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4

當一個男人的輪廓清晰地呈現在視線裏,蕭語珩很是意外:“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蕭語珩底氣不足,音量不高,卻還是把趴在床邊淺睡的蕭熠驚醒了。

他坐起來,探身摸摸她額頭,确認燒退了才沒好氣地答:“陰風。”

想到她昨夜的高燒,開口時語氣中不是沒有責備之意:“也不怕燒傻了嫁不出去。多大的人了,還不懂得照顧自己。這是我恰好在A市,否則看誰管你。”

這樣家常的唠叨,本不該出現在眼前這個一身精英味的男人身上。然而因為他們是親人,這樣的關懷又顯得那麽的自然而然,令蕭語珩因生病變得略有些啞的聲音裏都不自覺帶有一絲嗔意:“說得我好像生來就只是為了嫁人。”

“就算不是人生目标,也是早晚的事。”蕭熠到底沒辦法對她疾言厲色,語氣回暖:“要不怎麽說:女大不中留。”

“男大也是愁。”虛弱讓蕭語珩的語速比平時慢,卻絲毫不影響她調侃兄長的心情:“三十好幾的人,還是光棍,可不可恥?那些誇你“鑽石五老五”的話,不是恭維是捧殺。”

從來都是這麽沒大沒小。然而看着小妹眼中的淺淺笑意,蕭熠的心裏軟軟的,于是玩笑道:“跑到我地盤上捉奸,啊?林業給我打電話,吓得我以為是馮晉骁。”

蕭語珩卻像沒發現話題中的主角是誰:“五星級酒店的客人,好歹過慮一下,也不怕警察找你喝茶!”就不再繼續。

這樣的刻意回避,仿佛是在暗示和馮晉骁劃清了壁壘界線。

那又是誰,在燒得幾乎神智不清的情況下,半夜裏給他打電話?

算了,女人有權利口是心非。

蕭熠也不揭穿她,順着她的思路繼續:“總不能遇見同進同出的男女,就查人家結婚證吧?我是商人,不是警察。對了,公司那邊給你打過招呼了,你們機組的同事早上都來過,有位叫‘菜菜’的姑娘特意讓我轉告:你的班她代了。”忽然想起什麽,他笑問:“是上次電話裏你提過那個詢問我近況的小空姐?”

“見到你本尊,她就能安心地擇良木而栖了。”深怕他聽不懂,蕭語珩不客氣地補充了四個字:“你太上相。”

上相?意思是,他本人難看?蕭熠險些氣笑:“什麽話。”他為自己辯白:“我很搶手。”

蕭語珩不回應的自誇,看看天色,估摸着航班應該都落地了。雖然有些懊惱病發的不是時候,可基于不具備預約生病的能力,就說:“看來我這個月的獎金是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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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還有心思想這個。蕭熠失笑:“去找我媽要禮物,當是補償。”

蕭語珩有些意外:“姨媽也回來了?”

“怕我給她娶個金發碧眼的外國兒媳婦兒吧,迫不急待地非要回來。” 蕭熠掐她臉蛋,眉宇間流露出寵愛:“還特意讓我選你們公司的航班,要給你個驚喜,可惜有人不争氣,只飛國內航線。現在應該在你家,和你媽上演姐妹情深呢。”

蕭熠兩年前去了國外。名義上是陪父母,讓二老享受天倫之樂。知子莫若母。他借遠走療情傷的心思,蕭母始終洞若觀火。

然而,絕口不提和永不相見并不足以令傷痛平複。

身為過來人的蕭母就說想念在國內的妹妹了。蕭熠是個細微的人,母親的苦心怎會不知?況且他在國內的生意也不能總是遙控指揮,畢竟那是他踏着多少人的屍骨打下的江山,如何能拱手讓人?反正早晚都要回來,不如順了母親的意。

“然後你就被放羊了?我看你不是恰巧在A市,而是特意為了某人過來的。”蕭語珩可不像蕭母那樣婉轉,她直接問:“去看你的那個她了嗎?”

