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4】
阮卿托着腮坐在宴席上,聽着身邊的婦人端坐在席上,優雅端莊地……說閑話。
這些女人們平時也沒什麽可聊的,除了時興的服裝首飾,也就只能說說兒女家庭,所以阮卿一直都不樂意來,算是京城貴婦裏的怪人。
這是個另類相親宴,當然只會圍繞兒女婚姻說。雖然阮卿不愛交際,但她膝下的幾個孩子還是很受歡迎的——當然,不包括王熙鳳,喪父喪母沒有助力也就罷了,十五歲還沒定親,她們就理所當然的以為這姑娘不受歡迎,就是養着她的榮國府也不上心。
主要受歡迎的還是賈珠,其次是賈元春。
賈珠少年英才,和賈琏一起被吳茗帶大,阮卿教他三觀,吳茗和郦芷教他武功,林如海等大儒教他文學,如今十六歲就已經初步考取了功名,在太子麾下做事,前途無量,又生的俊美清秀;而元春是榮國府唯一的嫡女,還是嫡長孫女,身份和意義都與衆不同,榮國府唯一的三個嫡出,也就她一個姑娘,娶了她,不僅可以擁有賈珠的助力,還能得到榮國公賈代善的另眼相看。
阮卿假笑着打發走一批來問元春的,拳頭攥的邦邦硬。
元春才十三歲也就不說了,提到王熙鳳就滿臉敷衍不願是怎麽回事?娘的好像你兒子多受歡迎一樣,呸!
阮卿:“……”
她感覺她好像壞掉了,孩子還小的時候一心想讓她們搞事業,現在竟然也開始思考誰家兒子能配得上她們了,淦。
只是孩子的想法還是要尊重的,阮卿想,如果她們在自己的教育下還是想要相夫教子,那也沒什麽不好,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反正有吳茗和郦芷在,她們也不會沒有靠山。
阮卿正嗑着瓜子聽旁邊的兩個婦人八卦,沒承想戰火突然就轉到了自己身上,一個三品文官的趙太太道:“這事賈太太可知道?”
阮卿:“?”
她壓根就沒聽,只能尴尬而又不失禮貌地笑了笑,含糊道:“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
那趙夫人愣了一下,倒也理解,笑道:“你不知道也是正常,你向來與世無争,就算住的近也未必清楚這檔子事。”
阮卿心思一動,意識到她可能在說賈蓉。賈蓉也該相看了,不知道是哪個倒黴蛋,她有心阻攔,但禁不住賈蓉條件好啊!
國公府嫡出獨子,長得好看,親生母親去世,留下的繼母家世差又懦弱,新婦過去都不用吃婆婆的苦,可以說如果不是賈蓉過于不學無術,他的條件甚至比賈琏和賈珠還好,畢竟誰能想到賈珍是那麽個變态。
阮卿扯了扯唇,不動聲色道:“家裏幾個孩子的婚事就夠我們頭疼了,哪還有功夫管其他。”
趙夫人點點頭,顯然也是頗為認同:“這倒是,雖然是一家子親戚,可到底隔了一層,不好多管。”
她們說着又叽叽喳喳說別的去了,剩下被吊起胃口的阮卿目光呆滞。
好容易捱到回家的時候,阮卿坐在馬車上聽張氏說這次的收獲:“……戶部的沈大人家千金就不錯,賢惠端莊,不過其實我更中意刑部謝大人家的姑娘,可惜那姑娘性子有點硬,怕是不合适……”
這兩個姑娘阮卿都有印象,一個十三一個十一,她有點蛋疼,忙道:“我聽說東府那位也該相看了?”
張氏一頓,臉上的笑容淡了些:“蓉兒也該成親收收心了。”
阮卿心說什麽垃圾人都讓他成親收心,有用的話早收了,可別糟踐無辜女孩了,她道:“有道是先成家後立業,蓉兒畢竟還小,還不成熟,也不急着成家。”
張氏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道:“這并不影響成親,拖的年紀大了就不好找好親事了。”
阮卿嘆了口氣,知道自己說這根本沒用。別說賈蓉目前看着就只是好色無能,他就是個殘廢也會有人沖着寧國府的財産嫁個女兒過去,自古以來賣女求榮都是別人看膩了的劇本。
要不是現在郦芷正在最關鍵的時候,阮卿都想讓她下個聖旨,讓賈蓉娶他爹得了,色鬼拼盤,完美。
張氏不知道從她的表情裏腦補到了什麽,道:“你不說我還忘了,尤氏據說想給蓉兒求南安王府的竹溪縣主,這事得跟老太太說說。”
阮卿:“????”
誰????
南安王府她一直有關注,南安王妃所出的嫡女永平郡主現已定親,而這位竹溪縣主是側妃所出的庶女,比嫡女大一點,卻一直沒有定親。
這基本都是嫡母挾制庶女的常規手段了,庶女不好找人家,高了人家看不上,低了有辱自家門檻,左右為難煩人的很。
本朝女孩子十五六歲,最多十七八歲就要嫁人,一般嫡母都會先按着庶女的婚事只說還沒有想法,等孩子都十七八甚至更大了再做某家的填房或者有其他問題的婚姻,有門第,也不會不要庶女,但女孩子嫁過去不一定好過。
不過按理說王府的女兒是沒有這種問題的,尤其是竹溪縣主不同于其他庶出的姐妹,她是有封號的,母親也是側妃不是侍妾,她有爵位和封地,就像現在宮裏沒有一個嫡出的公主,但到二十都不會缺人娶一樣,有爵位有封地就代表有進項有人馬,竹溪縣雖然只是個小縣城,但比普通世家的女孩子陪嫁的鋪子貴重了不知道多少,竹溪縣主的婚事為什麽一直擱置,大家心裏都有數。
阮卿遲疑道:“南安王妃能答應嗎?”
