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輕言 那我也會給你糖吃

傅斯朗頂着“病人季暖男朋友”的身份和醫生以及護士進行了親切的交談, 事無巨細地詢問關于她身體的情況。

見他心細和認真,給她上吊水的是老護士,眼神在兩人之間游走, 慈眉善目笑着。

季暖感覺這個目光過于熟悉……

就像是以前過年隔壁家的哥哥帶女朋友回來見家人,湊熱鬧的大人就是以這樣挪揄的眼光看着他們。

老護士的表情坐實了季暖的想法。

她生着病, 沒耐性去解釋,想着誤會就誤會吧,今晚出了醫院的門,誰還知道有個叫季暖的病人來看過病。

老護士上完針, 給她調輸液的速度, 不忘和傅斯朗交代:“半個小時後我們來給你女朋友測個體溫, 在這之前你要她把藥吃了。”

傅斯朗正研究着藥單上的醫囑,點頭說好。

季暖不說話, 拉着身上外套把臉遮起來, 外套是傅斯朗的, 還着幹淨的清香。

老護士回到護士站, 一堆小護士圍過來,好奇問:“那個帥哥單身嗎?”

長發護士推搡她,“你小聲些,整個輸液廳都要聽到了。”

短發護士嘟囔:“就問問,不行嘛!”

老護士把醫用棉簽處理掉, 嘆氣說:“沒機會咯,他帶的不是他妹,是他女朋友。”

“怎麽問到的?”短發護士猶如晴天霹靂。

半個小時前男人背着女人急沖沖跑進急診, 男人氣質不凡,長相俊美,瞬間成了整個大廳最亮眼的存在。

他背着的女人看起來很小, 大家一致以為是妹妹,但又不敢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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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醫院的老前輩最擔心的還是小輩的婚嫁問題,畢竟做醫護人員太忙了,找對象也成了難題,便親自上前幫忙探口風。

遺憾的是,人家是情侶。

“你管吳姨怎麽問到的,”長發護士繼續敲着電腦寫病例,“就死心吧,等下半年新來一批新實習生,你再物色物色?”

短發護士渾身洩勁趴下。

她吐槽:“算了,都來了四批,我也沒看上一個弟弟。”

季暖坐得離護士站近,前面讨論關于傅斯朗是不是單身的話題全部聽了個遍。

甚至心裏想,是不是有過類似經歷這才拿她做擋箭牌?

臉上的大衣被拉開,季暖的臉紅彤彤的,傅斯朗用手背探溫度,輕聲問:“好點了嗎?”

他手不冷,但她燒得太厲害,所以感覺他的觸碰冰冰涼涼的,很舒服。

季暖微微搖頭,“還是好熱。”

傅斯朗把蓋在她身上的大衣拉好,“等會給你換個冰涼貼。”

頭上的冰涼貼都開始變溫熱了。

季暖生着病,但是絲毫沒有睡意,縮在凳子裏,小聲控訴:“傅斯朗,你占我便宜。”

傅斯朗剛配好藥,笑問:“怎麽,不可以?”

知道她指的是他自稱是她男朋友的事情。

哼了一聲,季暖偏過頭,“看在你送我來醫院的份上,懶得計較。”

主要是也計較不過。

腦子正常運轉都辯論不過他,何況現在。

“乖一點。”傅斯朗給她換上新的冰涼貼,起身說:“我給你去倒熱水吃藥。”

季暖‘哦’了聲。

傅斯朗盯着她把藥吃完,接着出了趟門,回來見他手裏拿着平板和一個袋子。

注意到他肩頭有雪,她下意識看了眼窗外。

大雪紛紛,窗戶起了霧氣,看不清遠處。

“傅斯朗,”季暖坐起身子,伸出空閑的右手,“過來。”

傅斯朗疑惑,以為她坐得不舒服,彎下身子。

她小手在他肩頭拍拍,她嬌憨的神情落入眼底。

認真把深灰色毛衣上的雪拂開,她說:“你肩膀上有雪。”

傅斯朗打住她的動作,怕她着涼,快速地自己上手,很快把雪清理掉。

傅斯朗:“別碰雪了。”

這姑娘是忘了自己怎麽發燒的?

