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時間一轉就到了日落西山, 天邊挂上了一抹絢麗晚霞,圍着逐漸下落的太陽,散發着溫柔光暈。

婉婉和丁懷柔到山腳下時已是暮色, 二人登上馬車,準備歸府, 婉婉卻發現原本好端端放在馬車裏的布娃娃卻不見了。

“柔姐姐,我的布娃娃不見了, 走時明明就放在這兒。”

她指着馬車一側角落,她怕布娃娃亂放找不見,下車時特意安放在了妥善的地方。

此時馬車裏的被褥已經被蓮兒整齊摞放在一起,想着也許是卷進了被褥裏,可丁懷柔翻了好一會, 卻并沒有在被褥裏找到布娃娃身影。

她知那是婉婉母親的遺物, 對于從未見過母親的婉婉來說有多大的意義, 多麽的重要,于是便叫來了蓮兒。

蓮兒說她下山回來整理馬車時, 并未看見馬車裏有容姑娘的布娃娃。

她自小服侍小姐, 自然也知容小姐有一個十分珍重的布娃娃。

她若看到必然會小心保管,她可以肯定她回馬車時, 那布娃娃就已經不在了。

丁懷柔不解,馬車始終并未移動, 且就是移動,除非有劇烈的颠簸, 不然布娃娃在馬車裏不可能掉出去。

這時被問話的馬夫突然回憶說:“小姐走後沒多久, 有幾位國公府的小姐來問過, 這是誰家的馬車。”

“國公府的小姐?”

除了郁司寧, 她們與其他國公府小姐皆不相熟, 再者各府馬車皆有自己府上的标記,只要是在上京城這個圈子裏混的,就算彼此不熟,但馬車大抵都是知道的。

就算馬車也不認識,但也決不至于親自上前詢問這是誰家的。

這種打探方式,主人不在倒還可,若是主人剛巧在車裏,兩方撞個照面,那上前打聽的人豈不尴尬?

都是有頭有臉,有體面的人,就算想知道也可在別人口中,或是派丫鬟出去打探等各種辦法得知,斷沒有自己親自出手,走上來問得道理。

婉婉也察覺出了這其中不妥,且不說她們與別家國公小姐不熟,還有一家不但不熟還……

洪箐箐!

姐妹兩相視一眼,顯然是都想到了一處。

“可看清來人模樣?”

這下可難到馬夫了,他一個下人,貴小姐的容貌哪是他敢看得,從始至終他都低頭,憋了半天說了句:“她們有一個都穿極華麗的藍色着繡花鞋。”

婉婉和丁懷柔嘆氣,知道馬夫這是問不着有價值的線索了,就在她們準備問問周圍人時。

那蹬着湖藍蜀繡、繡花鞋,一身華麗衣裙的安國公府小姐洪箐箐,提着裙擺,搖曳生姿的從山上走下來,身後丫鬟扶着她,她心情瞧着很好,時不時談笑風生兩句,一旁丫鬟也委實溜須拍馬,捧得她更為得意。

“你們這是在找什麽?”經過長寧侯府馬車,洪箐箐止了步,望着弓腰在車下尋着什麽的車夫,繡帕掩口,笑着詢問丁懷柔。

帕子能遮住她嘴上的笑,卻遮不住眼中的得意,但本她也沒打算裝着。

“沒什麽,不過是掉了個镯子而已。”丁懷柔并欲搭理明顯是來看笑話,冷嘲熱諷的洪箐箐,只随口搪塞,便不再搭理。

“你們是不是在找一個穿着粉色裙子的娃娃?”洪箐箐為了引起注意,于是等于自告奮勇的認了這件事,“那娃娃梳雙丫發髻,發繩是紅色系桂花結的?”

她将娃娃的細節說得一般無二,有些甚至連丁懷柔都不曾注意過。

“是你拿走的!”丁懷柔質問。

“洪箐箐洋洋得意,不置可否,仿佛這是一件極光榮之事。

“是那娃娃擋了我的路,我嫌它礙事,就把它扔去了不礙事的地方而已。”

一個好端端在馬車裏的娃娃,怎會礙着任何人的事?她醉翁之意不在酒,顯然是在說娃娃的主人,婉婉擋了她的路。

“那個娃娃對我來說很重要。”婉婉走下馬車,本着先禮後兵,有話好好說的态度,試圖與她好好商量,“它是我母親的遺物,請你歸還給我。”

有些人,你越是以禮待人,她越是得寸進尺。

“還?”洪箐箐扯出一抹得意的笑,“都不知道丢到什麽地方去了,你說怎麽還?

“要不晚上托個夢,讓你亡母再給你重新做一個,也不是什麽貴重的玩意,幾塊破布而已。”

婉婉看着她嚣張的嘴臉,她視如珍寶的愛物在她嘴裏卻成了幾塊無所謂的破布,面目可憎的模樣,袖下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隐隐顫抖。

丁懷柔氣得整個人臉都白了,“洪箐箐,人在做提天在看,別太過分了。”

洪箐箐卻不以為意,她父親偷繳稅款被查,聖上都沒說什麽,她不過丢了別人一個娃娃而已,誰能拿她怎樣?

得意忘形的她,仗着當今聖上對他們洪家的庇護,誰都不放在眼裏。

可她到底只是個有血有肉,有生有死的普通人。

“不說是吧?”

婉婉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竟緊緊抓住她的衣領,把她拎到了跟前,身後丫鬟想要上前拉扯,婉婉卻一瞬拔下發上的發簪握在手裏,簪尖向下,狠狠的抵在了洪箐箐的臉頰上。

洪箐箐吓得人都傻了。

“別動,誰上來我就劃花她的臉!”

