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會一直是很好的朋友

陸允初沒打算久留,一來怕影響周彥川休息,二來他一會兒有課,不便耽擱,放下東西就出去了。

到工作室的時候雨恰好停了,但是天依舊陰着,花架上粉紅色的太陽花蔫蔫的,像是要枯萎。

不過到了十二月,花已經比預想中的花期更長了,或許是封閉的陽臺足夠暖和,提供了适宜的環境。

還沒到上課時間,陶謹比其他孩子來得早,像是特意為之。

酒吧意外之後,他變得很喜歡與陸允初閑聊,氣色比以前好多了,身上那股哀怨的愁緒也幾乎不見,而且在陸允初面前越來越放松,甚至與同齡朋友相仿。

“你最近不錯吧?”陸允初仍邀他在露臺上喝咖啡。

“嗯。”他說話的聲音也重了一些,嘴角有些不自覺的笑意。

“有開心的事嗎?”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事,”他的嘴唇張張合合,在陸允初好奇目光的注視下,慢慢說出來,“陸老師,你知道嗎?他跟我道歉了。”

“他”指的是誰,陸允初即刻了悟,他猜測陶謹的好情緒是否來自于那個男生,委婉地問:“你和他有進展了?”

“不是,”陶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只是他向我道歉,他沒有被我掰彎,我也……好像能看開了。”

“是嗎?”

“他跟我道歉後,我突然覺得就那麽回事,我是說我對他的感情,”陶謹不認識其他同性戀,日常生活中沒有可傾訴的對象,可能也正因如此,他在陸允初面前可以盡情吐露那些平日無從表達的情緒,“我那時過得太壓抑了,把他當成曙光,可是經過這些事才發覺,他也是很普通的一個人,有畏懼有軟弱,甚至我有的我沒有的一些毛病他都有,我喜歡的不是現實中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産生那樣畸形的依賴。”

陸允初默默聽着,不時點頭。無論如何,不把寄托放在他人身上,對這個孩子而言是個良好的開端。

“謝謝你陪我聊了那麽多次,”他将放遠的目光收回,落在陸允初身上,“讓我感覺……自在多了。”

“沒事。”陶謹的年紀小,其實不一定需要刻意引導,有些事經歷多了自然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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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他的笑容淡下去,“周總的身體怎麽樣了?”

“你也知道了?”

“嗯,”他說,“我看見新聞了。”

“我去醫院看過,他後天就出院了。”案件對外通報的是收購未談妥引發的糾紛報複,其他私人恩怨為大衆所不知。

陶謹沒有追問周彥川受傷的事,只是若有所思地向陸允初那邊瞟了幾眼。十幾歲的孩子不太會掩藏,他的直白目光輕易被識破。

“怎麽了?”陸允初直覺他心裏想的和自己有關,“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哦,”陶謹有些局促地搖搖頭,大概意識到自己的狀态不自然,認命地吸了口氣,“陸老師,你和周總……在交往嗎?”

陸允初一不注意咽下大口的咖啡,苦得直皺眉。

“當然沒有,”他舒展開面容,“你怎麽會這麽想?”

“沒有嗎?”陶謹的臉上似乎帶着些遺憾,“那天……我感覺他很護着你,你們看起來很好。”

陶謹上次見到周彥川應該是在gay吧門口,陸允初自己沒察覺出多少異樣,也想不到陶謹會就此發散。

“周彥川……他不喜歡男人。”他的話裏隐含着另一層意思,他和周彥川無法有進一步的發展,原因只在于對方的取向。

陸允初既不否認自己的感情,也不打算掰彎周彥川。

即使他們的關系止于普通朋友,也不影響他繼續喜歡這個人。

陶謹不遲鈍,從陸允初的表情和指向性話語中捕捉到潛臺詞,可如何将話題進行下去卻是他不懂的。他比陸允初小了十歲,心态上仍然有點小輩的意識。

陸允初了解過陶謹的感情經歷,現在無意間把自己的透露給對方,并未察覺不妥。放下咖啡杯後,他反而安慰起無措的陶謹:“就是這樣,我和他會一直是很好的朋友。”

陶謹慢慢深呼吸,握杯的手始終沒有動作:“陸老師,直男真的沒辦法接受這些嗎?”