季暖軟糯說:“你要是出門就把外套穿上,外面冷。”

占用他外套的季暖十分不好意思。

萬一他因為自己生病了怎麽辦。

傅斯朗沒把她的話放心上,從袋子裏拿出一條毛毯,這是他放在車上以備不時之需的。

毯子是絨毛的,蓋起來比羽絨服舒服。

一下子,身上蓋着毯子和外套,季暖就像蓋着宿舍的大棉被一樣。

安頓好她,傅斯朗坐下來打開平板接着忙工作,季暖無聊沒事做就呆望着他的一舉一動。

輸液廳裏有點吵,卻絲毫沒有影響到他,井井有序地處理每一個待辦事項。

傅斯朗的下颚線緊繃着,眉宇有幾分凝重,觀察他幾次下來,季暖知道這是他認真做事時慣有的神情。

一雙透澈明亮的雙眸似乎蘊藏着令人淪陷的魔力,肩膀結實寬闊,像山颠之上的青松,巍峨聳立。

想象不到男人是個總愛捉弄她的性子。

這樣的傅斯朗,她也好喜歡。

不知不覺,她眼皮變得沉重,閉眼睡了過去。

正在潤色畢業論文的傅斯朗感覺到肩膀一重,他垂眼看到女人靠睡在他胳膊上。

頭發遮住了半張臉,因為生病而顯現的脆弱感,特惹人心疼。

他放輕動作,換了個姿勢,讓她睡在他懷裏更舒服,接着繼續忙。

到了護士交代的時間,他向護士站示意。

聽到季暖的體溫有在下降,他心中的大石放了下來。

不禁把她摟得更緊。

還真的有點怕她給燒傻了,本來就有點小迷糊,更遲鈍以後保不準被人騙都反應不過來。

季暖一覺無夢,睜開眼是刺眼的白。

緩了好一會記憶才對接上。

“醒了?”

頭頂上傳來傅斯朗的聲音,她慌張坐好,伸手整理頭發,不讓自己看起來亂糟糟的。

傅斯朗伸手幫她把翹起的發尾壓好,笑着說:“看來精神不錯,都開始注意形象了。”

季暖睡了一覺确實好了許多,除了身上有汗黏糊糊的不太舒服,其他發燒的眩暈感全部不見了。

她嗔他一眼,傅斯朗聳肩,季暖揚手要拍他,他另一邊手扶上肩膀,“小沒良心的,想好再動手。”

揉的正是她一直靠的那邊。

怎麽說他都是照顧了生病的她,季暖當然下不來手。

讪讪收回。

季暖問:“幾點了?”

傅斯朗看了眼手機:“晚上十點半。”

季暖咂舌。

大概在醫院耗了十二個小時。

從頭到尾,他陪着她寸步不離。

傅斯朗穿上外套,女人的目光太炙熱,他蹲在她面前,恣肆輕佻問:“被我感動到了?”

季暖愣愣點頭。

确實被感動到了。

記憶中生病時除了她奶奶,傅斯朗是唯一一個在生病期間對她噓寒問暖的。

她木然且坦誠的神情令傅斯朗心疼,收回玩笑話,揉了揉她臉,拇指摁在她酒窩上,“那就多感動一點。”“哥哥請你吃頓好的。”

季暖拍開他的手,站起身冷傲地走在前面。

走到大堂的落地鏡面前,發現自己穿的是睡衣。

她如死水的心狠狠地一震。

怎麽就穿睡衣出門了?!

還是當着傅斯朗的面!

走入鏡子的男人一身大衣,标杆般筆挺的修長身材,黑發慵懶,相貌俊朗,姿态閑雅,身上有着一種隐于市的涼薄氣質。

他像從片場回來的帥氣男明星,而她壓根不忍直視。

傅斯年懂她在想什麽,嗤笑出聲。

“好笑嗎?”季暖瞟他一眼。

傅斯朗正經點頭,“很可愛。”

季暖才不要可愛的誇獎,冷漠轉開頭,不去搭理他。

兩人并肩走向門口,她拉緊圍巾和帽子,這還是傅斯朗的,她出門太急,沒記起要禦寒。

前面不遠處,一個女人拎着一個大袋子,給前面疾走的女孩擋着傘,擔憂囑咐:“忻忻,你走慢點兒啊,媽媽跟不上了。”

女孩堵氣躲開擋在頭上的傘,偏要站在雪中,女人滿面愁容,柔聲細語哄着:“乖女兒,沒事的啊,等會見到醫生就好了。”

季暖突然停下腳步,傅斯朗跟着停下。

只見她愣神看着進門的母女,他順着望去,還未問怎麽回事,女人先注意到這邊。

“小暖?”白沄敏頓住,站在十米外看着季暖,問:“你是生病了嗎?怎麽在醫院啊!”

