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烏雲散退, 皎月當空。

十九的月亮依舊大得如玉盤,高高挂在天上,此刻雨勢漸稀, 小姑娘望着那一對包涵特殊意義的同心結手繩,有些呆住了。

兩根大紅色手繩巧妙穿梭相鏈在一起, 形成一個又圓又飽滿,代表着永結同心的結, 兩顆通透的緋色玉髓珠串子在兩端固定,再纏上金色絲線作為點綴,後面便以鳳尾結來延伸,編出手腕的長度,最後再在交叉處做一個可伸縮調節長短的活扣。

而這還不算什麽, 最巧妙得還當屬那墜在手腕下, 結口處的一對銀魚小墜, 恰當好處的遮擋了系扣的位置,還顯得不那麽單調, 一舉兩得。

婉婉喜歡小銀魚, 她還有一個她最喜歡的銀魚發簪,小魚活潑靈動, 真沒想到,一個簡單小巧的手繩竟也可以花這麽多巧妙心思, 每一處都生在婉婉的歡喜之處。

而先生說,這是他在廟裏求的, 可婉婉還白日裏在廟裏怎麽沒見過有這款呢?

這麽好看的手繩, 她自會第一眼就發現, 怎麽半點印象都沒有?

就在她在心裏贊嘆一句, 先生屬實好眼光, 要将她買得這一堆都比得黯然失色之時,那兩對銀魚上,分別淺淺刻着一個“婉”和一個“湛”,兩個小字映入眼簾。

婉婉這才了然,這哪裏是誰人都可以買到的大衆款,這分明就是量身定制的,難怪瞧着做工用料都比廟裏的不知好上多少。

小姑娘遲遲不應,高湛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裏不禁在想,他這麽做是不是太急功近利,太冒失了?

畢竟他還沒有得到婉婉的原諒,王府裏的房蓋也還缺着窟窿沒有修好,這麽短的時間,他便再一次這麽直白的向她表白心意。

上次她裝昏逃避他的問題,那麽這次呢?若她還是不應,他又要将她逼到何種境地去逃避,萬一自此再也不肯見他了怎麽辦?

此刻,高湛身體裏有兩個□□,發出兩種不同的聲音,在他的腦海裏不停的吵架。

白衣男子是第三世的高湛,冷靜克制的代表,他始終規勸他這一世不可急躁魯莽,要循序漸進,方能抱得美人歸。

而竟一方黑衣男子則是前兩世的高湛,這一世重生,始終受到白衣的壓制,越來越窩火的他,對小姑娘的愛與渴望也越來越濃烈,始終被隐忍被克制的他,內心在咆哮。

高湛再次表露心意向小姑娘求愛的決定便是黑衣在作祟,可話已說出,原本準備再最恰當好處的時候送出的定情信物,也被黑衣腦袋一熱給拿了出來,這時白衣正在指責黑衣冒失。

高湛活了三輩子,自是對這一世所有人,所有事,一切皆游刃有餘,唯獨眼前這個姑娘的心思……

小姑娘伸出手,男子便下意識送上護在他懷裏,不再被澆濕的布娃娃。

婉婉拿到布娃娃的那一刻,明顯有一瞬的怔楞,大大的眼睛眨巴了眨巴,不過還是将布娃娃從男子手中接過來,妥善放進披風裏收好。

果然,小姑娘要的是娃娃,并不是——他。

男子的心一瞬墜入谷底。

可婉婉收回的手又再次從墨色寬大的披風中伸出,纖巧的手指,瑩白皓腕,她渾身上下都晶瑩剔透泛着淡淡的粉,猶如似個白玉雕刻的娃娃。

她方才手心向上,讓男子誤以為她是在與他要娃娃,這次便手背向他,五根手指如蔥白般,食指上還帶着一個金色,可以靈活滾動的招財珠。

她在等着高湛為她系上手繩,男子靜默深沉的黑眸明顯閃過一道光。

“先生送人手鏈,都不管帶的嗎?”

小姑娘眉眼彎彎,露出一對小小虎牙,笑靥如花。

那一刻,男子便是也顧不得肩臂劇痛,意外之喜的他,拿起手繩得手微不可見得抖了抖。

他将兩個中最小的,屬于小姑娘的那個手繩拉到最大,然後再小心翼翼的套在她的手腕上,紅繩收緊,動作一氣呵成。

他此刻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而更多的則是怕這夢回會醒,一切成空。

可瞧着眼前姑娘高高舉着自己帶着手繩得手腕,左右轉看,賞心悅目,又證實着這一切并不是夢,是真實存在的。

男子在小姑娘欣賞手鏈之時,已悄然将另一個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唇角不自覺上揚勾笑,證實着他此刻的內心有多麽的激動慶喜。

而心裏的黑衣也按耐不住火熱的心,不斷趨勢着男子,“她答應了,快親她,快親她!”按他說的做。

白衣卻在這時跳出來,果斷阻止,“你以為你們兩個人關系很穩定嗎?小姑娘也只不過收了個手鏈而已,這并不能代表什麽,忍住不能親,千萬不要讓她認為你是個登徒子,前兩世的教訓還不夠嗎?”

