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意外訪客

“你如果遇到合适的人,我同樣會祝福你。”

陸允初戴着頭盔,帽沿在鼻梁上方落下陰影。

“那就遇到再說吧。”他揚起了頭,所有不可言說的心思随着放遠的目光而稀釋,直到看見林地的邊緣近在眼前,“我們該回去了吧?”

“好。”周彥川攬着缰繩,讓馬轉彎。他的馬聽話地走了幾步,同伴卻沒有跟上來。

他立刻回頭。

陸允初的那匹馬沒有轉彎,還在剛才的位置,而且不知受了什麽驚,突然擡起兩只前腿。

“陸允初!”周彥川剛要上前,那馬撂下蹄子,飛快地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慌亂之中陸允初伏低了身體趴下,緊緊抱住馬的脖子,颠簸比先前劇烈得多。但它很快安靜下來,又恢複為不緊不慢的步态。

周彥川也跟上來,陸允初直起身,回過頭沖他招手。

明明知道對方戴着頭盔、穿着護甲,沙土地面也并不堅硬,周彥川還是被這突發的狀況驚擾,大腦短暫地呈現空白。

“還好剛才小王教了怎麽應急,”陸允初的面色沒什麽變化,“我騎得不錯吧?”

“……嗯,”周彥川感到心跳狂亂不止,深呼吸兩次,回過些神,“你沒事吧?”

“你不是都看到了嗎?又沒摔下來,”陸允初瞥着他略顯蒼白的面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差點掉下來呢。”

周彥川沒有否認,如果是他自己遇到這種情況,恐怕都不會如此驚悸,說不清原因。他有意靠近,幾乎和陸允初并肩。

快到吃飯的時間,他們沒再騎回主路上,沿着那條岔路也能通往馬廄,只是遠一些。

馬場的餐廳是個二層小樓,位于一個不大的人工湖旁,周彥川訂了靠窗能夠觀賞到湖景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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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吃的東西都比較天然。”他來的次數多,自然更了解情況。

其實一上午的游玩陸允初也看見了,馬場附有種植蔬菜的區域。來這裏的人不全為了騎馬,有的專為品嘗農家菜,或是感受附近的湖光山色,休閑放松。

餐廳的素菜自不必說,可以自給自足,肉類據說亦多取自農家,天然健康。菜譜時常更換,周彥川幾乎每次來都會發現些新東西。

陸允初第一次來這個地方,也十分期待新鮮土産做成的美味。在太陽下進行了适量活動,他的臉頰浮着淡色的紅潤。

周彥川被騎行時的小插曲攪得心有餘悸,握着手機,腦袋發懵。

耳邊淌過注水的聲音,他看見陸允初在倒茶,默默舒了口氣,若無其事地問:“油焖雞怎麽樣?”

“嗯。”

“三色炒百合可以嗎?”

“好。”

他每看上一個菜,便報出來問問陸允初的意思,過了七八分鐘才全部點完。

陸允初手托着腮,瞥向湖邊,幾個小孩子在那裏喂魚。他不知想起了什麽,自言自語地說:“快過年了啊。”

“嗯,”周彥川正想問他過年的安排,順勢就說了,“你過年不回家,在這邊一個人?”

“對啊,”陸允初張開雙手,打了個“無”的手勢,“你呢?”

“其實我也差不多……”周彥川沒提安婉邀請他吃年夜飯的事,一邊說一邊觀察着陸允初的表情。

“要不然一起吧?”兩人幾乎異口同聲,說完相視一笑。

所謂的一起過年,對兩個都不太能折騰的人來說,也就是一起吃個便飯。雖然沒有就這個話題過多讨論,但他們默契地達成共識。

既然答應了陸允初,第二天上班後,周彥川直接告訴莫子揚,過年的時候他有約了。

“我初三去看看阿姨。”

“誰啊?能讓你抛棄我媽也要陪着?”莫子揚又嗅出了八卦的氣味,“不會是上次那個暗戀你的女性朋友吧?”

“去你的吧,人家沒暗戀我,”周彥川驚嘆于他的第六感,“而且也不是……是和男的。”

“原來不是啊……”莫子揚直得很,一聽說是男的,自然排除和上回是同一人的可能,連打探的興趣都沒了。

周彥川也懶得解釋,繼續忙活工作上的事。

距離春節越來越近,周彥川在那之前的周末去了趟墓地。他的父母如今合葬一處,在位于西郊的陵園。

簡單地清掃碑前空地,換上水果、花等新的貢品,上香、鞠躬,做完了這些,周彥川靜靜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聽見後面有人在小聲啜泣。

墓地這種地方,聽見哭聲不難理解,可能是親人剛去世不久。

周彥川懷疑再待下去,自己也會感染上悲戚的情緒,于是他轉身,沿着平緩的階梯往回走。

剛走下兩級臺階,那名哭着的女性突然止住了聲音,顫顫巍巍地沖着他開口:“你是……彥川嗎?”

