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輕言 沒事,哥哥我喜歡
季暖是用跑去到的自習室。
從沒見過雪的她壓根不知道雪天出行要怎麽辦, 甚至路上還在惋惜萬惡的作業,害得如此美妙的雪景她都沒來得及好好看一眼。
傅斯朗提前五分鐘在自習室門口等她。
遠遠就見女人烏黑的頭發染了點點白,口中呼出白霧, 鼻頭微紅,吸了吸鼻子, 那模樣猶見我憐。
傅斯朗拿過靠在置物架上的黑色長柄傘,撐起走入雪中。
待她靠近把傘傾向她那邊,把要落在她肩頭的雪擋住。
“怎麽不打個傘?”傅斯朗眉目溫柔,伸手拂去她頭發上的碎雪。
垂眸, 看到她精致的鎖骨, 肌膚勝雪, 細膩白嫩。
他喉結上下一滾。
雪中的季暖,怎麽說呢……
傅斯朗失了神, 她笨拙在雪中奔跑的模樣, 嬌憨可愛得緊。
對她喜歡的情意又多了些。
季暖胡亂揉了把臉, 不讓表情僵住, 單純問:“雪天也要打傘嗎?”
傅斯朗無奈,“雪融化變成水,衣服不會濕?”
她恍然大悟,碎碎念:“原來雪天要打傘啊。”
記起她是南方人,應該是第一次碰上下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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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朗勾了勾唇, 直勾勾盯着她看,她朋友圈的那句留言萦繞在心頭。
他輕聲說:“初雪快樂。”
季暖整理衣衫的動作頓住,仰頭對他揚唇大笑, 露出一排好看的貝齒,“謝謝。”
旁邊的樹叢早覆蓋上一層厚雪。
風景過美,加上他的那句祝福, 一陣暖流淌過。
兩人回到自習室,季暖驚訝,沒想到這麽冷清。
一眼望去,四個人不到。
他們并排坐下并沒有引起大家的注意,他們專心致志地學習,完全屏蔽了外界的打擾。
傅斯朗正把她發送的文件合并,着手修改。
季暖小聲問:“我做些什麽?”
傅斯朗保存文檔給她發送過去,壓低聲音回答:“你把課題論文修改一遍,檢查修改字句和語意。”
他随後打開一個已經半成品的幻燈片模板,開始往上添加內容。
“我不用做展示文稿嗎?”季暖問。
小組作業分工的展示文稿和課題論文都是由一個人負責把自己的部分做好,再由一個人整理彙總。
傅斯朗語氣微挑:“你想做?”
季暖搖頭。
她可以寫一萬字論文,絕對不能做一頁PPT。
不為什麽,個人審美不好,加上對功能不熟悉,她做出來的文稿醜得沒眼看。
傅斯朗拖長語氣,“那——”
季暖不客氣說:“麻煩傅學長了,我現在就改論文。”
說完不等他說其他,她接收文件開始認真揣摩字句。
她逃跑的樣子逗笑傅斯朗,他無聲笑笑,斂起眸中不經意浮現的寵溺。
接着誰也沒有再說話,忙着手裏的作業。
等到自習室的白熾燈取代天光,季暖才把論文修改完成。
瞥了眼身旁的男人。
認真做事的傅斯朗有種莫名吸引人的魅力。
室內暖氣充足,他單穿着一件黑色的羊毛衫,領口露出白色的單衣,肩膀寬闊,男性的荷爾蒙爆棚,蘊藏着無限的力量。
骨節分明的五指随意搭在鍵盤上,指甲修得方正,整個人氣質幹淨。
忽然想到無雲的夜晚,一抹皎月高挂。
最矚目的存在,清冽又明澈。
他十分地投入,季暖沒有打擾他,拿出複習試卷出來寫。
再過兩周就是考試周了,她的高數才複習完三分之二,加上薛玉晴每天在宿舍嚷嚷要挂科,她整個人如臨大敵。
寫題的她不免變得沉重起來。
傅斯朗保存完文稿,往後靠上凳子,手碰到一張草稿紙,他拿過展開。
女人秀麗的字體寫出的數學符號仿佛充滿了怨氣,寫的解字筆墨比其他都重,感受出對數學題很厭煩。
除了一個解字沒有更進一步的解題過程了。
傅斯朗拿過鋼筆把解題步驟詳細寫出來,在使用到某個公式或原理時,貼心地備注好。
做完,他遞給季暖。
正在痛苦寫高數的季暖又一次質問自己為什麽選了商科,為什麽商科要學數學!