前兩世……

男子望着小姑娘嫩如櫻桃般緋紅的唇瓣,糾結猶豫良久,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惡魔,聽了白衣的話。

此刻那個八百年沒開着葷,從重生就開始吃素的黑衣老哥在高湛體內暴走,只恨白衣優柔寡斷,半點不複他當年盛況。

就按着這麽個追法?他什麽時候才能娶到手?吃到肉?

那個被視作美味的姑娘,此刻在男子溫柔目光注視,在白衣的保護下,正恬靜欣賞着自己漂亮的手繩,全然不知她所看到的先生,不過只是男子視人的一面而已,此刻他體內還藏着一頭她并不知曉,卻時刻對她虎視眈眈的惡狼。

婉婉忽然想起先生那裏還有一個呢,她正準備把那個也給先生帶上,卻發現那手繩已經不知不覺,像是有魔法似的,已經自己系在了先生的手腕上。

小姑娘拉起男子的衣袖,将自己的也湊過去,放在一起,忍不住稱贊道:“可真好看。”

她這算是原諒他了嗎?

高湛發現自己竟是問不出,她這樣可算是原諒自己的話。

半晌男子将小姑娘玉白的手握在掌中,深邃幽眸無比深情的凝望着她。

他不求她現在立刻就給他答複,但卻希望,“從此刻在開始,別再對我避而不見了,也不要拒絕我對你好,好不好?”

許多時候,他克制不住內心的想念,忍不住的想要見她,每當那時,他多希望能夠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小姑娘面前,無需任何借口,任何理由遮掩,就只是光明正大的出現。

小姑娘躲在披風下的手指不住的摳着衣角,心口不由跟着顫了顫。

她下意識低垂下眼眸,別去男子灼熱目光。那樣子就仿佛是在回答一件很難答複的事兒,讓男子一瞬豁朗的心又跌入無望谷底,難道她要反悔?

就在男子百轉千回,懷疑自己恐要一朝打回解放前,小姑娘卻在這時蹙着黛眉,嘟着唇瓣,一雙杏仁眼淚汪汪噙着淚花,很是可憐。

她一想起她的房子都已經換了兩茬的房頂了,便不住吸着鼻子,望着擁有鐵腿神功的男子,發自肺腑的與之商量。

“可以是可以,就是先生再來的時候,別再上房了行嗎?”

小姑娘真摯眼神,“房頂真不抗踩了,工匠說,再蹋一次,房梁都要換了,我真的修不起了……”

她只要一想起那岌岌可危的房梁,心裏就不住的委屈。

“先生這半月沒來,可我夜夜擔憂我的屋瓦,覺都沒睡好呢。”

她現在睡覺都睡不安穩,總覺得不知什麽時候,睡着睡着,房蓋就又塌了,她都有心裏陰影了……

小姑娘堵了一條路,還人性的不忘為之開辟另外一條,“先在再來,還是走門兒吧。”

雖然那上房之人本不是他,高湛平白背了鍋,可小姑娘的話分明是應了他的,既如此他還有什麽不應得道理?

于是無奈笑着說:“好,以後我都光明正大的來見我的婉婉。”

他說着,大掌試探得去觸碰小姑娘的頭,見她并不抵觸,才一下,兩下的輕撫……直到婉婉撅嘴,哀怨抗議,“頭發都弄亂了,先生這手不是剛被蛇咬,難道不疼嗎?”

有些人心裏甜,一時忘了疼,倏然被提醒,這才後知後覺“啊”了聲,捂着那被蛇咬了的手臂說:“疼,錐心至腹,疼痛至極……”

婉婉想起高濛的話,想着他外強中幹的身體本就羸弱,不禁折騰,此刻又重了蛇毒豈不更是雪上加霜?

小姑娘一時不知所措,“那怎麽辦?我去找人給你解毒吧!”

中毒後當下最緊要便是解毒。

男子卻不急,一把拉回忙着要去找人的姑娘,把她抓回來,按在自己面前。

“蛇毒最怕風吹。”

他指着自己被咬的傷口,一本正經道:“別走,快幫我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作者有話說:

婉婉:吹啊吹,吹啊吹,好點了嗎?

高湛:嗯,好多了,婉婉真厲害。

婉婉看着惡化的傷口:可我怎麽瞧着,傷口越來越嚴重了呢?

蛇:你當我的毒是哈喇子嗎?還吹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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