蚊子再小也是肉,哪怕吳茗都快和賈珍撕破臉了,在外人眼裏他們還是一家人,如日中天的國公府的獨子繼承人,配永平郡主都是足夠的,要不是賈蓉太好色纨绔,這事還真說不準,但……好色,在這個京城,甚至整個世道都不算什麽問題。
無能又怎樣,能得到偌大的家業誰不願意,但南安王妃未必願意見到庶女嫁得這麽好。
張氏搖搖頭笑道:“這我如何能知道,我能知道還是之前聽老太太說的。”
阮卿嘆了口氣,想,算了,看情況吧,也許賈蓉妻子門第高賈珍不敢下手,到時候她和吳茗暗中弄死賈珍和賈蓉,直接培養下一代也挺好的。
回到家裏,阮卿和張氏先将幾個該定親的孩子招到面前問道:“你們現如今年紀也大了,對婚事可有什麽想法?大可直說,都是自家骨肉,若有自己喜歡的,給我們透個氣。”
賈珠和賈琏上學去了,還沒回來,來的只有待嫁的王熙鳳和賈元春,還捎帶一個安春,她才九歲,平時愛粘姐姐,自己過來湊數的。
張氏沒想到她把孩子叫過來是為了這個,眉心一皺,但又不好拒絕,只得含糊道:“自然是要合你們心意才好。”
這三個孩子平時都跟着阮卿,就算有老婆子老夫子在耳邊叨叨叨女德女戒,她們也基本都是左耳進右耳出,阮卿畢竟是精神系的,對人的影響不是普通人比得過的。
王熙鳳沉吟片刻,道:“但憑姑媽做主。”
她倒不是不好意思說,只是一時半會想不到喜歡自己什麽類型的,反正感覺都一樣,比起男人,她對管家更感興趣一點。
元春更直接點,她道:“女兒不想嫁人。”
她自己打小聽阮卿說夫妻間就不該有第三者妾室,潛移默化的自己也這麽認為,再看張氏被賈赦惡心的那樣,尤氏現在還在跟賈珍拉扯拒絕讓自己兩個妹妹入府呢,她親爹已經是很多人誇贊的好男人了,他還是有三個姨娘。
嫁錘子人,毀滅吧。
阮卿又是一份意想不到的狂喜,摸摸元春的頭道:“你還小呢,不急。”
張氏欲言又止。
阮卿沒理她。安春性子活潑,左看右看,自己也舉手道:“太太,我喜歡會體貼我的,像大哥哥那樣的!”
張氏心驚肉跳。
阮卿笑眯眯道:“好,好,我都記下了。”
等把孩子都打發走了,張氏差點沒蹦起來:“你平日裏都教了孩子們什麽?”
阮卿慢條斯理道:“不好嗎,孩子們知道自己争取幸福了,而不是寄托到別人身上。大嫂子別怪我說話難聽,我們倒是父母之命了,哪個過得好了?”
張氏一頓,想起前幾天房裏又鬧騰起來的姨娘丫頭,嘆了口氣,也不吭聲了。
阮卿道:“琏兒珠兒是男人,倒不用愁,可姑娘嫁人是一輩子的事,總不能問都不問一句。”
張氏嘆息道:“世人都是這麽過來的。”
阮卿看了她一眼,說:“從來如此,便對嗎?”
張氏最後還是妥協了,但臨走前反複叮囑她不能讓賈母知道,阮卿也知道挑戰封建思想會付出多大的代價,也不硬剛,默默應了。
她叫了賈珠過來準備問問他的想法,賈珠正紅着臉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阮卿就聽外面的丫頭道:“二爺來了。”
阮卿一怔,也顧不上循循善誘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問:“快說,你有什麽想法。”
賈珠聽父親來也急了,賈政最為迂腐,聽不得這些話,他有點緊張,想也沒想脫口而出:“……兒子自然是信得過母親的。”
賈政很少在這個時間點過來找她,賈珠給賈政請了安後就退下了,阮卿想着自己是不是該回避一下,就聽賈政道:“你和大嫂子在給琏兒珠兒相看?”
阮卿一愣,點頭道:“是,怎麽了?”
賈政道:“我與國子監祭酒李大人家有約定,你有機會請他家姑娘來看看,沒問題就定下吧。”
還好吳茗這幾年積威甚重,賈政到底是沒敢先自作主張給人定下。
不過也差不多了。
她剛跟張氏說孩子要自己選擇婚姻,盡量不要包辦婚姻,然後賈政反手就給了她一耳光。
阮卿深吸口氣,道:“我還得問問。”
她指的是問賈珠,賈政卻理解成了問賈母和張氏,因此也就沒說話。
勉強算是按住了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