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離別 她根本舍不得他有一絲一毫的難過……
燕若曼是親眼看着自己的劍被挑飛的。
原本劍尖已經逼近那個女魔,離她的脖頸也只差上一毫的距離,燕若曼卻感到前方一股根本無法抗拒的力量,随即整把劍便被挑飛到了空中。可如此近的距離,就連劍被打飛,都未曾在那女魔的身上留下一道傷痕。
可是憑什麽?
那個女魔醜陋的面目都已經被揭露,他為什麽還會出手阻攔?
大門之外,燕若曼與安曦林翊三個人成三角之勢站立,大門之內,是同樣錯愕的一衆修士。
“安曦,我只問你一件事。”
“當初你對天發誓,說你從未殺過人,是否屬實。”
寒風蕭瑟,吹動着安曦的衣擺,林翊剛剛的質問在安曦的耳中回響。
她該怎麽回答?
她确實沒有殺過人,一切的一切,都是前身惹下的孽債。
可如果她說她并沒有殺過人,林翊哥哥又會信嗎?留影石裏記錄的畫面清清楚楚,證據已經擺在了那裏,又豈是她能狡辯得了的?
如果她承認,理由呢?
告訴林翊哥哥自己就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從跟在他身邊起一切都是欺騙,然後任由自己被林翊哥哥親手殺掉?
還是說出真相,說出自己是穿越到一本漫畫裏,這裏的一切都是虛假的?
她也曾看過那些穿書的小說,也曾感嘆過裏面的主角為什麽不直接說出真相,解除兩個人之間的誤會。可真輪到她自己,輪到她傾注了一腔情誼的人身上,她才知道說出這一切的艱難。
她根本舍不得他有一絲一毫的難過。
她沉默了。
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還帶着一絲相信的質問。
場面陷入了片刻的孤寂。
“你說不上來,因為你的的确确就是殺過人!”燕若曼迫切地想把她釘死在作惡多端的魔頭身份上。
“而我,就是一切的親歷者!我曾經親眼目睹了你的一場屠殺,差一點,我便也會因此而亡!幸運的是我活了下來!”
“你該死!”燕若曼重新拾回了劍,看着立在那裏不發一言的林翊,手腕還在隐隐酸痛,竟也不敢再次動手。
“你确實是對我說了謊。”
唯一能判決她生死的人開了口。
“也對,就算是對着天道發誓,這對魔族好像也沒有什麽約束力。魔族又不會在乎心魔。”
盡管早就料到,可看着他口口聲聲說着魔族二字,安曦的心還是有些在隐隐作痛。
“所以你的的确确就是一個殺人無數的魔族,也該是與我生死相向的仇敵。你昔日所做的一切,都充滿着對我的欺騙,而我,合該殺了你。”
果然啊。
安曦閉上了眼睛。
從她身份暴露的那一刻起,她就猜到了結局。誅殺她這樣的人,本就是林翊哥哥應盡的本分。
青澶劍凜冽地抽出劍鞘,由主人指使,朝安曦猛烈地刺了過來。
劍到身前,卻只是狠狠擦過她的臉頰,一個回旋,複又回到了林翊的手中。
臉頰被刮出一道血痕,安曦伸手觸碰了下,紫紅色的鮮血濡濕了她的手掌,她分不清自己是何種心情。
林翊哥哥竟然放過了她嗎?那樣一個有害必除的人,竟然就這麽放手了?
青澶劍被利落地收回劍鞘,林翊甚至意味不明地笑了聲,不知是在嘲笑她還是在嘲笑自己:“你走吧。”
安曦有些怔忪。
“等等,事情也沒必要做的那麽絕嘛,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埋入人群久久不出聲的霍彬不知從哪裏跳了出來。
“一切最好不要直接就這麽下決定,我們也可以暫且關押她,這麽多天,她也沒有對我們下過手。我們可以繼續再調查一二,等更詳細的結果出來了,再留下她贖罪不是更好嗎?”最初甚至反對林翊和安曦留下的霍彬,這個時候竟然反常地開始說好話,話裏話外竟然是打算留下安曦的意思。
“霍彬,你!”燕若曼瞪大了眼睛,語氣裏充滿了不可置信。她馬上都要說服林翊對安曦動手了,可沒有想到這家夥這個時候竟然跳出來與她唱反調。
其實霍彬也沒有他表面上說得那麽寬宏大量。
他之所以在此勸阻,則是因為他前些時日打算去找林翊商談要去的救人地點時,偷聽到了安曦與林翊的談話。
那時安曦正在求林翊出門帶上她,因此在列舉自己可以做到的事。安曦說得很小聲,林翊也很快制止了她,可霍彬還是耳明地聽到了一點。
可以幫助修士回複靈力?
不管這句話是假是真,但就此是在霍彬的心中留下了一粒種子,趁此機會,他當然要跳出來,不管怎麽說,先把安曦留下關押起來,以後再怎麽研究不就是他的事了?
“不必了。”林翊聲音冷冷的,“留下這個禍害做什麽?萬一她哪天不想再裝下去了,你們能打得過她?”
