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十七弦琴2

夜落繼續說道:“先生不想聽聽這世間的天籁之音?”

肆主嘆了口氣,“并非不想,只是……唉,攻匠多年,未能聞及世間的天籁,的确心有遺憾。老朽且應承娘子,竭力虔心為小姐再做一幅十七弦琴,不敢旁骛。”

夜落答謝:“有勞先生!”

肆主道:“只望小姐應老朽一所求,琴曲之日,望小姐請老朽聽聽這餘音繞梁的音律。”

夜落應承了肆主,又恭敬地施了一禮,方離開仙音居。

得此奔波,夜落已是心神俱疲,可接下來的諸多事宜還未及安排妥當,她就是想歇息也得等候一段時日。

她每日早間從朝歌出發到京都,晚時又從京都回到朝歌。

請用工人改造肆面,安排水遙習練琴技音喉,看似簡單的事情,一步步做來實在擾人心緒。

雲宸煜雖是二東家,可畢竟人在皇城,身不由已。大小雜事自由夜落一人思慮安排。

所幸的是離香堂內有李大夫和憑聰看診,普通的疾患他們診治得心應手,她也就是抽個空去坐坐,當一下那傳說中的送子觀音。

天上人間的繁務事要多些,好在各位東家也多,個個又都是吃苦耐勞的主,夜落也只是花費一段時間教授新的菜品。

忙了一月有餘,已近十月,夜落的身型清減了許多。适情看不過,怨道:“姑娘待人從來比自己好,這日夜忙碌,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你為諸人着想,何時能憐你自己呢?”

夜落看着她說:“丫頭,事已開端,就要做好結尾。你知我憐別人,和你憐我是一樣的道理,我們都是如血親的姐妹。如若互不關心,這世間又何來的真情?”

适情眼眶泛起漣漪,猛抱住夜落,在她身後說道:“姑娘,你為何如此心善?難道你不知道這樣有多辛苦嗎?姑娘如此親厚,奴婢願一生追随姑娘,矢志不渝!”

夜落的手指在适情的背部輕輕地撫摸,就像一個母親在安慰受傷的孩子。她在聽到适情說「奴婢」二字時,撫摸的手伸出,将适情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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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扶着适情的肩膀,眼睛盯着她,一字一句說道:“你不是奴,也不是婢,你是我的妹妹!”

哭了一陣,适情才穩定心緒,忙問夜落的需要。她深知此時的夜落需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她能做的就是盡力去幫夜落完成這些事。

适情想得不錯,夜落的确需要她幫忙。再來京都時,夜落帶着适情徑直去了肆面。

經過近兩月的修繕,肆間已逐漸變成夜落想要的模樣。

肆外,挂着兩派畫燈,每一盞燈的畫工皆出自「錦上添花」的簡畫師之手。

畫境以「四君子」為意,梅若剪雪裁冰,蘭有香雅怡情,竹含清雅澹泊,菊傲淩霜飄逸。

一花一草、一石一木,傲、幽、堅、淡之品格千百年來在詩賦歲月中綻放,流動着光輝的人生。

旁人喜歡以「軒、齋、閣」來題匾,夜落的想法向來與衆不同,這份不同好似從她的骨子裏生出。她為此間別出心裁的詩賦軒題名為「流金歲月」。

進入內堂,首先呈現出來的是一片如詩如畫的山水風光。

說是風光,因為牆壁上畫滿了山水畫作,面前呈現的是旖旎多姿的山川河流,舉目望去,山川河流如真如幻,置身其中難辯虛實。

這些山水畫面在燈光的流轉下,竟有河流潺潺流淌的景象,還有若隐若現的詩賦出現在題壁上,再看時,又只見一幅靜靜的山水畫面。

內堂的正中,是一個扁圓形的臺面,宛如畫中的月潭,清亮又潔白無瑕。

正對圓臺的前廳,放置着幾排桌椅,每張桌上又置有文房四寶,詩作之物一應俱全。內堂的左右兩邊,各有一排樓梯直入二樓。

二樓設置的都是不同尋常的雅房。每間雅房朝內堂的方向只有雕欄,并無石砌,雕欄邊懸挂着繪有景畫的窗幔,微風吹起,窗幔飄動,雅房好似一個貝闕珠宮,雨棟風簾。立身在其中,猶如「朱簾暮卷西山雨」。

內堂的後面,另設有歇息的廂房、廚房,提供各色的酒、茶、點心。

适情見過裝飾的畫案,可直到身臨其境,仍禁不住贊嘆:“姑娘,這是夢境嗎?這裏可真像仙境一般!”

夜落将她帶入二樓,選了一間靠街邊的雅房,從房內向街邊看去,十裏長街門庭若市,沿街設攤的商販個個高聲吆喝,露着笑臉,向顧客殷勤地兜攬生意。夜落嘆了一口氣,不知這十裏長街能否容她一席之地?

夜落到流金歲月未多久,牡丹帶着水遙來到了門前。随行的路晚将所帶的琴弦搬了來,偌大的廂房放置了一架豎琴、兩幅瑤琴後,竟有彈丸之地的感覺。

幾人相繼落座後,夜落看向适情點了頭,開門見山地表達自己的想法。“牡丹小姐,以後水遙習練琴律,就在此處,勞煩你來回奔波。”

牡丹糯聲說道:“姑娘所設彈奏之處,甚好!”

夜落施禮,将一份琴譜遞到牡丹和水遙手中,“小姐可識得這份琴譜?”

牡丹打開琴譜,臉上的笑顏逐開,“這是,雲水禪心?夜姑娘以箜篌彈奏之後,也有人效仿,卻終不得要領。”

夜落施予微笑,“今日我攜了這玉琴,先與姑娘共奏一曲。”

午後的陽光慵懶、悠然地沿着雕窗的弧線緩緩流淌,落在夜落的指尖,沉醉在有如天籁的音律裏。

她的手指在琴弦上輕悠的起舞,從低音到高音,綻開一路潺潺溪水的風景;

又從高音徐徐降落,像散落了一地珍珠,泛滿時光的光澤。

每一個音弦,從心而起,傳達手指,揉含着詩意般的人生,又賦予缱绻相依的情愫。

一曲落畢,夜落尚沉浸在韻律之中,久久未能回神。這次,她感受到了那淪肌浃髓的情意。

那是一個男子溫柔的呵護,深情的執待。他握着她的手劃過那一絲一弦,那份入骨的情意似夢又不是夢,感受是如此的真實與深切!

雖然她仍看不見他的樣貌,可憑她臉上從內心深處流出的眼淚判斷,他前世就是她的愛人,今生,他仍然成為她的戀人。

——題外話;

當我回頭再看初次書寫的建築描述,我反複地問自己,這些是我寫的嗎?我有寫過這些嗎?我覺得我就是個渣,怎麽能寫出這些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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