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入宮醫治
文帝好似看透了夜落的思緒,“你想得沒錯,朕傳你來的原因是為醫。冷天疏為隐疾困擾多年,求醫不得,沒成想經你一治,竟解了他的困苦。可見你真如世間所傳有救世的才能。”
冷将軍的隐疾是何等隐秘之事,醫治過程也只有她們幾個女子知曉。
冷将軍副将乃為心腹,自然不會外傳此事,憑聰與适情更不可能生事。
如今冷将軍隐疾被醫之事連陛下也知曉,可見這王候将相之家關系是何等的複雜。
“你上前來,給朕診脈,不用顧慮。”文帝虛弱的聲音傳至。
夜落起身,跪在塌前,手指搭在文帝瘦弱的手臂上,仔細診起脈來。
這脈象跌岩起伏,時沖時停,配以面容灰敗、二便赤黃、不思飲食之象,是心肝衰竭之病症。
文帝閉目,看似在歇息,任由夜落診脈。反倒是文帝身旁候着的一位年老的太監面容憂慮,夜落認識這位老太監,文帝在流金歲月日灑百金時,老太監一路陪在文帝的身後,他就是文帝的近侍盧公公。夜落一診完脈,盧公公迫不及待地問道:“夜小姐,陛下的龍體如何?”
夜落不能開口說話,正欲表達,早有那位引路的小太監取來了文房四寶,放在她的面前。
夜落寫道:“太醫如何說?”
文帝如此病重,太醫如何能不看診?必然太醫們已經瞧過,對陛下的病症已作出論斷。或許是他們無醫治之法,又或者,還有別的原由。
“太醫說,陛下操勞過度,氣血淤滞,終傷了肺腑……”盧公公回答。
夜落點了點頭,同意了太醫院的說辭。
她未能繼續問下去,短時間內心肝衰竭,實乃劇毒所致,太醫院的太醫不可能想不到這層面。
下毒不敢輕言論斷,那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她身為一個弱女子,自然不敢去想,此刻她只想明哲保身,方能進退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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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玄毖重新睜開雙眼,笑了笑,許是笑得太牽強,又引發了一陣咳嗽。
好不容意咳嗽停止,喘了幾口氣,文帝的面色才緩解了些。
他睜着一雙如雄鷹般銳利的眼睛盯着夜落問道:“你既已診脈,應知朕龍體實情。你既不肯說來,心下已有顧慮。朕且問你,朝局動蕩,天下不安不寧,不安的是誰?不寧的是誰?”
夜落搖了搖頭。權臣不安,百姓不寧。她自然不敢如此回答。
“傾巢之下,可有完卵?”雲玄毖追問。
夜落再次搖頭。
“你是讀書明理之人,朕知道你不想進入廟堂之争,可你是否想到,自從你進入這乾坤殿起,你就脫不開朝廷紛争。朕龍體安好你就是生,朕龍體欠安,你就性命難保。”
夜落擡頭,睜大了一雙眼睛看着雲玄毖。
“朕再問你,診治如何?”
夜落遲疑了片刻,看了兩位太監一眼,見文帝并無譴退的意思,心下就明白一件事-兩位太監是他的心腹。
夜落當下低頭寫字,只見她在宣紙上只寫了一個字:“毒……”
雲玄毖看後,雙眼冒出一股陰寒的狠戾,“如何醫治?”
他不問她能不能治,卻問如何醫治,必是料定她會傾力而為地救治。
既然自己的身世被調查的一清二楚,以往救治的疑難雜症也就成為文帝對她醫術的認可。
雖說那些疑難雜病經過她的妙手回春後身體康健,可是雲玄毖的病症不是疑難雜症,他這是中毒呀!