胳膊被輕輕一碰,她不耐煩轉頭,男人眉目清朗,下巴擡了擡,兩指間夾着一張白紙。
她拿過,仔細一看。
困擾她快半小時的壓軸題被他輕而易舉解出。
所有的步驟她都能看懂。
掃過一眼,她完全吃透了這題。
看向傅斯朗的目光帶着敬佩。
她也曾向學霸請教過難題,大多學霸都犯了一個常識性的錯誤。
他們覺得淺顯的道理大家都懂,講題也就略過很多,像季暖對數學反應慢半拍的人十分的不友好。
鮮少有人能做到傅斯朗這樣,舍得把最基礎的原理使用詳細寫明。
越看,越開心。
她心裏都給傅斯朗封神了。
可也太貼心了!
自習室不能說話,她拿出筆在便利貼上寫:謝謝。
接着推到他前面。
傅斯朗提筆寫下:不用謝。
字跡和他手腕到手背青筋給人的視覺沖擊一樣。
——蒼勁有力。
季暖不客氣把另外兩題遞過來,傅斯朗全給她寫了解題步驟。
季暖感激不盡,雙手合十,用口型對他說謝謝。
傅斯朗啞笑。
小姑娘的行為搞笑又有趣。
整個學涯到現在為止,第一次覺得學數學能給他帶來成就感。
還是建立在她表現對他敬佩之上的。
時間不知不覺地流逝。
兩人把作業發送到老師的郵箱已經快十二點了。
傅斯朗催促她收好東西,送她回宿舍。
季暖不緊不慢,知道自習室可以通宵後,她也就不這麽緊張了,心想着大不了就在這湊合睡一晚。
等到兩人步行在校園大道,季暖站在傅斯朗的傘下,目光緊鎖着和她擦肩落下的雪。
季暖停下腳步,觑了一眼傅斯朗,說:“你先回去吧,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傅斯朗:“雪大,我送你。”
季暖堅定搖頭,“我可以自己回去。”
傅斯朗不強求,準備把傘塞到她手裏,季暖背過手,搖頭:“你撐吧!”
察覺不對勁,傅斯朗眯着眼睛,透着探究的光,“你想幹嘛?”
雖然沒被道出心思,季暖不好意思咽了咽口水,最後老實交代。
季暖:“淋雪。”
說完她俏皮笑了笑,申明一遍,“我想淋雪。”
傅斯朗嗤笑出聲,“我還以為想幹嘛。”
想法蠢萌蠢萌的。
順着她的心意,傅斯朗把傘合上。
雪落在他們的頭發、肩頭。
季暖仰着臉,閉着眼睛感受冰冷的雪落在臉頰。
冷——
但好開心。
她跑在無人的校園大道,手裸露在外,輕觸白雪。
跑遠後才回頭看去。
傅斯朗拿着長柄傘,搭配着身上的大衣,像個貴氣的公子,紳士有禮。
傅斯朗也看到女人臉上的表情——笑得像個小傻子。
也是難得一見的,內斂的她情緒外放。
樹丫光禿禿的,路燈昏黃,女人似黑暗中發光的寶石。
今晚關于她的每個細節都彌足可貴。
她驀地停下腳步,呆望着石臺上高高堆起的雪堆。
傅斯朗深感不妙,快步走向她,行動比腦子反應更快。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女人早把臉埋到雪堆裏。
他拉着衣領把她拽出來。
小臉被凍得通紅,她卻笑得開心。
傅斯朗擦掉她臉上的雪,她撲扇的睫毛撓着他掌心,傅斯朗心頭一緊,沖動地想要對她做些什麽。
而季暖完全沒感受到危機的來臨,傻笑說:“雪也太棒了!”
傅斯朗唇角下彎,心底嘲笑了自己一聲。
“小孩。”傅斯朗沉聲叫她。
季暖洋溢着笑容,“怎麽了?”
傅斯朗:“冷嗎?”
季暖太放縱,忘了保暖,身子都是僵硬的。
“冷啊。”季暖點頭。
傅斯朗摟着她到懷裏,拉開大衣把她緊緊包裹住,季暖怔住。
“冬天不興這樣玩,容易生病。”傅斯朗壓下沖動,苦口婆心勸。
他懷抱很暖,她壓根拒絕不來,縮在這個“避風港”裏。
季暖感嘆:“我是第一次見雪。”
傅斯朗理解了。
說起這個,同樣是南方來的顧延,第一次碰上下雪的那天,他到宿舍樓下躺在雪地裏不願起來,吓得舍管阿姨給輔導員打了電話,以為他失戀想不開,要凍死自己。
季暖……有點異曲同工之妙。
天邊一道亮光閃過,緊接着是一聲爆炸聲。
一朵盛大的煙花綻放,色彩斑斓。
一朵接着一朵。
反應過來是新的一年來了。
季暖微微推開傅斯朗,大聲笑着說:“新年快樂!”
