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技多不壓身

約定了周末去大哥家吃飯,今天才周四。上午收到了甲方爸爸的反饋,鐘霖直接在家修了遍 demo,發給了後期。忙完又是晚飯點,裴珏上門接他去吃飯。

鐘霖換好衣服出了房門,才看到莊奕在廚房鼓搗着什麽。以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總裁,最近天天在家晃來晃去。失了憶的鐘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有多反常,他以為莊總除了散打九段,還是個大廚。

真是技多不壓身。

不知道如何面對莊奕,鐘霖貓着腰悄悄溜了出去,沒被聯姻對象發現。

等在樓下的金毛裴珏,一見鐘霖下來,眼睛一直盯着對方印着大黃鴨的幼稚毛衣,感覺到了鐘霖審美的明顯倒退,也堅定了要趁着鐘霖腦子不好的絕佳機會,拐帶鐘霖好好叛逆一回的想法。

兩人去吃了新開的日料自助,一起扶着腰出來,又去附近的大學散散步消食。天氣不算冷,不少學生背着書包騎着車,撲面而來的青春和自由,讓人心情放松。走累了,鐘霖和裴珏躺在操場的草坪上晾肚皮聊天。

聽完了裴珏這幾年的被渣情史,鐘霖這才發現他倆高中時相約一起搞男人的夢想,都破産了。

“你這是渣男收割機啊,找男朋友可不興去垃圾桶裏翻啊。” 鐘霖老成地總結道。

“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好男人。alpha 一生可以标記無數人,omega 不一樣。一個 omega 一旦被終身标記,就會在生理上極度依賴标記他的 alpha。除非做腺體切除手術,否則 omega 這一生都會受 alpha 信息素影響,甚至會因為得不到對方的信息素安慰,失去神智。” 裴珏把胳膊墊在腦袋下面,看着昏暗的天,又補充道:“特別是優質 alpha,有點錢,有點權,被捧慣了。這些上位者,你可不要指望他會給你有什麽特殊優待,那不是在表演,就是在施舍。”

鐘霖轉頭看向裴珏,也嘆了口氣,不知道怎麽安慰他。

哲學家裴珏發表完見解,又偏過頭,挪揄鐘霖,“所以,莊總其實也還行吧,行事端正,沒什麽不良嗜好,就是太呆板了。這種男人呢,調教好了,啧啧啧。”

“呆板?” 鐘霖完全不覺得莊奕呆板。印象裏見到莊奕的第二面,就是莊奕把他壓在地毯上邊亂拱邊表白,眼神像狼,一開口就像只大型犬。

“哦對,你失憶了。” 裴珏有點看好戲的樣子,“哎,舔狗,舔到最後…” 話音未落,一個黑影擦着地面彈起,速度很快,眼看着就要撞到鐘霖脆弱的腦袋,側着頭看向鐘霖的裴珏慌了神,趕忙起身用肩膀擋了這一下。

球被彈開,裴珏沒忍住悶哼一聲。滿頭大汗的罪魁禍首跑了過來,不停鞠躬,又笨嘴拙舌地道歉,“同學,對不起,我颠球技術太差了,我沒想到,它飛了這麽遠,對不起。”

裴珏肩膀發麻,被那足球少年扶了起身,他揮揮手,不打算追究,本來也是他們進了人家的活動場所。

結果那臉上還有點嬰兒肥的少年手一直在發抖,社恐得非常明顯,依舊堅持着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非要負責。

Advertisement

這邊在客氣又尴尬地推拒着,躺在地上的鐘霖像是被按了靜止鍵,半天沒反應。他呆愣愣地看着天上的星星,被裴珏罩住的那一刻,腦子裏一段混亂記憶突然閃了出來。

也是看不分明的環境,也是躺着,有人在粗魯地扯着他的衣領,他拼命張口呼救,被惡心的信息素壓制地渾身發軟。在黏膩的呼吸湊到脖頸時,他張嘴死死咬住了對方的耳朵。

濃烈的血腥味混進鼻腔裏令人作嘔。絕望和黑暗之中,氣急敗壞擡起的手沒有落到他的臉上。砰地一聲巨響,一瞬間爆開的樟腦香避開了對 omega 的攻擊,昏沉的腦子立馬清醒過來。

幹脆利落的身手,砸爛的桌椅,被壓在地上扭曲惡毒的臉,鋒利的水果刀,刺進血肉的聲音,一瞬間湧進鐘霖的腦子裏。憤恨,擔心,慶幸,感激,他臉色發白,被各種情緒拉扯着,半天緩不過神。

“阿霖,怎麽了?你怎麽了,吓到了嗎?” 裴珏注意到鐘霖的不對勁,趕忙蹲下身查看,少年杵在一邊,被愧疚壓得擡不起頭。omega 嬌弱,他這一腳,一下子傷到了兩個。

“沒事。” 鐘霖起了身,解釋:“想起來一點點事罷了。” 他縮進毛衣裏,臉色不太好。裴珏順手給鐘霖撣撣背後的灰,準備一起回去了。

裴珏肩膀抽痛,想了想轉身問那一直低着頭認錯的少年,“會開車嗎?” 少年點點頭,裴珏把車鑰匙扔到他懷裏,“那就好,麻煩小朋友送我倆回家吧,這事就過了,也別放心上。”