季暖沒說話,她拽着袖子,胸口悶悶的。

已經走遠的勞忻忻在看到同母異父的姐姐,臉上的不耐煩放大,她拔尖音量不爽喊:“媽媽!”

白沄敏心系小女兒,但又不放心大女兒,左右看了幾下兩個女兒。

季暖指甲叩進掌心,淡淡說:“不是,是我朋友,我陪他來的。”

指向傅斯朗。

白沄敏舒了口氣,望了眼女兒的朋友,發現是個帥哥,沒時間多問,另一邊的勞忻忻開始耍脾氣。

“那就好,”白沄敏立馬邁開腳步往小女兒身邊趕去,“你妹妹生病了,媽媽改天再聯系你。”

季暖沒應聲,就這麽看着。

勞忻忻原地嘶吼跺腳,因為生病不舒服眼淚大顆大顆落下,白沄敏給她擦眼淚,不停地說好話哄她。

原來孩子生病時,媽媽關心人是這樣的啊。

季暖哽咽,嗓子似有千金重,墜到胸腔裏,堵了起來。

有一點嫉妒,但卻不渴望。

對不屬于她的東西和情感,她不會妄想,最多會難受。

傅斯朗把一切看在眼裏,知道了季暖和那對母女的關系,加上之前幫她拎的那兩袋東西,猜得出母親對她的情感有疏忽,以及妹妹對她的敵意。

眸光霎時覆上一層薄冰。

他冷冷說:“她也信?”

季暖穿着睡衣,面容蒼白,手背上還有取針後留下的止血貼,一看就是病患。

季暖松開手,悠悠放到袋子裏,并不在意被傅斯朗看了笑話,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灑脫,“她只是相信自己想要的答案。”

如果她說是她生病了,那白沄敏肯定要分心關心她,勞忻忻可能就要炸了。

也看得出白沄敏是不是真的關心她,比起她,從小生長在她身邊的勞忻忻更令她憂心。

傅斯朗:“季暖,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季暖掀開眼皮,雙眼似空洞,“要是就不哭呢?”

她沒哭過。

爸媽離婚被留下跟奶奶,她沒哭過。

別的小孩有親人的關愛,她總是孤零零一個人時,她也沒哭過。

哭能有用?

那憐惜她的人,是憐惜淚水,還是憐惜她。

不管是哪個,她不希望憐惜她的人因為她哭才不忍心。

“那我也會給你糖吃。”傅斯朗溫柔一笑。

大手從兜裏拿出一顆糖,拉開她的手,他把糖放在她掌心。

一顆大白兔奶糖。

莫名的,季暖想哭。

她打開包裝把糖塞到嘴裏,不讓脆弱的一面表現出來。

季暖岔開話題:“你怎麽有糖?”

一個大男人兜裏揣着糖太奇怪了。

傅斯朗:“怕某個小孩打針會哭,提前準備。”

季暖就是那個小孩。

她笑說:“我哪有這麽膽小。”

傅斯朗跟着笑起來。

當時安頓她太急,挂號途中看到便利店,等到緩過來手裏就買了一小包大白兔奶糖。

确實怕她會哭,後來自嘲笑了笑,哪能幾顆糖就哄得好。

“不過吃完心情好很多了。”季暖貪戀唇舌間的甜味,回味着。

傅斯朗颔首,她眉眼盈盈,不像把事情放在心上,他舒心許多。

撐起傘,和她一同走入雪中。

剩下的兩天假期季暖全在睡覺,等到三人回來,她精神十足,看不出是生過病的。

薛玉晴正在化妝,今晚學校有元旦晚會,她需要去現場工作。

季暖的工作在舉辦前就完成了,所以不需要到現場。

“好羨慕你啊,”薛玉晴夾着頭發感嘆,“早知道當初我也去秘書處好了。”

正在吃蛋糕的尹甜森陰陽怪氣玩笑說:“某人寫一千字專業論文就自閉,還想去秘書處寫公文,癡心妄想差不多。”

薛玉晴丢下卷發棒,撲向尹甜森,作為懲罰,搶過蛋糕塞了兩大口,瞬間一大半沒了。

尹甜森怔住,嘴裏含着蛋糕有想哭的沖動。

“薛玉晴你不是人啊!人家排隊一小時才買到的!”尹甜森放下蛋糕,撈起衣袖,“我要和你決一死戰!”

