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二更）
最終，兩人下了飛機後人手一碗臭豆腐，直奔橘子洲景區。
孫愛芳給她們定了三天後的返程機票，也就是說，除了參加簽售會的一下午，她們還有兩天半的時間可以自由活動。
胡薇樂見幼年體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也懶得拆穿幼年體那點小心思。
其實用成年人的視角去審視自己的青春，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有些事情的抉擇，明明可以用更成熟，更加妥帖周到的方式去處理，但青春期的自己偏偏選擇了最莽撞，最不體面的方式解決問題。
不過胡薇樂還是充分尊重幼年體的意見，專門抽一天時間去參觀《花生》編輯部。
十年前似乎社會上還沒有蔓延的焦慮，以及如此普遍的emo情緒，許多人甚至以在私企工作為榮，反而看不上公.務.員、事業編制等“鐵飯碗”。
《花生》雜志社坐落在沙城的老城區，附近都是當地居民樓小區，看上去頗有生活氣息。
雜志社租下一棟寫字樓的一層和二層，只有一層對外開放，是供讀者參觀打卡的展覽廳。在一樓前臺登記後，游客就可以進去參觀《花生》雜志社旗下的各種雜志，從《花生》雜志到旗下各種暢銷的言情小說，足足占滿了一整條走廊。
胡薇樂和胡小薇都是第一次參觀雜志社，興致勃勃，連拍了好幾張照片。
——當然，兩人并沒有“掉馬”，暴露出自己喜歡看言情小說的愛好，反而一口咬定，自己是因為NEXT STAR征文大賽才來到這裏。
不過偌大的展廳，并不只有胡薇樂和胡小薇兩人。現在是暑假，還有不少來自全國各地的讀者進來參觀。這裏幾乎只有女生的身影，因為在每一個懷揣着文學夢的少女心中，《花生》總部就是她們心中“朝聖”的地方。
兩人逛着逛着，突然，胡小薇猛地往地上一蹲。
胡薇樂被吓了一跳，下意識提高嗓門，“胡小薇？！你怎麽了？”
“噓——！”胡小薇躲在一個展覽櫃下方，拼命朝胡薇樂打手勢。
可惜胡薇樂的聲音太大，已經吸引了附近游客們的注意，不少人朝她們的方向看來。
胡小薇心如死灰，卻不得不站起來，硬着頭皮敷衍，“沒事，我突然有點累，想蹲一下。”
“……”胡薇樂當然不是傻子。
她的視線掃視一圈，發現幼年體十分刻意背對着一個方向，視線躲躲藏藏。那邊是五六個小女生，年齡不一，但最大的也就是剛上大學。
而那些小女生正好因為剛才的動靜看過來，正在讨論什麽。
胡薇樂心下了然，她們應該就是自己曾經要好的不要不要的“網友們”——紅杏、柒寶、河畔上的我、骨頭等人。
胡小薇則臉色慘白，雖然她從來沒有發過自己的照片，但卻經常和貼吧那群姑娘們在歪歪上“連麥”，定期開會讨論吧務事宜，對彼此的聲音都很熟悉。
這麽近的距離，對方肯定聽到了她的聲音。再加上“小薇”的名字……她甚至已經感受到了對方灼熱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卻不得不裝作無事發生。
胡薇樂本想看個樂子，甚至想捉弄一下幼年體，讓對方和那群小姑娘“掉馬相認”，但看到幼年體驚慌失措的眼神，胡薇樂突然就笑不出來了。
“她”是一個敏.感自卑的孩子，沒有傷害過任何人，是一個完美的壁花少女，本就不應該被任何人取笑。
任何所謂的玩笑和戲弄，都是對一個內心敏.感脆弱孩子的傷害。
“既然累了，正好也逛的差不多了，我們出去吃飯吧。據說附近正好有一個不錯的飯店。”胡薇樂問道，“你還想繼續逛嗎？”
胡小薇自然求之不得，連忙跟着胡薇樂走出去。
而等她們走後，那群小姑娘正在認真讨論——
“剛才那個穿着藍色短袖的女生，是小V嗎？”
“聲音真的好像啊……可她表祖母不是生病了，沒法來沙城嗎？”
“沒準兒病突然好了，又過來了？小V之前和我說過，要和姐姐一起來啊，剛才那個大人應該就是她姐姐吧。”
“不可能吧。她既然來了，為什麽不聯系我們？這沒道理啊！”
“……”
大家讨論了半天，最後還是那個年齡最大，塗着粉色口紅的女生拍板，“我已經給小V發了消息，等她回複就知道了。不過我覺得，大概率不是小V！每天來《花生》雜志社打卡的妹子這麽多，聲音像的人太多了，肯定是一個民間散粉！”