鐘霖緩過神來,才注意到裴珏揉着肩膀的手,“你肩膀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裴珏擺擺手,三人往校外走,鐘霖邊走邊開玩笑地說,“裴啊,謝謝你,不然我這命途多舛的腦袋又要開花,那可能會連你也忘了。”

“也不錯,到時候我肯定诓騙你,就說你是我撿回家的大笨蛋,為了報恩,你只能在家天天給我做飯,給我端洗腳水,老老實實伺候我。” 裴珏大笑一聲,身後跟着的少年聽了一耳朵,臉慢慢紅了。

回去的車上,小司機規規矩矩地開着車,很是盡責。

鐘霖偏頭看向車窗外發呆。他想起了那段黑暗的記憶,想起來了那段陰郁的情緒,他曾經一度非常厭棄自己是個無用軟弱、天生會被壓一頭的 omega,也想起了那個從天而降救了他,還給他擋了一刀的 alpha。

“那個傻逼二世祖,垃圾 alpha,追求你不成,聯姻又被拒,就搞出了那種下三濫的手段,還想強行終身标記你。” 身旁的裴珏說起這事沒忍住啐了一口,“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德行,他配嗎?”

鐘霖被裴珏義憤填膺的發言逗樂了,又微微撇了撇嘴角,“也不知道那人現在怎麽樣。”

“怎麽樣?鐵窗淚呗,你哥也不是吃素的。” 裴珏說起鐘大又有些感慨,“怪我沒有早對你哥下手,現在,我也不敢伸手。”

“我怕被你嫂子剁掉爪子。” 裴珏搖搖頭,想起了鐘霖的酷哥嫂子,又嘿嘿一聲,“其實,嫂子,我也不是不可以。”

鐘霖深表贊同。

一番插科打诨,車慢悠悠停了下來。裴珏堅持下車送鐘霖上樓,他有義務保護好鐘霖雞蛋殼般的腦袋,不能再撞傻了。

樓上的莊奕一直在窗前看着樓下的小區車道發呆,自然注意到了鐘霖和身邊的金發男人。他的易感期走到尾聲了,洶湧的情緒逐漸穩定了下來,但心裏的疼分毫未減。

下午的時候,莊奕在廚房裏手忙腳亂的,是真的沒發現鐘霖已經出門了。他反思了一番之前的無效追妻行為,決定越過第二步,直接進行第三步。

十步追妻法第三步,注意并肯定對方的付出,主動為對方做出改變。

莊奕想給老婆做做飯,下午助理送來了生鮮肉食,還有一套量杯和廚房電子秤。撸起袖子自信滿滿的莊總在料理臺上架着個平板,照着裏面的教學視頻,按部就班地鼓搗着。

不少美食博主只會标注調料加 “少許” 或者“适量”,莊總全都面無表情地點了差評。标注了精确刻度的視頻不好找,好不容易找到了合适的視頻,莊奕又顧此不及彼。這邊鹽量還沒稱好,鍋裏的菜就糊了。

不知不覺過七點了,莊奕才把三個賣色不佳的菜端上餐桌,他心裏對自己很不滿,感覺沒有發揮好。明明做什麽事都感覺游刃有餘,怎麽在做飯上如此沒有天賦?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打算邀請鐘霖嘗嘗,結果鼓起勇氣敲了半天的門卻沒人應聲。莊奕以為鐘霖戴着耳機沒有聽到,他試探着擰了擰門把手,探頭進去。卧室裏沒人,浴室沒人,套房的影音室、小游戲廳也沒人。

莊奕微垂着眼睛,退了出去。這次發揮不好,做的菜也不好吃,萬幸老婆沒有吃到。他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啃着半生不熟的菜,半天咽不下去。

祖上富過的莊奕,一朝破産,就一直趴着沒有老婆的泥潭裏,掙紮不出來,太難過了。他起身倒掉了沒吃完的菜,站在空曠的家裏,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他好像一直不得其法,做的事不讨人歡心,說的話也沒有技巧,他從一開始就錯了。

最初知道聯姻對象是搞音樂的,莊奕滿心抗拒,也不是職業歧視,只是他不覺得兩個人會有共同話題,也不覺得他們會走到一起。他自己是個無趣呆板的人,最大的消遣就是看看財經晚報。他們的性格,興趣,各個方面,都不合适。

當年兩家第一次一起吃飯的時候,莊奕與漂亮張揚的 omega 眼神短暫地交彙了一瞬,就立馬移開了目光。

拒絕無果,他最終依着父母之命把人娶回了家。其實只要他态度強硬,這婚根本結不成。只是因為那天,閃閃發光的 omega 熱情地朝他笑了一下,就因為那一下,他沒有再堅持。

為了避免之後相看兩厭,莊奕從一開始就給了對方最大限度的自由。殊不知,這樣的自由也是疏遠和冷漠。他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可是越努力,他和鐘霖的距離越遠。

他有什麽競争優勢嗎?他不是一直都這樣,笨拙,呆板,無趣,不會說話,對別人的情緒不敏感。一開始他不就想清楚過嗎,漂亮迷人的 omega 怎麽會願意守着一塊木頭呢?

莊奕沒有再看樓下的人,轉身回了房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