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軟語 一旦提筆,她想的全是他

分開的一千天後, 她遇到了傅斯朗。

分手之後,季暖從不覺得她還會遇到傅斯朗。

因為遇見一次傅斯朗已經花費了她二十三年的運氣,怎麽可能還會再碰到啊……

不是沒假想過再見是什麽場景。

或許她已是垂暮之年, 而他還活躍在新聞裏,每天打開電視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就算物是人非, 心态蒼老,心依舊仰慕着這位外表清冷裏子卻放浪不羁的外交官。

而不是現在。

一個曾藏匿他們暧昧的林道。

以及,窒息得無處可逃的氛圍。

而眼前的男人緊盯着她,沉着鎮定, 氣定神閑地邁着步子走向她。

越來越近。

傅斯朗也沒想到今天會見到季暖, 她還是以前般, 無論遇到什麽事情,表情總是淡淡的, 瞧不出端倪。

這幾年他确實有很多想問的, 也想質問她為什麽逃了三年。

季暖往後挪動, 想要逃脫這個窘迫的境遇, 腳跟頂到粗壯的枝桠,震得她腳底發麻,也掩蓋不住心底噴湧的酸澀。

明明是早春,明明日頭不熱。

她緊繃着身子,胸口仿佛被勒住, 感覺到汗涔涔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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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看他,垂着頭生怕他識破此時她的狼狽萬狀。

在他差不多要到她跟前,不遠處的顧延出現, 看到傅斯朗的背影,搖手喊着:“傅哥你幹嘛去啊,老溫叫你過去拍照。”

傅斯朗停下腳步, 回身看向顧延。

斷了線的思緒終于因為顧延的喊聲接上。

季暖伸手拉開發繩,頭發披散在肩上,她胡亂一抓往相反的方向跑走。

不敢回頭,不停地往前走,生怕傅斯朗叫住她。

傅斯朗聽到悉索的動作,意識到女人可能要走,轉身只見粉色的身影逐漸變小,他眼神沉了幾分,一種煩躁油然而生。

顧延不見有動靜,他歡脫跑上來,搭上傅斯朗的肩膀,問:“看什麽呢傅哥?碰上老同學啦?”

傅斯朗拍開他的手,不說話,直接離開。

顧延卻打了個寒顫。

怎麽感覺傅斯朗略過他的眼神帶着……殺意?

随後又安慰自己想多了,畢竟人家傅哥就任于外交部,幹外交的人嘛,本來就自帶氣場,光是站着就讓望而生畏,不敢造次。

季暖跑到圖書館附近才停下來,渾身發冷,周身的一切都變得遲緩,指尖在發顫,良久才找回了自己呼吸的節奏。

懷裏的電話響個不停,她好似劫後餘生,快速接起電話,強迫自己不去多想。

“是我……”季暖嗓子又澀又疼。

電話那頭的薛玉晴出門找不到人,察覺她的聲音不對勁,她着急說:“阿暖你在哪啊?沒事吧?”

薛玉晴心裏緊張季暖,怕她出事。

自從大一下冊季暖突然換了個地方學習,她們就擔憂她遇到了什麽,後來黎蕊和她們說她家裏有些變故盡量不要打擾到她,所以在大四她再回來京都上學,三人商量好要多照顧她,時刻陪伴着她。

季暖說:“我沒事,我在圖書館的林蔭大道。”

薛玉晴立馬接話:“你、你就在那等着我,我馬上過去。”

季暖:“你不是要聽會嗎?”

薛玉晴哪裏還有心思聽會,往季暖說的地點趕去,“十分鐘馬上到,我們去吃飯。”

季暖挂了電話乖乖地站在大榕樹下等薛玉晴。

不敢亂動,不敢東張西望,警惕可能會再次碰到傅斯朗。

現在的她連三年前那會還不如。

那時的她不說多好看,起碼有活力,而現在的她,整個人死氣沉沉的。

不想讓他覺得自己過得不好。

薛玉晴是跑過來的,熱得滿頭大汗,季暖遞過紙巾,說:“慢點走,我又不着急。”

她接過輕輕擦拭,生怕妝花了。

薛玉晴:“哎呀,想早點回去嘛!”