蕭語珩口中的那個她,是蕭熠的禁忌。

果然,他的笑容瞬間苦澀了幾分:“總這麽一針見血地往人痛處戳,能交到朋友嗎?”那個已經屬于別人的女人,太久沒有成為他的話題,有些不知從何說起。

“朋友和男人一樣,不貴多,貴精。真正懂我的,不會因為我有多尖銳棄我而去,心裏沒我的,再溫柔也是負累。”

“你這丫頭太剛了。”一語切中要害。

蕭語珩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說他言外之意是說她傻不愣登。

蕭熠在她腦門拍一下。

蕭語珩不再和他擡杠,擡手指指桌上的水:“照顧下病號,渴了。”

蕭熠順勢輕輕托住她掌心,避免滾針,又搖高了床,才側過身,單手為她端過一杯水:“和馮晉骁一個德性,使喚我都不用打草稿。知道你病在了A市,三更半夜限我十分鐘趕過去。那語氣,比呵斥手下還嚴厲。”以此說明把他吹來的那陣陰風是馮晉骁。

其實,即便他什麽都不說,蕭語珩也已猜到。

“別把我和他混為一談說,那樣我會覺得自己是爺們兒。”蕭語珩保持端杯子的動作:“再說,他和你是交情,我和你是兄妹,哪來的可比性?”

蕭熠是何等精明的人,從她的輕描淡寫中,立即明白她瞬間的心理活動。

可是——

你把你們和我的關系定位的很明确,怎麽獨獨忽略了你們之間的關系?

不過,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不折騰,算哪門子的愛情。

攬臂摟過她纖細的肩膀,蕭熠随口開着玩笑:“你發沒發現,我變得特別愛助人為樂了?”

“何止助人為樂,簡直雪中送炭。”

算不上高招的話題轉移。

但兄長的這份體貼卻令蕭語珩神情一軟:“有個妹妹挺麻煩的吧?”

誰讓我們有着世上永不能被割斷的血緣之親。換作別人,與我何幹?

但這樣的話蕭熠不會宣諸于口。他只是笑着摟緊她,以漫不經心的口吻回應:“還行。要不我這無限愛心也沒有用武之地,浪費了可惜。”

久違的親情令人安心,蕭語珩偏頭靠在蕭熠懷裏。

蕭語珩只是免疫力下降引起的感冒發燒,不需要住院。下午的點滴打完,蕭熠取了藥,帶她回公寓休息。吩咐助理訂了機票,準備明天一起回G市。

深夜,等蕭語珩睡下,蕭熠的手機有個電話進來。他接通後也沒廢話,把第二天的航班號直接告訴了那邊,末了忍不住問:“你們到底是個什麽狀态?怎麽她好像對你,沒了期待?”

馮晉骁聽到這話眼神沉了沉:“她和你說的?”

“關于你,她似乎,無話可說。”

濃重的夜色裏,男人坐在車裏,久久都沒動一下。

次日清晨。

雨後的空氣格外濕潤,馮晉骁的手臂随意地搭在陽臺欄杆上。晨光下,男人眉宇疏朗,短發清爽。白色背心下的麥色皮膚泛出彈性的光澤,襯得繞過肩胛處的白紗布十分醒目。微風中,他眸色靜谧,似在思考。

手機鈴聲打斷思緒,他分開窗簾走進卧室,接起:“哥。沒事,小傷,好得差不多了。別讓爺爺知道,免得他擔心。今天恐怕不行,周末吧,要是她沒飛行任務,一起。好,挂了。”

過了一會,馮晉骁換上淺藍色襯衫出門。此時時間尚早,體育場上到處是晨練的人。他在這個小區住了三年,雖說平時工作忙,倒也有很多熟識的鄰居,大家看見他,都熱情的打招呼。有人奇怪他怎麽好多天沒晨練了;也有人約他周末打球;還有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太太笑眯眯地問:“小馮,上次那個空姐是你對象吧?姑娘模樣可真好,性子也好。”

此時陽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在運動場上。馮晉骁在明亮絢爛的光影裏淡然自若的答:“是,我女朋友。”心下卻想:看來就對我,脾氣不好。

來到辦公室還不到七點,馮晉骁開始處理桌上積壓的文件。從回來他就在省廳,還沒到過隊裏。關于新隊員選拔,集訓方案赫饒已經拟好,并向他彙報過,但他還需要再過目一遍。

十點,陸成遠和赫饒過來開碰頭會。

赫饒翻看由她執筆的方案,此時上面已經多了馮晉骁的批注,筆鋒剛正,頓挫有度。

他們警隊自組建以來,隊裏的每個人,包括惟一的女隊員赫饒在內,都是由馮晉骁親自選拔,親手訓練出來的。但這次——

“今年的集訓我不親自抓了,成遠整體負責。老隊員的季度考核同步進行,赫饒你辛苦一下,協助成遠。”得到兩人的回應後,他繼續:“下周是我們的首輪選拔,名單出來了嗎?”