傅斯朗緩慢轉臉看向她。
個子很高,把煙花的光亮全部擋在了身後。
逆着光的他像神祗一般,發絲都在閃着光。
他捧着她臉,說了什麽,不大聽得清,聲音全被爆竹聲覆蓋。
大概一分鐘後,四周安靜下來。
季暖緊忙問:“你說什麽?”
傅斯朗唇角翹了翹,“不二售。”
季暖蹙眉:“肯定是祝福,怎麽還不二售?”
“祝福也不二售。”傅斯朗挑眉,扛下她眼裏的嫌棄。
季暖哼了聲,“我才不信只有祝福。”
他嘴巴明明張張合合了好幾次,肯定不止“新年快樂”這四個字。
“嗯,不止。”傅斯朗承認。
季暖更好奇了,用胳膊肘推了推他,“說吧,大過年的,大方些。”
被她“大過年”的話術逗到。
傅斯朗清了清嗓音:“聽好了。”
季暖期待站好。
幻想着,是不是準備來個三門語言的新年問好。
外院的,就要整點不一樣的。
“剛剛,”傅斯朗彎腰附上她的耳邊,痞笑說:“我是說,只有祝福哪夠。”
季暖小臉一紅,瞟他一眼,“怎麽……怎麽不夠。”
“是不是吃雪了?”傅斯朗跳了話題。
她傻愣愣點頭又搖頭。
一個激動差點吃了,理智讓她只是嘴唇碰了碰雪。
他使壞說:“我還沒嘗過雪。”
食指在她唇瓣上點了點。
活生生的流氓舉止。
寓意明顯。
作為成年人的她當然懂什麽意思。
季暖從他懷裏出來,羞着臉說:“哪個傻瓜要吃雪啊!”
打馬虎眼略過話題。
傅斯朗無奈笑,心裏說,當然是你這個傻瓜。
不再停留,季暖趕着門禁回去。
早過了門禁,她站在門口可憐兮兮地求饒,最後使用大過年的話術才讓阿姨放了她一馬。
回去收到泱泱的煙花視頻,坐在桌子前又和她聊了好一會。
直到後半夜才想起來要去洗澡睡覺。
第二天一早,季暖全身發燙,以為是暖氣太足的原因,當她下床走路漂浮,才意識到她……可能發燒了。
淋雪回來,進到暖氣房雪都成了水,濕噠噠的挂在身上這麽久。
她不發燒,誰發燒。
幸好是放假日。
她先是給奶奶打了電話說新年快樂。
付佩安不像別人家慈祥的奶奶,她對季暖的形象一直是嚴肅的。
付佩安:“星星,我搬到了你小叔家,要幫他帶你小堂弟,過年你看看去你媽家還是你爸家。”
季暖暈乎乎地趴在桌子上,聽到這番話略微煩躁。
一個家她都不想去,可奶奶的話不能不聽。
叔娘性子比較潑辣,自從她爸媽離婚,她跟着奶奶,叔娘怕要多養一張嘴,一直很抵觸和季暖親密來往。
雖然奶奶總是嚴格要求她,但也是奶奶怕別人虧待她,願意帶着她兩個人住在老房子。
現在奶奶老了,小叔一家願意接奶奶過去住,她不能去做拖油瓶。
季暖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說:“嗯,我會和他們說的。奶奶你放心。”
付佩安欣慰,語氣放輕,“好好學習,腳踏實地,做好自己。”
“知道了奶奶。”季暖心頭苦澀。
挂了電話,眼眶熱得難受,鼻子堵住,埋怨吐槽怎麽發燒還感冒了。
她擦掉淚水,不想一次又一次為這種事情落淚,奶奶很小就和她說過,反複為一件事情哭是不值得的,人要往前看,活好了才能被人瞧得起。
不想被人發現心裏的脆弱。
整理好情緒,她套了件大衣打算去附近藥店買退燒藥。
路上掏出手機準備給季山打電話,和他說寒假住宿的事情。
沒有手機號碼,打的是微信電話。
很快接通,她鼻音濃厚,“爸,在嗎?”
對于接下來的話,光是想就煩得不行,有點問不出口。
對方沉默不言,季暖心想季山已經到連她的話都不想搭理了?