季暖不着急,她着急啊,是真的怕季暖出事。

季暖看到不遠處的便利店,去給她買了一杯綠豆沙。

薛玉晴暴風吸入一口,瞥了眼坐在一旁垂着眉眼深思的季暖,她擡手理了下她臉邊的碎發,“你不熱嗎?怎麽披頭散發的。”

季暖下意識捂住耳朵,讪笑:“還好。”

四月的京都不熱不涼,薛玉晴熱是因為她剛跑了步,季暖熱是因為還沒從遇見傅斯朗的情緒中出來。

薛玉晴覺得她行為有點怪,又說不出哪裏怪。

坐在石凳上搖晃着腿,說:“話說你找好實習了嗎?”

季暖點頭,“找到了。”

薛玉晴好奇問:“是哪家大企業?!”

季暖淡淡說:“一家律所的行政管理。”

薛玉晴:“???”

薛玉晴難以置信,扶了一下腦門,恍惚說:“你再說一遍。”

季暖舔舐下唇,說:“易勝律所的行政管理崗位。”

薛玉晴捧着她的臉左看看右看看,恨不得用手錘一錘她的腦袋瓜子,驚呼道:“你?行政管理?”

季暖掙脫她的束縛,抓了抓頭發,“嗯,挺好的。”

聽完這一聲“挺好的”薛玉晴懷疑人生。

這好?

這有什麽好?

拜托!她季暖可是拿了三年獎學金,專業幾乎科科優秀,還在港都大交換學習了兩年,參與了兩個國獎項目,專業資格證該考的都考了的大學霸。

這個履歷,去五百強外貿公司面試專業相關的工作,大家都搶着要好不好!

“阿暖,你是在凡爾賽是嗎?”薛玉晴問她。

如果季暖說是,她就直接動手,給她一頓社會的毒打。

季暖從容說:“可我六級證書都沒考下來。”

薛玉晴:“……”

她給忘了,季暖英語考試能拿優秀,六級考試就是不及格。

“還有一次機會,你一定可以!”薛玉晴沒有再問關于專業的事。

怕季暖因為六級的事情傷心,扯了別的話題。

沒有機會了,季暖報了名,沒繳費,截至時間早過去了。

不知道為什麽,她有點抗拒再考語言類的資格證,會不自覺想到很多關于他的事情,壓根一個單詞都背不下。

實習她本來也不打算去的,但學校有要求,畢業之前一定要參加一次為期一個月的實習,不然畢業學分就修不夠。

季暖幹脆應聘了一家律所的行政,實習薪水很少,一個月三千不到。

好處是離她租的公寓比較近,通勤時間短,朝九晚五,周末不加班,符合她現在想要的工作,因為她需要更多的時間來寫稿子。

說起來也是湊巧。

在寫完第二本書時,她打算放棄寫作全身心投入學習時,有出版社買了她第一本書的版權,出版之後銷量出奇的好,緊接着有讀者跑來訂閱她的第二本書,數據慢慢好轉,自然而然地走出了低谷期,然後在讀者的鼓勵下寫了第三本書。

第三本書成功讓她爆火,成了新銳的懸疑小說家。

前段時間賣出了幾個版權,她也有了自己的小金庫。

不缺錢,甚至還算個小富婆,但她沒想好是否要全職,因為這三年學業繁重身體透支嚴重,目前打算放慢步伐,找份悠閑的工作打發時間。

而薛玉晴只以為她寫稿子是大學生兼職那種,幫人寫寫商務稿,并不知道她是寫小說的,心裏開始擔心畢業後的季暖會不會窮困潦倒。

薛玉晴憐惜看着她說:“阿暖,你和我一塊合租吧!”

她可以負責每晚的晚餐,起碼不能餓到她。

季暖:“我打算租宋學姐的房子,我已經和她走合同了。”

前段時間宋落聽說她畢業了想租房子,樂意把名下的一套房子租給她,季暖去看過,各方面設施都不錯,而且是中高檔小區,物業和保安都是一流的配置,讓缺少安全感的季暖很滿意,當場就交了定金,生怕宋落反悔。

“好可惜啊!我還想說我們兩單身狗可以相互照顧照顧。”薛玉晴摟着她肩膀蹭了蹭。

大家畢業都有了去處,尹甜森考上了研究生,江肅在部隊的工作也走上了正軌,兩人年初就去扯了證,黎蕊去年和她的筆友走到一起,申請到國外大學讀研,結束異國戀。

季暖看得很開,說:“都在京都,你周末可以找我吃飯。”

薛玉晴戳了戳她,幽怨說:“我是擁有996福報的人,周末吃飯我吃得不安心啊。”

