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真相
窗外下着雨。今冬的氣溫不夠低,雨水尚凝不成雪。
雨也不大,淅淅瀝瀝、綿綿不絕地下了兩三天。平日早該上班的時間看不出多少天光。
周彥川在醫院裏住了将近一個星期,再有兩天就該出院了。
怕影響周彥川養病,這幾天都是莫子揚與公安部門聯系,了解具體情況。案件不複雜,鬧事的人也被抓住,經調查與他們拒絕過收購的那家工廠有關。
周彥川的朋友多,平時還好,到了周六,來探病的絡繹不絕。他的身體已無大礙,別人的好意難以拒絕,但應付多了還是略感疲乏。
大半個上午過去,莫子揚到的時候他幹脆閉目養神。反正倆人熟得很,在對方面前沒必要裝樣子。
莫子揚進來沒兩分鐘就接了個電話,像是跟案子有關,聊了十幾分鐘才挂。
“有什麽問題嗎?”一等他回到床邊,周彥川便睜眼詢問。
莫子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個工廠……你知道他們背後的人是誰嗎?”
聽口氣是自己認識的人,周彥川的心跳一陣急促,數日前的噩夢重回腦畔。
“誰?”
“你還記得鄭勳嗎?”
猜中了……周彥川一時回不過神。
“你說是他?”
莫子揚無聲地嘆了口氣:“他是真恨你。”
工廠負責人是鄭勳的哥們,鄭勳離開鴻川後就去了那裏,收購是故意下套。如果當初簽了,鴻川會被坑一大筆錢。可是周彥川沒那麽傻,拒絕了收購案,才有了這次更直接的人身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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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彥川的眉心攢成一個疙瘩,對鄭勳他自問沒有苛待過,當初對方犯了那麽大的過錯,看在安媛的面子上也只是開除及賠款,真要深究恐怕早把他送進去了。
“周總,你給我一次機會吧。”對方說過的話和臉上的表情周彥川還記得——并無懊悔神色,反而有威脅的意味。
威脅?他有什麽資格?
“估計……他把離婚的賬全算你頭上了,”莫子揚無奈地搖頭,“你表弟那事說不定也是他搞出來的。”
鄭勳出身名校,心高氣傲,雖然早早入了鴻川,卻一直瞧不起教育背景單薄的周彥川,加之晉升路上遠遠被同級甩在後面,更是心有不甘。
莫子揚察覺出他的不安分,并因此不待見鄭勳,礙着大舅子的一層身份,他沒多說過什麽,現在想來只後悔未早點提醒周彥川堤防他,也為表妹看上這麽一號人而痛惜。
“那混蛋……”一口悶氣淤積胸中,周彥川怒道,“他先坑我的還敢來這麽一出!”
“行了行了你別着急,”莫子揚見他要坐起來,趕忙把人又按回床上,“他多神經病你不知道——”
“怎麽了?”
莫子揚的臉上呈現出奇怪的表情:“他從過去就老懷疑媛媛喜歡你。”
“哈?”周彥川驚怒交加,他跟安媛每次見面話都超不過三句,到底是哪來的印象。
“所以說他神經病吧?”莫子揚半開玩笑地說,“你和媛媛要是能擦出火花,當初就沒他的事了,我媽估計也高興。”
“怎麽扯到阿姨那邊去了?”
“我媽就說啊,媛媛遇人不淑,要是和你湊一對肯定不會有這麽多破事。”
“拉倒吧。”周彥川靠回枕頭上,緣分哪是硬湊出來的,不過他和安媛也是倒黴,遭了鄭勳的劫。
“法務在準備,”莫子揚安慰,“他叫人打傷你肯定要負責。”
“安醫生那——”
“我現在和他沒有任何關系,”安媛推門而入,聲音緊跟着落在屋內兩人耳邊,“鄭勳他做了什麽,就該受到怎樣的懲罰。”
“安醫生?”
安媛示意他躺好:“周總,你身體好點了嗎?”
“嗯,沒事了。”
她張了張嘴,又瞥一眼莫子揚,最後低下頭對周彥川說:“對不起,不管怎麽說,跟我有關。”
“你對不起什麽?”周彥川面對這樣的安媛有些過意不去,“他是我招進鴻川的。”嚴格說來,鄭勳如果不進鴻川,根本不會與安媛相識。
鄭勳的業務能力得到過周彥川的認可,變成今天的局面他無奈、傷感,但怨不得他人。
“媛媛,”莫子揚拍拍她的肩,“你也別再被那種人影響。”
“我不會。”
護士送來午飯,莫子揚不想再耽誤他,朝安媛使個眼色:“行了,我們先走了。”
周彥川沒多少說話的力氣,點點頭算是告別。
莫子揚甫一旋開門把手,差點和門口站着的人撞在一起。
面相精致的陌生男人使他為之一怔,視線飄向對方手中的保溫桶:“你是來看彥川的?”
“嗯。”當初與鴻川的往來,陸允初除了見過周彥川,就是和孫經理交涉,從未遇見過副總,所以他和莫子揚互不相識。
周彥川聽見動靜望過去,向莫子揚和安媛簡單介紹:“他是我朋友。”
兩人未多想,踏出門外,讓陸允初進屋,莫子揚沖他們打了個手勢:“那回見了。”
“我公司副總,還有他表妹。”周彥川對已經繞過沙發的陸允初說,“你怎麽又過來了?”
陸允初這禮拜已經來過幾次,周彥川想着他工作忙,奔波太累,再說自己馬上出院,上次交代他不必再來。
“怎麽了,”陸允初把傘撐開擱在一旁晾着,以玩笑的口吻問,“不想看見我?”
“當然不是,你那麽忙,別老折騰。”周彥川聞見味道,是剛放在床頭櫃上的保溫桶裏飄來的。
“骨頭湯,”陸允初今天來就是為了送這個,“正好趕上你吃飯。”
“你還專門炖湯啊?”周彥川默默算計着欠了他多少人情,日後也要多關照對方。
只要有時間,炖湯再簡單不過。陸允初不覺得是值得一提的事,輕描淡寫地說:“你現在骨折,不都說吃什麽補什麽嗎?”
周彥川随口調侃:“你是拿我當豬補呢?”
“那沒辦法,”他盛出了湯,“我又不能給你弄人骨頭補。”
周彥川一窒,故作嚴肅地說:“你可千萬別有這種想法!”
“你當我白癡啊?”陸允初雙目圓瞪,對上周彥川毫不正經的笑意,“就會開玩笑。”
周彥川面前的擱板上,除了醫院的套餐,又多了一碗濃湯。湯炖得時間久,顏色發白,香味混着熱氣溢出來。
“周彥川,傷你的……是不是你認識的人?”
周彥川握着勺子的左手一頓:“你在外面聽見了?”
“聽見一點,”其實安媛剛進去他就到了。‘鄭勳’這個名字他有印象,把車庫裏的男人和如今發生的事聯系起來,一想便知是挾怨報複,“能起訴嗎?”
“嗯,按程序來吧。”他的傷勢不重,鄭勳未必能得到嚴厲的懲罰。公司找的律師會盡最大可能維護他的利益,但出不了法律法規範圍。
有些事他不曾深入考慮,比如鄭勳對他的個人生活關注到何種程度,這次之後會不會罷手……全是細思極恐的問題。
遵紀守法的怕故意作惡的,如此荒謬的情形竟然會落在自己身上。
“先吃飯吧,”陸允初見他的氣色欠佳,調轉話鋒,“其他的慢慢解決。”
病房安靜下來,窗外的天昏黃晦暗,雨還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