**
當天晚上，胡薇樂和胡小薇可是一點沒閑着。她們去了當地的特色夜市街，回到賓館已經是晚上十點。
胡薇樂跑了一天，累成一條狗。她合理推測如果在十年後，自己絕對可以占據微.信運動的第一名。所以胡薇樂回到賓館，匆匆沖涼後，就倒在了床上，幾乎是秒睡。
迷迷糊糊中，她聽見幼年體問自己借手機用。
胡薇樂困得眼皮都睜不開，只是“嗯”了一聲。
——反正不是觸屏的智能手機，一個破按鍵機，也沒什麽好玩的。
但在十五歲的胡小薇眼中，小姑的按鍵手機充滿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要小瞧十年前的按鍵手機，只要有足夠的流量，手機照樣可以登錄企鵝，上網看小說，逛貼吧論壇等地方。
胡小薇拿到手機，先逛了一圈貼吧，又習慣性登錄企鵝賬號，刷一下企鵝賬號的等級任務。
但剛登陸上賬號，已經有私聊消息彈了出來。
【紅杏：小V，你來沙城了？】不妙的回憶湧入腦海，胡小薇眼皮狂跳，還是故作淡定打字。
【小V：木有啊，腫麽了？】【紅杏：哦！今天我和柒寶她們去《花生》雜志社，聽見一個人的聲音特別特別像你，柒寶她們都說是你呢！】【小V：0.0我木有去啊，在家照顧老人呢。】【紅杏：摸摸頭！我現在和她們在KTV唱歌呢，下次希望你一定來！】【小V：抱抱，下次一定!】應付完紅杏，胡小薇非常心累。
她十分後悔自己當時的愚蠢行為——現在想想，明明可以說自己和家人在一起，不方便見她們，為什麽非要說自己不會去沙城呢？
最重要的是，現在木已成舟，胡小薇根本不敢想象紅杏她們知道真相後的反應——尤其是撒一個謊，就要用一千個謊去圓。
她終于後知後覺意識到，開弓沒有回頭箭，因為自己一時的愚蠢，她将一直處在良心難安的愧疚中，同這些為人“真實”的小夥伴們分道揚镳。
“網絡社交中，需要保護好自己的真實信息，保持一定的警惕性。”——這是從小到大，老師和父母一直教育自己的話。
但此時此刻，胡小薇終于發現這句話并不是适用于所有場景，自己原來當了友誼場上的逃.兵。
意識到這一點後，胡小薇瞪着一雙小死魚眼，愣愣盯着賓館的天花板。
可惜，現在已經太遲了。
**
簽售會下午三點開始，六點結束。
這天的天氣很好，陽光明媚，澄澈的藍天讓所有參加簽售會的粉絲們心情大好。因為簽售會在一個戶外廣場舉辦，除了一小時按照順序排隊簽名外，還有兩個小時專門請了一個主持人，負責采訪作家，控場與讀者的互動。
“呃，你要去領一些周邊嗎？”胡薇樂站在簽售會入場處問道。
為了趕公交，她們出發得很早，下午兩點剛出頭，已經抵達舉辦簽售會的廣場。偌大的會場空無一人，只有入口處有小部分粉絲趕到，正在門口擺放着作者的應援物周邊。
“呃，不去了吧。”胡小薇下意識拒絕。
她當然知道周邊會有什麽——作為吧務組內部成員，她甚至還參與了周邊應援物的投票表決。
“去呗，天氣這麽熱，領一個小扇子。”胡薇樂拉着幼年體走向應援物的小攤子。
猝不及防下，胡小薇和昨天剛見過的柒寶對上視線。
柒寶正在發放應援物，看見胡小薇，愣了一下，“哎，是你……”
“你好，我來領應援物的。這是我們的門票。”胡小薇尴尬道。
“哦，好。”柒寶核驗門票後，遞給胡小薇和胡薇樂一個應援禮包，裏面裝着一把小扇子，一個作者Q版人形書簽，還有一版作者等比例人物貼畫。
都不是值錢的東西，卻是粉絲們自掏腰包，一個個定制出來，飽含誠意和熱情的應援物。
領到應援物的兩人道謝，準備離開。
然而簽售會的場地就這麽大，沒到時間不能提前入場。猛烈的太陽炙烤下，居然只有入場處一小片陰涼的地方。
無奈，兩人只好蹲坐在應援物的小攤位旁邊。
胡薇樂實在無聊，甚至主動幫後援會的小女生們發放應援物。
胡小薇一個人蹲在角落，默默裝蘑菇。
“喂。”
胡小薇擡頭，發現柒寶正看着自己。
“請問——你是小V嗎？”柒寶小心翼翼道。“我是柒寶。”
“不是。”胡小薇光速否認道，你認錯人了，我叫胡建美，不是小V。”
“啊，不好意思啊，我是覺得你和我認識的一個朋友很像。”柒寶尴尬笑道，“昨天我在《花生》總部看見你了。”
胡小薇點頭，目送柒寶跑回女生中間。
她們指着自己竊竊私語，隐約飄過來“我就說不是”、“小V”幾個詞，似乎正在确認自己的身份。
胡小薇聽到後，默默抱住自己的膝蓋，低下了腦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