“加油,打工人。”季暖起身揚了揚手機,“我還有事,不能和你吃飯了,結束後再見。”

薛玉晴在她走前說:“你可別忘了啊,今晚甜森他們夫妻倆請吃飯。”

季暖揮了揮手,“懂了。”

她才走出十米,一輛車黑的奔馳車停在路邊,差不多同一時間,手機裏的微信頻繁彈出來。

泱泱:【寶貝你到哪了?】

泱泱:【寶貝,我到你說的位置了。】

泱泱:【寶貝,等會買個炸雞怎麽樣?】

季暖無奈收起手機,不到五十米的距離,就不能等她上了車再說?

而薛玉晴目睹季暖上了那輛低調奢華的豪車,捂嘴激動地跑回宿舍,準備和舍友分享好消息。

猜想着,她們的暖暖是不是要迎來春天了。

這邊的季暖坐上副駕駛,系好安全帶,在導航上定位出她新租房子的地點。

泱泱一見她便說個不停,“暖暖你這車還不錯,我給滿分。”

車子是季暖上個月定的,不想開回學校,怕惹人眼球和非議,畢竟在大家眼裏她的消費力還不能支撐起一部車子,所以在泱泱的小區租了車位,一直停放在那。

今天泱泱要和她去布置房子,特地幫她把車開過來。

泱泱問她:“暖啊,你租房子一個月多少?”

季暖回憶合同上的金額,“我是按一年起租的,一個月1500,一年就一萬五。”

泱泱:“不對,怎麽就一萬五,你算錯了吧?”

季暖搖頭:“學姐說是友情價。”

出了校門口碰到紅綠燈,她踩下剎車,尖叫:“你學姐是不是訛你啊,怎麽可能友情價啊!”

接着又說:“還有這個房租就不對勁,那可是中高檔小區,一個月應該五千往上走。”

季暖沒了解過,畢竟環境好,價格可接受,當然就租了。

她為宋落解釋,“我學姐是我學生會的秘書長,她很關照我的,而且我以前做項目幫了我很多,她也是第一次租房子,想租給可靠的人,我們是一拍即合的關系。”

合同是邢學長拟的,不會出問題,宋學姐打包票了的。

泱泱:“……”

神特麽的第一次租房子,想租給可靠的人,邏輯嚴謹的懸疑小說家浮陽是不是弄錯主次了,不該是第一次租房,和可靠的人租比較好嗎?

季暖沒想這麽多,因為相信宋落就不會再懷疑其他。

“聽說你最近要換地方住?”季暖問。

泱泱是京都本地人,比她大一級,她畢業那年從港都回了京都,兩人差不多同時回到京都。

她現在是全職小說家,工作自由,所以才在工作日有時間幫她布置房子。

泱泱打了個響指,“和你租一個小區,就在你樓上,感動不!”

季暖蹙眉:“因為我換房子,不好吧。”

不想麻煩她。

而泱泱笑嘻嘻說:“放心,這邊租的房子是我小舅舅的,按市場價租給我。”

季暖:“……”

是她多慮了。

上一套房子表姐的,這一套房子是小舅舅的。

沒別的,因為泱泱家是做房地産的。

就房子多。

去到出租屋,宋落已經叫家政阿姨打掃過一次,拎包就可以入住。

泱泱在屋內走了一圈,羨慕說:“你學姐眼光真好,這套暖色系的原木裝修風格,簡直是我夢中情屋啊!”

季暖打開快遞把書往書櫃裏裝,“我也是看中裝修決定租的。”

特別符合她的胃口,奶油色雜合着木色,簡易又不失單調。

泱泱過來搭把手,問她前兩天聊到的事,“話說王哥的第三部 漫畫的腳本你還接嗎?”

季暖一頓,又拿出兩本書,仔細放好,反問:“你覺得呢?”

泱泱思索,給出專業建議:“我想讓你接,但是吧,王哥要寫感情線,我覺得比單純的寫愛情要難。畢竟這是部懸疑漫畫,主角的感情只能是輔助,通篇都寫那就是談情說案了,讀者們可能會覺得失去原本的味道。”

順其自然是最好的。

但順其自然也是最難寫的。

“王哥有沒有拿錢收買你?”泱泱雙眼放光問。

季暖笑笑:“你猜。”

泱泱說了聲沒勁,捧着另一個小箱子布置起書櫃。

那箱是季暖獲得的獎項和出版的樣本書,泱泱知道她要租房子後,第一件事就是給她訂做了一個榮譽陳列櫃,要她感受一下寫作的成就感。

“這是幹嘛的啊?”泱泱注意到一面牆裝了一塊木制軟板在牆上。

季暖淡聲說:“放照片的。”

泱泱啧了聲,“我們暖啊,終于知道收藏生活的點點滴滴啦,我下次給你送我們的合照!”

