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身後話音未落, 婉婉的頭頂便傳來破空聲。

利箭飛馳而過,直奔向那馬背上年輕的将軍。

那一箭很是有準頭,随之便聽見鐵器與鐵器發出撞擊聲, 有将領怒喊,“有刺客, 保護殿下!”

方還一派祥和寧靜的長街,此刻已經亂作一團, 一聲聲高昂尖叫不絕于耳,而那幾個西域舞娘,也不知從哪裏就變出了兵器。

見一箭未中,幹脆一塊飛上去,以數量取勝。

因是乞巧節, 街上女子重多,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長街上的女孩子們吓的花容失色, 早已沒了往日的從容端莊。

婉婉第一時間就被郁司寧拉着護在了身後,不遠處便已起激烈的打鬥, 随後傳來慘叫。

婉婉怕血, 郁司寧把她送上馬車,又一路護送她回了家。

将她安頓好之後, 她不放心丁懷柔,便又策馬返回了長街, 去找柔兒。

好在那發事的地方離鬥巧大會的地方相隔甚遠,郁司寧趕到的時候, 那些歹徒已經全部被伏誅, 而這慌亂壓根就沒有惹到這邊來, 只聽聞東城那邊有人刺客, 情況很是激烈。

郁司寧看到丁懷柔沒事, 她這才徹底的松了一口氣,這時有人讨論起了方才的事,并提起了翊王。

原本是以卵擊石,翊王的人,不肖片刻就将刺客全部擒獲,且死傷慘重這事,從那人口中一過,竟成了翊王的人受傷,翊王殿下受傷慘重。

郁司寧這才想起來她還有個心上人要惦記,可等她趕到事發地時,這裏早已人去樓空,沒有一個人影。

地上只留下一灘灘打鬥時留下的血跡,長街上的百姓,關門的關門,回家的回家,什麽都沒有。

她敲開了一家店鋪,詢問方才的情況,可有人受傷?

那掌櫃說賊人已經徹底被伏誅,又回憶了下,似乎的确有人受傷,當時侍衛一在喊“保護殿下”,好像受傷的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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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司寧鮮少會哭,可在這一刻豆大的淚珠頃刻滑落,她吸了吸鼻子,振作起精神,告訴自己要堅強,于是翻身策馬,那一抹紅衣,去向了翊王府的方向。

此時婉婉老老實實的呆在蕪華院,派去打探柔姐姐的小厮回來禀報,丁家小姐也沒事,人也已經回家了,婉婉這才放下心。

翊王殿下班師回朝,卻在當街被刺殺,雖将其全部伏誅,翊王也毫發無損。

可皇子遭遇刺,這可是撼動國本的大事,皇帝口谕,将一衆大臣連夜宣入皇宮。

容懷仲匆匆的來,緊張的圍着毫發無損的女兒轉兩圈,左看看又看看,直到管家說:“老爺,再不去您就是最後一個到的了,別家大人為了顯得積極,這功夫馬車都到宮門口了。”

容懷仲一聽,別家早都走了,放下懸着的心同時,一溜煙又匆匆的入宮去了。畢竟翊王殿下答應他的狼牙還沒到手,此刻不能得罪!

婉婉一個人坐在葡萄架編做的秋千上,偷聽牛郎織女說悄悄話,可這次乞巧節,牛郎織女八成也被吓壞了,婉婉什麽都沒聽到。

忽得一陣清風襲來,帶着淡淡菩提香。

她下意識望過去,便見那白衣勝雪的男子,立于朔月下,豐神俊逸,皎皎出塵。

他如天邊月,亦如浩瀚星,清新雅致,眉目如畫。

他的到來仿佛漫天星鬥都沒了光,薄唇微揚,說不出的溫雅與清貴,婉婉見之,便眉眼彎彎,回了他一個大大的笑。

“仙人,您回來啦!”

那一瞬,小姑娘仿佛是個被落在家裏,期盼着家長回來的小孩子,天上的繁星都沒她此刻的星光耀眼。

“我沒做夢吧,這是真的嗎?仙人您真的回來啦!”

她一連激動的說了好多,男子垂目望着她,他輕“嗯”了聲,然後道:“略高了些,還盈潤了不少。”

時隔三月,小姑娘的變化不多,但處處都被他看在眼裏。

她的小臉紅撲撲的泛着光,氣色好得似個吸飽了營養的水蜜桃,一雙大眼睛望着他,映着他的身影。

婉婉最近長身體,小姑娘比較貪吃,夜裏又會理賬習字,如此積累下來,的确胖了些。

她嘿嘿笑道:“這都被仙人看出來了,的确胖了,但只是一點點呢。”

她不會承認自己胖得那麽明顯,那怕一眼就被看穿。

她笑得沒心沒肺,大抵這三個月野得都忘記了他。

“功課如何,布置給你的字帖可有練習?”