“你不是都想通了嗎?”陸允初一笑,“怎麽又糾結起這些了?”

“不是我自己,”他擡起頭,重複着剛才的話,“我是覺得你們很好。”

如果能在一起就更好了。

“謝謝。”從別人口中聽到這樣的感想他是高興的,哪怕不現實,“好了,幫我收拾下東西吧。”

上課前出了太陽,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陸允初感覺架上的花又有了精神。

出院後,周彥川的右臂照舊打石膏,只能以左手活動,暫時在家辦公。

他回絕了鄭勳希望調解的請求,沒再管這事,交給公司的人去處理。

莫子揚來家裏看他,勸他找個阿姨照顧日常起居,周彥川說什麽都不肯。

他不喜歡被人伺候,一側手臂受傷影響不大,吃飯可以叫外賣,買什麽東西現在也都能送貨上門。

再者,他隔應外人住家裏。莫子揚家有小孩,需要找保姆也就算了,他一個大光棍也叫個人二十四小時陪着,要多別扭有多別扭。

“我還不是怕你哪天自己摔了都不知道……”莫子揚唠唠叨叨,“你說你怎麽這麽擰呢?”

“行了行了,你趕快走吧,”周彥川被說煩了,推着他到門口,“替我跟濤濤他們問好。”

“嘁,你還沒濤濤省心呢。”

莫子揚一腳踏出門外,對面正在開門的青年聽見動靜回過頭。

“哎,你不是那個——”他前兩天剛在醫院見過陸允初,有點印象。

“嗯,你好。”陸允初的視線越過莫子揚,投向其後跟到門口的周彥川。

“原來你們就住對門啊。”

“是啊,要不跟你說是朋友呢。”周彥川經常在樓道碰見陸允初,這個時間又是下班的點,再正常不過,把莫子揚攆去電梯間,才又沖陸允初笑道,“剛回來吧?”

“嗯,”陸允初望着他胳膊上的繃帶,“你吃過飯了嗎?”

“吃了。”今天的晚飯是從附近酒店叫的,吃飯那會兒莫子揚還在。

“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啊?”周彥川只是随便寒暄兩句,打算關門前聽見他的話,愣了一下,“什麽幫忙?”

“我是說你如果有不方便的地方……”陸允初的視線上移,對上他的眼睛,“只要我在家,都可以幫你。”

周彥川意識到他跟莫子揚一樣,顧慮自己的傷。

其實他真不認為需要額外關照。要說有不方便的地方,也就是洗澡和換衣服麻煩點,可這個又不能叫人幫忙。

“沒關系,”周彥川擡了下左手示意,“真有事我再叫你。”

關上門後,心裏一陣好笑,怎麽一個兩個都把他當菟絲花了?

周彥川的身體底子好,加上傷情不重,不到一個月就拆了石膏。

傷筋動骨一百天,雖然右臂還不能像過去一樣負重用力,但日常生活已經沒多少影響了。

馬上就是新的一年。

上個禮拜,聖誕節前夕,小區中央花園布置了兩層樓高的聖誕樹,聖誕節過了仍未撤除。新歷年和農歷春節都快到了,或許是想制造歡慶的氣氛吧。緊接着,周圍的路燈燈柱上又挂起了紅燈籠。

周彥川外出經過花園,總覺得花裏胡哨,中不中洋不洋的。

周四跨年夜當晚,市郊的河邊會有煙火表演——是森城延續了五年的節日活動。

周三那天,周彥川收到陸允初的信息。

【明天想去看煙火嗎?】

他前兩年去看過,人山人海,過去還愛湊個熱鬧,現在更想圖個清淨。

【你去吧,我在家歇着就行了。】

後來的一個多鐘頭裏沒再收到回複,直到睡覺前,微信通知再次彈出。

【我們一起在家跨年吧?吃火鍋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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