“爸。”生着病的季暖耐心消磨全無,她悶悶又叫了聲。
這次對面接話很快,輕挑地笑聲通過電流傳來。
“嗯,爸在。”
季暖拿開電話一看,差點沒昏過去。
意識模糊翻找聯系人,不小心點到了傅斯朗。
回想她剛剛做了什麽……
殷勤叫了兩聲爸!?
被占便宜,季暖氣得臉更紅,呼吸緊促。
“一肚子壞水!”季暖挂電話前吐槽。
傅斯朗懶散說:“乖女,你連罵人都這麽溫柔?”
季暖暫時不想和他說話,傅斯朗預料到,叫住她:“身體不舒服?”
他是第一個發現她不舒服的,一個人扛事情習慣的季暖生出微妙的情緒。
沒有挂電話。
季暖:“嗯……有點發燒了。”
傅斯朗嘆氣,“該不會回去沒及時洗澡?”
季暖像個被發現做了壞事的孩子,“嗯……”
“我去藥店買退燒藥,吃完回去睡一覺就好。”
“在哪?”傅斯朗問。
季暖磕巴:“在……農學院B教學樓後面。”
傅斯朗:“站屋檐下等我。”
随後又嚴肅說:“不許亂走動。”
季暖挂完電話,反應變得遲鈍。
她應該拒絕啊!
他來能幹嘛?
還沒摸清傅斯朗的目的,一身休閑羽絨服的傅斯朗找到了她。
假日的校園比昨天還冷清,加上是雪天,這處空無一人。
傅斯朗闊步走向她,大掌摸向她額頭,臉瞬間變黑:“你是燒傻了?”
這個溫度一摸就知道是高燒。
女人還眨巴着眼,單純無辜蹙眉。
就套了一件厚外套,裏面應該是珊瑚絨的睡衣,傅斯朗把圍巾和帽子取下,細心地為她戴好。
“給我,那你——”季暖慌張拒絕。
傅斯朗收起平日的漫不經心,厲色說:“戴好,不許脫。”
季暖懦懦點頭,半張臉埋在他的圍巾裏。
有他身上的木質香,似一陣涼風襲來,她的燥熱緩解不少。
他蹲在她跟前,“上來。”
季暖不動,“我自己可以走。”
傅斯朗回頭看她,“走得穩?”
走不穩。
從宿舍出來都是扶着牆撐下來的。
她乖乖地趴上他的背,傅斯朗輕松地把她背起,疾步走向學校停車場。
季暖環着他脖子,靠在他肩頭,傅斯朗走得穩當,她整個人昏昏欲睡。
“你怎麽來學校了?”為了不睡着,季暖找了話題。
傅斯朗:“來寫論文。”
本來不想來的,想着在公寓寫也一樣,後來還是出了門。
慶幸自己出門了,能第一時間趕到她身邊。
她乖順地挨着他,觸感讓他不安的心冷靜了下來。
緊緊摟着女人的手用了力往上輕抛,抱得更緊一些。
傅斯朗把她放在後座,給她系上安全帶,然後火速趕往區醫院。
元旦的醫院急診也滿是病患,傅斯朗護着她去挂號,坐在等候區和護士要了體溫針和降溫貼。
傅斯朗撈開她碎發,認真把冰涼貼貼好,配上季暖恹恹的神情他被逗笑。
季暖拍他肩膀一巴掌,軟綿綿的。
更像撒嬌。
她憤怒說:“笑什麽啊!”
傅斯朗刮了刮她鼻子,“笑你可愛。”
季暖鼓起腮幫子,“哄人。”
傅斯朗雙手捧她臉,冷意一陣,季暖打了個激靈,紅着眼控訴他:“不安好心的壞蛋!”
“季暖他們有沒有說過,”傅斯朗頓了會,雙眼彎彎,“你罵人像調情。”
一肚子壞水、不安好心的壞蛋……
季暖:……
他一說,還真的有內味。
天地可鑒,她絕對沒有。
她又在懊惱,傅斯朗捏了捏她臉,“沒事,哥哥我喜歡。”
季暖臉紅心跳加速,還好發燒,別人看不出來。
身後有護士喊到:“季暖在嗎?”
傅斯朗舉手,“這。”
護士趕過來,忙着寫病單,一面說:“你是她男朋友吧,等會要先驗個血,你先去繳費。”
季暖瞪大雙眼要否認,傅斯朗慢條斯理接過單子,不懷好意盯着她瞧。
“嗯,”走前揉了揉她腦袋,“我們家小孩乖乖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