周彥川原本沒留意那是誰,聽見話音轉頭瞅了一眼。

“清茹?”

“是我。”

柳清茹變化不大,眉眼一如當年,只是周彥川太久沒見過她,記憶早已模糊。

“你是……看叔叔的嗎?”柳清茹無法确定,她記得周彥川的父親以前安葬在文縣。

“不止我爸,還有我媽,”周彥川說,“他們在一起了。”

“原來阿姨也……”她的臉上挂着淚痕,沒顧上擦,“什麽時候的事?”

“很久,有九年了。”

“那不是——”柳清茹立即明白過來,他們分手後不長的時間裏,周彥川的母親也去世了。

“嗯,你……”

周彥川的目光投向她身前的墓碑,柳清茹會意:“我是看我爸爸,他去世半年了。”

周彥川熟悉柳清茹的父母。早些時候,她的父母非常反對他們在一起。畢竟柳清茹是正規大學的畢業生,比周彥川大一歲,工作也好得多,在他們看來女兒完全可以找到更優秀的伴侶。

對她父母攤牌後的幾個月裏,周彥川用自己的誠意和孝心打動了兩位老人,他們不再反對。

而就在兩人準備結婚的前夕,柳父突發心髒病,需要一大筆錢做手術。無論柳家還是周彥川,都拿不出這筆錢。

柳清茹與父母的感情極深,她不願在父親病痛的情況下心安理得地結婚。她後來的丈夫在那個時候伸出了援手。

“阿姨……你媽媽呢?”

“她挺好的,”柳清茹說,“今天和我女兒在家。”

周彥川奇怪為何不見她丈夫來掃墓,但也清楚這和自己無關,沒必要追問。

念着墓地長眠的這位老人與自己是舊識,他對着墓碑鞠了三個躬,然後向柳清茹告別:“我先走了,保重。”

柳清茹并未久留,周彥川到停車場以後又看見了她。兩人的車位離得不遠。

“彥川,”周彥川打開車門,聽見對方大聲喊着自己的名字,“可以留個聯系方式嗎?”

他醞釀片晌,朝那個方向半擡起頭:“清茹,聯系方式……沒這個必要。你要好好照顧家裏。”

坐進車裏,周彥川還是不太明白,過了這麽多年,柳清茹要他的聯系方式做什麽呢。

分手以後他沒有删過柳清茹的電話,也一直沒再找她。母親剛去世的時候,他太寂寞了,那會兒跟莫子揚都只是一般交情,同齡人裏一個能說話的對象都沒有。

有次他被客戶刁難,心情低落,喝了很多酒,想哭又哭不出來,母親以前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我們不求大富大貴,只要開開心心的。”

酒精的作用下,他随便撥了手機中的一個聯系人號碼,卻得到一句冷冰冰的“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回複。

眯着眼睛仔細一看,正是一年未曾聯系的柳清茹,原來她已經換了號碼。

我沒想過打擾你,你換號碼幹什麽呢?那時的周彥川更難受了。

如今再提起這件事,他只覺得恍惚。并非蓄意報複對方當初的所為,是他确實放下了,且不合适。

即便他有心跟前任敘舊,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聊的話題,何況她早已結婚,有個愛她的丈夫,難道不怕丈夫多心嗎?

回到市區,周彥川沒再想着和柳清茹碰面的事,甚至有種記憶錯亂的不真實感。

十年,能夠改變得太多。

他早就不想再流連過去。

年三十,只有兩個人的除夕夜注定無法成為熱鬧的聚會。

周彥川和陸允初當天上午也是一起度過的,在一家正常營業的廣式飯店吃茶點,從不到十一點待到過了正午。

新歷跨年是在周彥川家進行的,陸允初建議除夕夜來自己家。食材這幾天陸陸續續備置了不少,兩個人綽綽有餘。

下午,周彥川拎着條黃魚到他家,說要做松鼠魚。

“你還會做這菜啊?”

“嗯,麻煩是麻煩點,”他開始盤點配料,“好吃的東西做出來更有意思。”他平常不做這麽複雜的菜肴,過年總要有點不一樣。

“那倒是。”

“哎,是不是有人敲門?”周彥川豎着耳朵問。

“不是吧,這個時候誰會來?”撞擊不鏽鋼門的聲音很快再次響起,十分急促,毫無規律,陸允初也相信有人在外面了,“我去看看。”

他懷疑是廣告推銷甚至騙子,懶懶地開門後,像被兜頭澆了盆冷水,渾身打了個激靈。

“媽……你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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