季暖只能說好。

書房布置得差不多,兩人點了炸雞。

泱泱放了一部愛情電影。

季暖說:“你為什麽要為難自己?”

她們都不愛看愛情片,偏偏泱泱還要放。

泱泱說:“我覺得王哥的錢還是要賺的,聽說他孩子馬上要出生了,你不得賺個大紅包好給孩子送過去?”

季暖失笑。

賺陳青玙的錢然後給陳青玙的孩子包個大紅包。

損不損啊……

看到一半,泱泱先投降了,她坐在毯子上靠着沙發恹恹建議說:“你自己寫一部吧,實戰比理論強,萬一寫着寫着你就開竅了呢!”

随後拍了拍胸脯,盲目自負說:“我們,也可以是甜文作者!”

季暖抱着雙腿望着熒幕裏男女溫存的畫面,斂去眼底落寞的光,苦澀說:“我……寫不出。”

泱泱仰頭看天花板,“這玩意兒,不難吧?”

說得有點兒自欺欺人了。

季暖沒有搭話,視野中出現了斑點,電影的嘈雜聲,泱泱嘟囔的碎碎念……

此刻的時間仿佛靜止一般。

靠在膝蓋上,望着窗簾間隙透過的微光。

洋洋灑灑。

她不是沒試着寫過,但都是才提筆,便難以自制地哽咽起來。

以前不曾寫愛情,是因為她不懂情愛是什麽樣的。

後來她也不敢寫愛情,是因為一旦提筆,她想的全是他。

和那段最開心的時光。

甚至有時候都覺得。

那段時光是不是她偷來的。

她的人生也可以過得這麽開心嗎?

和泱泱分開後,她開車去往尹甜森說的飯店。

她進門幾人已經聊起來,環顧一圈,聚會的還是吃脫單飯的老陣容。

她們宿舍四人和江肅的兩個好友。

薛玉晴給季暖倒茶,開心說:“甜森和江學長真是羨煞旁人啊,校服到婚紗,三年前我們吃你們的脫單飯,三年後我們吃你們的新婚宴。”

這次不是正式的辦酒席,只是尹甜森和江肅趁着大家有時間,組織小聚會,當是慶祝新婚。

當數尹甜森笑得最開心,感覺樣貌和三年前沒什麽變化,可能戀愛真的是養顏秘籍吧。

江肅劃看手機,站起身說:“你們等會啊,我去接個朋友,他正好在附近。”

黎蕊好奇:“單身?”

尹甜森:“不知道。”

薛玉晴壓低聲音,“可一個,不夠分啊。”

黎蕊:“一對二的局面?”

坐在她們中間的季暖:“……”

現場除了季暖和薛玉晴,都有對象了,兩個隊長也在去年結婚成家。

姚武聽到,笑說:“等會來問就好了。”

蒙成赫應和:“那不是,老江的朋友,可能是某個陽剛帥氣的軍官,我們給學妹們把關。”

薛玉晴三人齊齊看向門口,不管對方單不單身,不錯過帥哥才是最重要的。

而跟江肅進門的男人令他們大吃一驚。

軍官是沒戲了,來了一個外交官。

傅斯朗剛結束校友會,沒穿外套,單穿一件白襯衫,領帶解開露出喉結,袖子挽到胳膊肘,嚴肅的正裝被他穿成休閑裝,劍眉星目,清冷俊美的臉龐讓衆人移不開視線。

要不是因為他的氣場太強大,已經有人想要站起來鼓掌起哄了。

這幾年關于傅斯朗的事情,聽說不少。

直到現在,學校裏仍有關于他的大學期間光榮的事跡流傳。

大家看到來人激動不已,除了季暖。

她放在大腿上的手緊拽着褲子,緊抿着雙唇,強掩着她內心的焦灼。

兩人眼神對上,季暖飛快躲開,但依舊能感受到他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狂烈直白,絲毫不避諱,且……夾雜着一絲怒氣。

怎麽會有怒氣,或許是她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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