霍彬悻悻地低下頭,暗地裏卻在籌謀着接下來的行動。
林翊将目光轉向安曦,這是他看到留影石後第一次與她對視,而他嘴裏說出的話則不留半分情面:“下次見面,我不會再手下留情。”
【安曦,走吧。你要再留下去,他是真的會對你動手的。】世界意識忍不住開口勸阻。
一步一步,走在離開的路上,安曦走的很慢。
她沒忍住偷偷回頭。林翊仍站在那裏沒有動作,不知為何,她卻從中看出了一股蕭條的意味。就好像從今日起,他又變回了獨立于魔淵之外的孤身一人。
‘山水有相逢,望君多珍重。’
卻也不知,今後可還有相逢的機會。
安曦離開了,站在門口的修士們有些騷動。燕若曼恨鐵不成鋼地跺了跺腳,卻也不敢跟上去補劍。
“今日放走一作惡多端之魔,是我之過。”在衆修士憤憤不平之際,林翊突然開口了。
“他還知道他做的不對啊!”有修士忍不住在下面抱怨。
“就是就是,我看他啊,純粹是被那魔女蠱惑了心智!”另一個修士跟着小聲附和。
但他們畢竟還依靠林翊的保護,也就只敢抱怨幾聲,以此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我此舉違背了修者之良德,實該受罰。”
他是該懲罰自己的。
從凡人步入修者一途,實力大漲,本就肩負着護衛正道的己任。
他當初曾立誓,絕不放過一個惡貫滿盈之魔,如今卻眼睜睜放着這樣一個魔完好無損地離開。
青澶劍朝安曦而去的時候,一切都在他眼中放慢。他是期待安曦出招的,大概只有這樣,他才能更心安理得地下手。
可安曦就像以往的很多次一樣,安然承受着一切。
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他真的只能說。
安曦,你演的太好了。
青澶劍重見天日,穿透空氣,刺中的對象,卻是他自己。
胸口被劍貫入,圍觀的修士忍不住驚呼出聲。
“這、這是何必……”燕若曼忍不住上前幾步,想要扶住林翊有些搖晃的身體,卻被他一個側身躲過了。
“若有下次,不必各位動手。我将親自履行我的職責。”
殷紅的血液自胸口一滴滴淌下,地面積起一小灘湖泊。
青澶劍劍身顫抖着,似乎在為它的主人哀鳴。
林翊目不斜視,一步步走回自己的房間。
路上鮮血灑落一地,最該知曉這一切的人,卻毫不知情。
……
安曦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整個人有些渾渾噩噩。
整個魔淵天地廣闊,除卻林翊,哪裏該是安曦的去處?
世界意識又還忍不住在旁邊煽風點火。
【那個安曦啊,你看你現在窮兇極惡的大魔頭身份都暴露了,要不你找個地方直接死一死吧。】
“我才不!”
安曦拒絕的很大聲。在這種時刻,她永遠是最精神的。
【可是你留在這裏也沒什麽用了啊,林翊都直接把你趕出來了。】
她像打了雞血一樣反駁着:“我現在這樣,還不是因為你給了我這個身份。”
【咳咳,畢竟當初只有這個安可離林翊的距離最近,救人緊要,更何況要是善人的話,想必你也不好意思奪人家身體。】
“所以啊,我也不怪你。”安曦笑了笑。
她握緊了拳頭,失落已經從她周身散開,她昂起頭,像一只不肯落敗的小公雞:“總之,在林翊哥哥親口說出不要我之前,我是絕對不會就這麽直接離開!”
只可惜,畫面還沒維持三秒,地面上猛烈的震動便吸引了安曦的注意力。
“這是怎麽了?”
附近暴起揚土,安曦納悶着這地動的來源。
她提起心神,浮土散去,驟然出現在她面前的,卻是幾只身材高大,面目猙獰的魔!
卻是燕若曼早在安曦離開後就将她的消息散布了出去。魔族喜好靠吞噬來強大自己,雖然不知道安可因為什麽原因一直不出手,不過她的修為還是很頂尖的,足以吸引不少強敵。
“喂!世界意識你說好的給的路線能躲避其他魔呢!”安曦整個人有些控制不住地發抖。
世界意識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奇怪,它說怎麽沒有注意到被包圍了,原來是林翊又受傷了。
不過他為什麽會受傷?好像還很重的樣子。
不管了,總之一時半會也死不掉,還是安曦這裏現在更重要些。
“這、這裏到底為什麽會出現那麽多魔啊?”安曦不安地往後撤退,卻猛然發現後面也被幾只魔給堵住了。
她被包圍了!
圍住它的魔們神情兇狠,不發一言,似乎是早早就埋伏在了她身後,等待最佳出擊的時間。
為首的一只魔長叫一聲,聲音帶動攻擊,安曦連反抗都不能,直接被掀翻在地上!
她現在好像真的連一點反抗都做不到啊。
“一段時日不見,你怎麽變得如此廢物了?”困境之中,突然出現的男音似驚雷響徹耳邊。
青色的光刃鋪滿了天地,每一道下去,便有一只魔被攔腰砍斷。慘叫一聲連着一聲,下手之人卻毫無手下留情的跡象。
青色的光芒收回,地上殘肢散落一地。死不瞑目的魔睜大着眼睛,似乎還在詫異自己輕易地死去。
“安可,你跑了這麽久,如今可算玩夠了?”
土壤已經被紫紅色滲透,安曦手指抓進土中,狼狽不堪地趴在地上,甚至顧不得處理身上的血痕與污垢,帶着一點警戒,慢慢擡起頭來。
矜貴的黑色長袍拖在地面,跟随着它的主人迤逦前行,般若地獄的景象用紅金細線繡在長袍之上,聖潔與妖冶相伴。輕描淡寫揮出攻擊的半只臂膀遒勁有力,掩蓋在狐裘之下。順着向上,一雙狐貍眼眼角含笑,薄唇輕抿,整個人傲岸得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