這一切皆只發生在轉瞬,動作一氣呵成,電光火石般,顯然是早就在腦中預劃好的。

就連一旁的丁懷柔都蒙了,這……這還是她認識的婉婉嗎?

洪箐箐做夢也沒想到,婉婉平時看着嬌嬌柔柔,任人欺負的樣子,急起眼來卻似一頭小獸,她從小養尊處優,油皮都沒破過,說話都沒有人敢跟她大聲,那見過這種不要命的架勢?

“你……你放開我!”她說話都開始結巴打顫,方才不可一世的嚣張勁兒眼下盡消。

婉婉也不知道自己的手勁怎麽突然就這樣的大,冰涼的發簪在洪箐箐的臉頰上按出了一個深深的坑,甚至明顯抵在了牙齒上,只需要再用力些便可戳破。

這種不致命卻對女子來說更要命的威脅,讓洪箐箐一瞬認慫,滿嘴嘟囔着,“別劃我,求求你別劃傷我的臉。”

“你不說,我就劃傷你的臉,讓你這輩子都沒臉見人。”

原本冰涼得發簪已經染上了洪箐箐的體溫,可越是這樣,越叫她毛骨悚然。

婉婉手腕用力,讓發簪壓得更深幾分,鋒利的尖部在從小養尊處優,細皮嫩肉的小姐臉上,就好似是一層包了水的皮,一戳就破,傳來一陣陣刺痛。

“別……別戳,我……我說。”

她不敢拿自己的一輩子開玩笑,若她毀容,不但翊王妃徹底失之交臂,甚至整個上京城的高門公子,都沒有人願意娶一位容貌盡毀的女子為妻。

洪箐箐是真的被吓到了,身後丫鬟被駭得不敢吱聲,她緩了口氣,決定賣友自保。

“那布娃娃不是我拿的,也不是我扔得,是喬清樂,是她扔在山上的,這件事從始至終都是她的注意,與我無關。”

喬清樂替她出頭,讓容念婉不痛快是沒錯,但容念婉何嘗不也是喬清樂的不痛快,只有容念婉不痛快,她喬清樂才痛快。

她剛才下山剛巧看見容念婉在找布娃娃,一時得意忘形,才上去說風涼話,圖一時得意痛快。

但娃娃的确不是她扔的,她也不知道在哪。

洪箐箐供出了喬清樂,婉婉便了然,若無熟悉她人告知,洪箐箐是不會知道那布娃娃是她母親的遺物,也不會起這種年頭。

而也只有喬清樂,從小到大與姑母一起登門回娘家的表妹,才會知她的私事。

“喬清樂她在哪?”

有執迷不悟的母親才會有這樣執迷不悟的女兒,婉婉從小到大都想不通,明明是表姐妹的兩人,為何就不能和平共處?

喬清樂從小就對她存在敵意,從她記事起便是這樣。

洪箐箐指着山上,“她還沒下山呢。”

她偷了婉婉的布娃娃,知道婉婉必然會找,如此做賊心虛,打算等一會,過了風頭再下山。

婉婉望着那三千八百八十八個青石臺階,她可剛從上面下來啊……

“婉婉。要不咱們就在底下等着喬清樂吧。”丁懷柔擔心婉婉這身子骨,才下來再上去恐撐不住。

可婉婉氣歸氣,大腦思維還是很清晰的,“不行柔姐姐。”

“娃娃現在被喬清樂扔在了山上,就算等到她下山,也還是要上去的。”婉婉理智分析,“不如趁着她還沒下來找上去,直接抓着她去找,準能找到。”

丁懷柔覺得婉婉分析得對,就是這石階……今天是出門沒看黃歷嗎?沖撞臺階不?

婉婉收回了抵着洪箐箐的發簪,将自己垂落的墨發簡單挽起,她本就不欲劃傷洪箐箐的臉,所有一切只是吓唬她,她只想要找回她的布娃娃。

所以當鋒利發簪離開洪箐箐的臉,上面只落下了微微紅印,并未傷她一分一毫時。

洪箐箐下意識忙抹着自己的四處臉詢問,得知自己真的沒有毀容,她才松了口氣,差點哭出聲。

她忽然意識到,容念婉并不是個好惹得主兒,這次的教訓讓她重新認識了她,她忽然就不想與她為敵,于是捂着一側臉頰,對正望着茫茫大山和那高聳石階咬唇的婉婉。

她“诶!”了聲。

婉婉回頭,她道:“容念婉,只要你承諾你不會做翊王妃,我就再不與你作對,從此以後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她自認為是誠心誠意與容念婉求和,只是她這種高高在上的求和态度實在難以令人接受。

她想了想還補充,“以你的身份,我也勸你也別異想天開,妄想飛上枝頭做鳳凰了,翊王也不可能選你。”

本不欲搭理她,正準備和“萬裏”臺階做鬥争的婉婉聽着這尤為刺耳話。

一生要強的她,剛邁出去的腳頓了頓,又收了回來。

她轉身,看向對面那個哭得似個怨種,自視甚高的國公之女。

白眼都要飛上天際。

“翊王妃人選向來都是翊王殿下說了算,什麽時候成了私下讨論的結果,背地裏的約定?”

“再說,你說翊王妃不會是我,就不會是我了?不是我難道會是你?”

“你問過翊王殿下的意見嗎?他同意嗎?”

“翊王他認識你,知道你是誰嗎?”

方洪箐箐讓她夢裏求亡母再做一個娃娃那得卑鄙嘴臉婉婉還沒忘呢,如今她怕了她便說和解就想要和解?

“你想井水不犯河水的平安無事?”婉婉走到她面前,一字一句告訴她,“洪箐箐我告訴你,我不同意!”

作者有話說:

高湛:媳婦,她家快完了,相信我。

——

我要努力寫了,太慢,我知道,我這個月努力了,紅花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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