對于解毒,又毒入心脈,既是神醫在世,也是無可奈何。仔細思來,夜落的腦中尚現醫治一法,名為「淨化血液」。
“刮骨療血。”這是她給雲玄毖的說辭。
“你是我皇兒的知交好友,我信你。”雲玄毖說道,“你不用回去了。醫治的這段時間你在偏殿住下,盧公公會安排妥當一應所需物品,你放心的交由他辦理。朕的龍體關系江山安危,除了朕,你不可對任何人提及,包括幾位皇子。”
夜落點點頭,算是應承了他。
醫治之事需要仔細安排,乾坤殿為帝王歇息之處,不便商議。
年長的盧公公果然是老道,不等夜落開口,立即囑咐小徒于春辦理。于春,就是引路的小太監。
于春頗有盧公公的精明幹練,早早命人收拾了偏殿中的兩間廂房,一間作為寝卧之間,另一間屋子備有一樽藥爐和藥用的稱盤罐瓦。
說是偏殿,卻依然是畫棟雕梁,燭光閃耀。殿中的桌椅床塌均是名貴的深紅木雕刻工制,散發着木色的沉香,與雲鼎內的檀香凫凫缭缭盈在一起,形成一份古味濃郁的暗香。
窗邊飄飄蕩蕩着深褐色的雲錦,繡着暗金紋的游龍圖案,在古色古香的房間,遺留着帝王家的華貴氣息,同樣伴着的是皇宮的沉悶和壓抑。
四處探望了一陣,夜落才展紙磨硯,寫了一張清單,寫明了所需物品、藥草、煎制物件,交由于公公備理。
醫治在速,解毒靠時。夜落被招入宮中時,文帝的病情已錯過了最佳的醫治時間,他能否活命,夜落一點把握也沒有。但是她廢寝忘食,苦思草藥之方,想要博一個希望。
宮中的日子漫漫無邊。
夜落每日煎藥、配藥,一日幾次診脈,依然消磨不了宮中的夜漏更替。
每當夜黑風高之時,她睜着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擡頭望着窗外的明月,思念起那個如明月清風般溫柔皎潔的男子。
不知他在禁閉中是否如她一般夜數殘漏、度日如年,也不知他得知她來到了他曾經生活的地方是何感想。幸好,期已封王入府,不再困守在這黑壓壓的皇城之中。
在宮中的時;
日,夜落每日仔細謹慎,處處當心,事事小心。一應藥材她細細檢查稱量,經手使用的物品餐具全部一一清洗檢查,哪怕是掌火熬藥也是力之盡為。
于春偶來探望,看見夜落擦洗罐瓦,忙上來幫忙,“夜大夫,您快歇歇!這些您讓奴才來做就是了。”
夜落擡手,以禮謝絕于春的好意。
她仍然事事親力親為,心細如絲,連老道的盧公公也在文帝面前誇贊,“這夜大夫沒日沒夜的照顧聖上,未曾歇息片刻,老奴看着也是心生憐惜。”
他自說他的,夜落不過以笑回禮,繼續洗罐配藥、扇火燒爐。
啞巴有啞巴的好處,不用說太多客套話,自然也無人會怪罪。
也難怪夜落如此謹言慎行,這深宮大院中,沒有一個人與自己相識。
能給陛下下毒的人,必為貼身或近身的人。這其中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夜落不想深入探尋。
此時,她只想盡快醫好文帝,畢竟自己的性命關乎在這些藥湯中,不可謂不重視。
藥方使用了五日,文帝的脈象已有穩定之兆,人也精神了些,可以批改幾個大臣上奏的折子。可畢竟毒已攻入心脈,要想解毒,絕非一日之事。
除了配置療毒藥方,夜落還需防着一事-下毒。若下毒之人繼續投毒,她今日的醫治就是前功盡棄,再無回返之地。
能悄無聲息地毒害當今的天子而不被人發現,此人絕不簡單。
經過細細的觀察,夜落發現文帝近身伺候的奴才們只有幾人。
掌事嬷嬷秋紅負責文帝日常的茶飲。她貼身伺候在旁,端茶倒水,勤勤懇懇。
若說下毒,第一個可疑的理應是她。可是夜落又排除了這份想法。
她端來的所有茶水皆經過盧公公的試喝,盧公公的身子無恙,文帝的龍體不會有恙。
秋紅權下,管制着四名宮女。一名機靈的宮女名喚花痕,負責日常的桌椅擦洗;
另有一名憨厚老實的宮女木陰,她負責打掃地面;
還有兩名宮女彩雲、彩霞,每日負責将禦膳廚所制的佳肴傳呈給文帝。
花痕與木陰二人雖在乾坤殿內侍奉,卻與文帝并無太多交集,下毒的機率不大。
除了飲便是食,歷來下毒皆從食開始。
夜落細細瞧來,發現食物下毒也是不可能。食物經過禦廚烹制,由宮女彩雲進行傳菜,傳至宮女彩霞手中以銀針試菜,待試菜完畢,盧公公取出一個小碗,用銀筷子夾取盤中的菜試吃,再由于春将菜品夾于金碗中,遞于文帝面前。
食宿衣行,似乎都毫無破綻,一時竟不知如何探起,難怪文帝都不能發現蛛絲馬跡。
再醫治了數日,夜落診脈時驚異地發現,文帝的脈象又出現新的變化,原本趨于平靜的心脈出現了遺脈之象。病後遺脈,視為大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