男子俊冷眉角微挑,等着小姑娘的回答。

提起練字,婉婉驕傲的挺起胸脯,信心十足道:“仙人布置的字帖我每日都有練習。”

高湛離開這三個月,婉婉作為仙人的好學生,再加上又螃蟹在前面誘惑着,她當真是刻苦的一日不落。

所謂勤能補拙,三個月積累下來,婉婉的字已經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與之前相比,仿佛出自兩人之手。

而她之所以這般有自信,很大一部分還由于上個月随父親去參加太師家的喜宴。

因在長寧侯府為小小公子寫字集福這事,被柔丁懷巧然化解,洪箐箐和丁嫣柔便計劃,借着這次機會再讓婉婉當衆出醜。

以次将上一次的遮掩一概接發。

如此兩人在宴會上千方百計的提議,要提字送賀。

婉婉在一旁默不作聲,卻将一切都看在眼裏。

洪箐箐終得說服了太師夫人應下,丁懷柔在一旁小聲道:“她們這是故意想要讓你出醜。”

婉婉一直在練字,且字練到丁懷柔看了都嘆為觀止的地步,她自然不擔心丁嫣柔和洪箐箐這次的計劃能得逞。

果然話題一轉就到了婉婉的身上,她們為了讓婉婉動筆,也算是無所不用其極,竟說婉婉的屬相與今日這對新婚燕爾相和,旁人無所謂,說什麽都要讓婉婉提上一筆。

有些事,一口答應便就不好玩了。

婉婉假意拒絕,說自己閨閣女兒,不懂舞文弄墨,難蹬大雅之堂。

可婉婉越是這樣說,洪箐箐和丁嫣柔越是覺得她心虛,便寬慰她,“沒事,當今容太傅之女,書香門第,簪纓世家,再醜又能醜到哪裏去?真是太謙虛了。”

這時太師夫人慈眉善目笑道:“賀詞而已,只圖個彩頭,容姑娘不必緊張,随意一提便是。”

主人都發了話,婉婉自然沒有再拒絕的道理。

于是很是半推半就的到案臺前,提筆寫了一首祝詞。

婚宴不同往常內院夫人小姐們舉辦的宴會,這種正式場合是并無男女之分。

如此除了一衆小姐夫人外,圍上來的還有各家前來慶祝的官員公子。

且太師在朝受人敬仰,全上京城的顯貴,無一遺漏都來了。

婉婉不卑不亢,那行雲流水的字跡令在場所有人為之驚豔。

更有人不禁贊嘆道:“嬌若驚龍,出神入化,我上次看到這般氣勢恢弘的字跡時,還是出自翊王殿下的手谕。”

同看過翊王殿下字跡的也附和道:“三分相似,七分神韻,不過即便如此,已然很是難得了。”

畢竟當今翊王殿下的字已然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莫說還未笈笄的閨閣女兒,就是他們這些入仕多年的老頭子也不能及。

若是說一句掏心肺腑的大實話,那便是這小姑娘比他們這些糟老頭子寫得還好,這歲數都白活了。

婉婉筆落,便迎來周圍一片稱贊。

容懷容知道女兒最近在練字,可練到這種地步,作為父親,他欣慰的同時也還是很震驚的。

通常女兒家的字體追求的都是小巧清秀,鮮少有姑娘能寫出這般磅礴大氣,胸襟寬闊的意境來,再加上婉婉生得美,人如其名,婉婉有儀,傾世絕倫。

不禁引得在場多少、少年為之露出傾慕之心。

而等着她出醜的丁嫣柔和洪箐箐兩個,只能在一旁幹瞪眼,被氣得冒煙。

小姑娘開心的講了月前在太師府上發生的事,可謂是狠狠的揚眉吐氣了一把。

男子默默的聽着她的歡喜,小姑娘一轉卻,不忘感謝恩師。

“這都是仙人的功勞。”

她眉眼彎彎似個月牙,“仙人的字,我雖只學到了三分,可這三分就已然很厲害了呢,可見仙人的字境界之高,是凡人渴望不可及的。”

軍營裏,一身臭汗味,性情剛直,滿口粗話的将士一抓一大把,可像眼前這樣香噴噴,滿臉阿谀奉承,溜須拍馬的小姑娘,還屬實不得見。

清風拂過她額間碎發,帶着那發髻上的流蘇微揚,她下意識眨了眨眼,又忽得是想到了什麽。

提着裙擺轉身跑進了屋,走之前還對男子道:“仙人等我一下,我有東西拿給你。”

拿什麽?

他不在的這些日子,她練得字嗎?

男子幾不可見的眉角上揚,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可小姑娘拿的不是宣紙,而是抱了個大大的竹盒子跑出來。

那竹盒子不算大,還隐約可見分為上下幾層,她神神秘秘将其放在地上,打開前還不忘擡頭,确認一下仙人的位置。

看不出是什麽,男子便垂眸,靜靜看着小姑娘蹲在地上認真鼓弄。

她一邊鼓弄,一邊嘴裏還默默念叨着,“桂花糕,香酥餅,小清瓜,大櫻桃。”

随着小姑娘每一聲話落,都伴随着一聲瓷器碰撞青石地發出的脆響。

高湛起初還沒看懂她這到底是在做什麽,直到那糕點果子一盤盤,整齊劃一的擺放在他面前,随之一個金燦燦的香碗不偏不倚,剛好放在正中央。

小姑娘會心一笑,然後在香碗裏,鄭重插上三柱香。

高湛……

作者有話說:

婉婉:沒錯,我就是這麽虔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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