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27歲的最後一個晚上
假期結束,新的工作周開始。
陸允初接連兩天在睡前收到周彥川的信息,察覺到一絲異樣。
那些話按說也沒什麽不正常,跟普通閑聊差不多。
比如【前兩天玩得高興嗎】,或者【以後還想去哪玩嗎】……
當然,陸允初每條都會回,如此往複,到後面時間太晚了,他又會催自己睡覺,不忘加一句【晚安】。
他似乎突然熱情了起來。
不,應該說周彥川對朋友向來熱情,但絕對有哪裏不太一樣。
再把之前的事串聯起來,苗頭早就産生:找自己要畫像、約着出去玩,還有近乎試探的詢問……
躺在床上的陸允初抱緊了懷裏的枕頭,直到最近他才開始認真反思這些“不正常”。 周彥川究竟在試探什麽?
他懷疑過對方發現了自己的秘密,但現在看來又不像那麽回事,至少和元旦時的情形不同。
他帶着心事入睡,堕入了與現實纏繞相依的夢境。
夢裏的他坐在馬背上,四周是茫茫草原,一望無際。馬兒載着他緩緩而行,身邊多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周彥川說過,有時間一起去草原,所以他才會夢到這個場景吧。
“陸允初,你喜歡嗎?”夢境裏的周彥川問。
“草原嗎?”陸允初回答,“喜歡啊。”
“不是……我想問你,”他又說,“你喜歡和我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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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之後,周彥川的臉模糊起來,陸允初想去觸摸他,卻什麽都沒有抓到,眼前一片光,白得刺眼。
原來天亮了,昨天忘了拉窗簾。
他醒來後,夢裏的情景沒有完全淡去,竟分不出和現實有何區別。
他仿佛在與自己的欲望進行一場無聲的角力,而周彥川在其中的立場從一目了然,變為暧昧不明,令他一度堅信的判斷産生了動搖。
白天到了工作室,陸允初的時刻表很快被工作填滿,顧不上為私事分神。
但到了下午大家準備收工的時候,他又收到了周彥川的微信。
這次的內容一上來是兩張照片,盆栽的扶桑花占據了大部分畫面,與在杜雲硯那裏看到的相仿,緊接着跟了一條【好看嗎?】
雖然不清楚他是在哪裏拍的,陸允初還是快速回道:【好看。】
周彥川:【等我一下好嗎?】
陸允初:【在工作室?】
周彥川:【對】
陸允初本來也不打算立刻回家,于是幹脆地答應了。窗外紅彤彤的太陽正在緩慢下墜。
工人都離開後過了沒多久,他聽見外面傳來周彥川叫他的聲音,推開露臺門,奔到窗口向下望去。
周彥川是開SUV過來的,車停在樓下,後蓋向上掀開,後備箱大敞:兩盆明黃的花卉燦燦盛開,盈目的亮色仿佛連夕陽的光輝也一并奪去。
陸允初的視線移向倚車而立的周彥川,心底掠過驚濤。
那人揚起的臉上流露出近乎愛慕的神情,簡直就像——他在追求自己一樣。
周五晚上,周彥川在單位餐廳吃飯,莫子揚也在場。
從平涼村回來數日,周彥川面上雲淡風輕,莫子揚以為他的戀情八九不離十了,象征性地關懷一句:“怎麽樣?你正式脫單了吧?”
“脫什麽單?”
“你們還沒說開啊?”
“還沒有。”
“幹嘛還沒有?”莫子揚百思不得其解,“一男一女一起出游還不夠暧昧嗎?”
“那個……有件事一直沒告訴你,”周彥川嚴肅地說,“我和他,其實不是一男一女。”
“什麽亂七八糟的?”
“就……他是個男人。”周彥川直截了當地說,“明白了嗎?他不是個女孩子。”
莫子揚宛如遭了雷劈,徹底失了聲。
“你受不了這個啊?”周彥川又問。
“我有什麽受不了,”莫子揚回過神,“問題你、你真是同性戀啊?”
“也不能這麽說吧,我又沒喜歡過別的男人,”概念性的問題向來令他頭大,“就這麽一個。”
莫子揚攢緊了眉心,與他對視片刻,小心地問道:“所以你也是媛媛那種情況?”
安媛的事情,周彥川聽安婉說過,自然理解莫子揚問話的含義。
“可以算是吧。”他毫不猶豫地回答。
“那那個人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啊?”
“男人。”
“就算這樣……媛媛找的姑娘早就喜歡她,你這個——”如果沒記錯,莫子揚印象中周彥川說人家喜歡別人啊,“他喜歡你嗎?”
數日之前周彥川百分百地相信陸允初喜歡陳明軒,可是對方已經親口否認了,而且那個人對美術一竅不通。
周彥川不得不重新思量整樁事,陸允初說的人說不定就是他呢。
前一天下午買了陸允初喜歡的花送去,他好像很興奮,還重新布置了陽臺。周彥川幾乎産生了他們正在戀愛的錯覺。
當然,還沒到板上釘釘的程度,讓他在別人面前說“他就是喜歡我”實在有臉大如盆的嫌疑;再加上些許迷信心理,說太滿萬一成了反話,最後發現另有其人豈不空歡喜一場。
“男的你早說啊,”莫子揚見他不吭聲,道是進展不順,“虧我還認真幫你想追妹子的方案!”
“早說你能有追男人方案?”
“那不行,”他懶散地往椅背上一靠,“男人我可不知道怎麽搞定,你自求多福吧。”
“本來也不指望你,”周彥川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你今天怎麽想起在食堂吃飯了?”
“他們都不在家,我早回去幹什麽?”莫子揚挑揀着盤子裏的魚,“讓阿姨也休息休息。”
周彥川邊吃飯邊刷微信朋友圈,看到某條內容時突然站起:“我先走了,剩下的你慢慢吃。”
“你去哪?”莫子揚瞥了眼他那一臉含羞的表情,“找男人啊?”
“嗯,”周彥川大方地承認,“你自便吧。”
“知道了,我也該回家了。”
周彥川在去停車場的路上,給陸允初打了個電話:“你還在星輝廣場嗎?”
“你看到我發的朋友圈了?”
“嗯。”
“我還在。”
“等我一下可以嗎,”心跳出奇地快,他說,“我想去找你。”
電話那端的人明顯愣住了,片晌笑開:“好,我等你。”
他上了車,退出通話,又把那條朋友圈內容看了一遍。
【27歲的最後一個晚上,又來到這裏】,配的照片是星輝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