平日裏蹦蹦跳跳,來去自由,想去哪就去哪的慣了。

有了這玩意豈不就有了束縛?

婉婉覺得她不能像以前一樣無所顧忌,并且最不開心的是,這種事情讓自己很不方便不說,且小腹還一陣陣抽痛,她難受的連動都不願動。

這是那位神仙設計的?好沒道理!

衣媽媽說姑娘初來月事,不習慣是正常的,以後就要推算着日子,然後每個月提前備好月事帶。

雖然這些都不用婉婉來操心,可單是挂在她身上的這一條就夠她煩悶的了。

她一時有些不能接受自己身體突如其來的巨大變化。

有些難過的不想說話。

“媽媽給我點時間,我想要靜一靜。”

衣媽媽瞧着姑娘把頭埋在被子裏,不願面對的樣子,無奈笑了笑。

想起她自己小時候月事初臨,她大抵也傷心難過了好一陣,才接受了這個事實。

衣媽媽知道該給她足夠的空間,讓她慢慢接受。

漸漸接受了,便也不畏懼了,置于腹痛……

吃什麽藥,放多少湯婆子,都只能是暫時緩解,以她過來人的經驗很負責任的告訴婉婉。

“等姑娘日後成婚,有了身孕,生産之後便不會再痛了。”

婉婉……更加郁悶了。

衣媽媽離開後,婉婉也只是象征難過了一小會,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因為被窩裏暖融融,她摟着湯婆子實在是太舒服了。

夜裏高湛如約來到蕪華院,卻見女子房中寂靜昏暗,并未有半點燈光。

此時時辰還早,小姑娘精力旺盛,往常這個時間她都是不肯睡的。

今兒發生的事,他知道,如此便緩了腳步,悄無聲息的進了小姑娘的閨房。

女兒家的屋子總是到處都透着機靈可愛,一屋子的各種新奇擺件,珠簾略過男子發冠,再深,入便是女兒家小巧繡床。

婉婉就蜷縮的躺在繡床裏,桃粉色的紗幔将她圍起來,屋內陣陣馥郁芬芳撲面,那是婉婉自己調制的花香。

男子掀開紗幔,小姑娘蜷縮着,玉藕般的手腕墊在頭下,她的額頭已經布滿了涔涔冷汗,額角碎發也濕答答沾在一起。

“夫……夫君……我要夫君。”

小姑娘蹙眉,從嗓子裏嗚咽出來的細碎聲音,柔柔弱弱,惹人憐惜。

那一瞬,男子指間微頓,空氣似都凝結在一起,良久他俯身,啞着嗓音,極盡溫柔的在她耳側低語:“我在。”

小姑娘眉頭并未因此舒展,而高湛就這樣守在繡床邊,直到朝時才離開。

臨走時,他從懷裏拿出個巴掌大的小漆盒,放在小姑娘枕邊。

男子走後,婉婉依舊緊緊的抱着懷裏的布娃娃,她心裏難過極了,因為她夢見母親回來後又不見了。

于是小小的她,抓着父親的手,用含糊不清的話,可憐巴巴的央求。

“父親……我要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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