赫饒把剛剛整理好的全國各警隊通過本地選拔的名單遞過來,陸成遠瞥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有些意外:“去年刷新了記錄,上百名學員,在三個月的入警培訓中被全員淘汰,我以為今年不會有人來了。”

赫饒指指那些被加黑加粗的名字:“這36人是去年被淘汰過的。”

卷土重來?勇氣可佳。

陸成遠就笑:“有點意思。看來我有必要看看他們的精神分裂病例。”

馮晉骁不動聲色地看完,飛速運筆,補充了三個名字:“中午之前,讓他們見到邀請函。”年年如此,總有警隊舍不得放人,想方設法地要捂在手裏。

接下來第二件事:“關于丁成民案,搜山結果顯示,他突破了臨城警方的包圍圈。”

陸成遠還有心情開玩笑:“這下有人要被撤職了。”

“這是一個必破案。” 馮晉骁拿起一份資料:“辦不好,下個被撤職的就是我。”

陸成遠當然清楚事情的嚴重性,可他不明白的是:“丁成民犯的事兒充其量不過是死緩,如今這麽一越獄,就是死刑。他當官當傻了,拎不清嗎?”

“死刑死緩都不是關鍵,就怕在我們找到他以前,”馮晉骁把手上的資料推給他,才說完整句:“他已經被打靶了。”

與赫饒對視一眼,陸成遠接過文件翻看。

他們去K城期間,這件案子是由赫饒負責跟進,來龍去脈她更清楚:“外圍已布控完畢,所有入城路口全部設了暗卡,只是……”

馮晉骁神色不動,擡頭時目光中似有什麽掠過:“怎麽?”

赫饒如實說:“有人在暗中跟進這個案子。”

“誰啊?”見赫饒不回答,馮晉骁又是一臉的不動聲色,陸成遠立即明白了這人的身份,有點火起:“他不是還想指揮吧?那何必讓我們接這個燙手山芋?據說上次行動他判斷失誤,險些搞得刑警隊的弟兄體驗了殘疾人的生活。這回又來害我們啊?”

“害我們不是目的。當然,能害一害最好。他擔心的是丁成民一旦落在我們手裏,”馮晉骁眸底波瀾不驚,說出的話卻掀起千層浪:“會讓他把牢底坐穿!”

陸成遠赫饒倏地看向馮晉骁。

“随他。當不知道。”馮晉骁卻沒再多說,簡短地指示過後,開始過問第三件事:“省廳的資料過來了?”

赫饒點頭,把之前影印好的資料分給他們:“六年前雲南思茅市、大理州、德宏州、臨滄市等地相繼發生多起涉嫌走私、販賣、運輸、制造毒品案。經查明,沈俊、羅永有重大作案嫌疑。案發後,兩人畏罪潛逃。這是當時公安部下發的通緝令。”

通緝令上的沈俊是光頭,五官輪廓分明,目光銳利。

羅永則梳着中分,戴近視眼鏡,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

陸成遠立即收斂了神色:“如果我沒記錯,當時省廳針對這個案子成立了專案組。”他看定馮晉骁:“你也被抽調去了。”

馮晉骁沒急着接話,目光在沈俊的身體标記處停頓下來:綽號“平哥”,身高178cm,體型較瘦,皮膚白淨,背部有“龍”形紋身,右腕有一處明顯疤痕。雲南楚雄人,普通話極為标準,無不良嗜好,曾承包過工程。

隔了很久,他才回應陸成遠:“有線報稱:外貌特征疑似羅永的男子出現在了A市。”

那是否意味着,沈俊也會相繼現身?在逃六年,或許在他們看來,早已風平浪靜,事過境遷。只要換個身份,和警察之間,在法律面前,就能相安無事。

太天真。

難怪他沒精力管新隊員選拔的事,最近的案子都太棘手了,赫饒有些憂心:“我們的警力怕是不足。”

馮晉骁就看陸成遠。

陸成遠頓感有大山壓過來:“那些雛怎麽也得三個月才能斷奶,不趕趟吧?”

馮晉骁沒什麽表情地接口:“一個月,就給他們開葷。”

他母親的,精銳真是不好當。

陸成遠忍不住暴粗口。

公事談完,馮晉骁讓赫饒通知大家中午他請吃飯。因為他要去接機不能到場,陸成遠交代手下:“選個貴地兒。”那群生龍活虎的特警隊員立即原地一蹦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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