兩人立馬掐到一起,季暖汗顏坐在旁邊看她們鬧。

傅斯朗發來微信,季暖點開。

L:【今晚去看晚會?】

季暖:【不打算去。】

她不喜歡熱鬧的場合,晚會的活動能避開就避開。

L:【我也不打算去。】

L:【吃飯了?】

“L是誰啊?”尹甜森本來要和季暖借東西,不小心瞥到她的正在和某個叫L的人聊天。

吓得季暖差點要掉下凳子。

慶幸自己先前把傅斯朗的備注改成L。

L,朗。

他說過朗是朗月的意思。

季暖改完備注之後,捧着手機心裏酥酥麻麻的。

有一種用着她才懂的語言隐晦記錄關于他的事。

“一個老鄉。”季暖淡定掩飾慌張,放下手機問,“要借東西?”

她表現平淡,尹甜森沒有多想,點頭:“針線,我要補我的娃娃。”

尹甜森有一個布偶老虎,聽她說是兩歲買的生日禮物,這麽多年一直是它陪着她。

爛了她就補,小心翼翼保護着。

季暖給她遞過針線,以防萬一再被發現,承認有點做賊心虛地爬上床。

季暖:【沒吃。】

季暖又發:【我請你吃飯,要去嗎?】

問她這話,說明他也沒吃。

上次的看病的費用是他墊付的,季暖說給他錢,他沒說收,幹脆請他吃頓飯好了。

L:【好,商學院A樓後面等你。】

季暖爬下床,用最快的速度換了衣服,畫了眉毛和口紅,然後拎着幹洗好的袋子出門。

黎蕊剛從實驗室回來,穿着白大褂,兩人差點要碰上。

“小暖,去哪?”黎蕊第一次見到如此迫不及待。

季暖放緩步子,揚了揚袋子,“去還東西。”

裏面是傅斯朗借給她的帽子和圍巾,洗幹淨還給他。

“好,早點回來。”黎蕊把宿舍門關上。

季暖轉身跑下樓,奔向他說的地點。

去到時,傅斯朗剛和一個女生說完話。

那人穿着隆重的禮服,妝容精致,披着小皮草,優雅大方。

元旦彩排她見過一次,是晚會的主持人鞠紫曼。

她站在轉角看着女生走遠,想起這人也是外院的。

“季暖。”傅斯朗走向她,把她拽出來,無奈說:“你是牆角愛好者嗎?”

每次都是探着個腦袋,睜着清淩淩的眼睛張望着。

“你們說話,不好意思打斷。”季暖清了清嗓子。

傅斯朗:“怎麽不想去看晚會。”

季暖誠實:“我不喜歡熱鬧。”

純屬和她氣場不搭,融不進去。

“你現在要去嗎?”心想是不是學妹親自來邀請他了?

想到這,她抿了抿唇。

心思凝重。

那,他會不會去?

“不去,”傅斯朗帶着她去往停車場,“比起晚飯,小朋友請的飯局比較有意思。”

季暖笑了笑,“那就去吃好吃的!”

生病幾天也給她憋壞了。

把袋子遞給他,傅斯朗望着透着洗衣液清香的毛巾和帽子含笑,接了過來。

路上她收到季山給他的消息。

奶奶親自給他打了電話,說讓她和季山過年。

季山:【小暖,爸爸今年要去蘇阿姨家過除夕,不在京都,你先去你媽媽家住幾天好不好,爸爸回來就去接你。】

季暖:【嗯,好。】

還貼心的說:【我自己和媽媽說。】

季山:【好的,回來後爸爸帶你逛京都。】

季暖收起手機。

馬上就要放假了。

學校寒假不允許申請留校,意味着她要麽在季山家住一個寒假,要麽就在白沄敏家住一個寒假。

好想自己回老家啊,又怕奶奶擔心。

想着咬咬牙就過去了,別太敏感。

“怎麽了?一臉沉重。”紅綠燈間隙,傅斯朗瞥了眼副駕駛上的她。

季暖問:“你今年回老家過年嗎?”

傅斯朗:“我是京都本地人,但是我家人今年在日本過。”

季暖眼睛閃着光,這說明有人和她一樣了嗎?

而傅斯朗的話讓她失望。

傅斯朗笑笑:“我要和導師出差。”

見她悻悻地靠在凳子上,他勾唇戲谑問:“怎麽?想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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