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屋裏頭的還……

“小屋裏頭的還沒醒?”崔梅擡頭用胳膊肘怼了怼旁邊的周君蘭,壓着嗓子問。

周君蘭倒是一點顧忌都沒有,用下巴往拿屋方向一擡,說道:“沒呢,昨天被擡回來的,那一身血,出氣多喘氣少,別說送咱隊的衛生所了,咱媽都不會給那丫頭找孫老頭要一個小藥丸,就那小身板,估計熬不過去。”

周君蘭沒壓聲音,屋裏就三個人,聽的清清楚楚。

崔梅推了推她,示意一下屋裏還有一個夏美蘭,夏美蘭可與屋裏的那丫頭是連着骨頭筋的親姐妹。

周君蘭撇了撇嘴不以為意,要顧忌點姐妹情,那死丫頭也不至于睡用草堆起來的破屋子了,這海邊大風一吹,啥都沒了。

這親姐姐躺在那要死不活的,可沒見她去瞧過。

周君蘭看夏美蘭低着頭坐在那收拾自己手上的活計,就跟沒聽見似的,都說夏家的婆子是個攪肚蛆腸的老虔婆,這小孫女倒是像她,也是個沒心肝的,哪像屋裏頭那個就是紮一針都不出血的木頭疙瘩。

不過她倒不希望屋裏那丫頭死了,要是死了,她手上的活計可都落她們身上了,她可不想幹完隊裏的活,還得去趕海,等幾天,可就立冬了,腳丫子踩在那零下幾度的海水裏,想想她這身子都冷的打擺子。

“媽!媽!”夏向陽手裏拿着大網子,一身泥巴的跑進院子裏,大聲叫喚:“餓死啦,飯做好了嗎?”

“叫喚什麽叫喚!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吃,吃死你個小兔崽子!”周君蘭原本都一頓子氣,拿起旁邊的木棍就往屁股上揍。

周君蘭嫁進周家,肚子争氣,生了二個兒子,一個閨女,大閨女夏美麗今年十八,剛說了對象,還是在副食品廠上班,那可是吃商品糧的,現在一出門就得向人說說她這吃商品糧的女婿。

大兒子夏向天今年也十五了,在村裏的小學上初一,小兒子夏向陽,就剛剛挨揍的那個,是她老蚌懷珠,今年才剛六個整歲。

夏向陽挨揍也不忘了要吃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鼻子尖,就廚房那點油腥味,讓他聞見了,那是扯着嗓子嚎,跟招魂似的,又尖又響。

外頭聲音吵得厲害,夏貝虛弱無力地躺在地板上,身上的疼痛讓她忍不住輕哼蜷縮成一團,尤其左胳膊那裏像是火烤一般,疼的身上直發抖。

而且腦子裏混雜的記憶讓她腦殼子都快炸了,夏貝從來沒有遭那麽大過罪,差點兩眼一翻又直接疼暈過去。

夏貝慢慢的掙開眼睛,目光有些呆滞。

自己待在一個窄小的土坯房,擡頭看屋頂,上面蓋的茅草漏了一大塊,還能聽見外面呼呼的風聲。

聯合着腦子裏那斷記憶,她心裏頭好像明白,腦子還是有點轉不過彎來。

她這是穿越了?

夏貝支起胳膊,忍着疼,慢騰騰的在又硬又涼的地板上動兩下,左胳膊動一下,便疼的她直抽氣,這次她沒有疼暈過去,眼睛越來越清明。

夏貝咬着牙忍着疼痛,梳理自己腦子裏的記憶。

她居然重生到一個70年代的小姑娘身上,這姑娘和她一樣也叫夏貝,她取名叫夏貝,顧名思義就是夏家的寶貝。

而這姑娘的名字,是她奶看見地上扔的貝殼,随便給她按上的一個。

這個世界的夏貝是個可憐人,也是這個時代一個普通人。

她出生在六零年的一個海邊小漁村,下面兩個妹妹,一個弟弟,家庭生活艱難又困苦。

她是家裏的老大,要照顧弟弟妹妹,小小年紀都要承擔起一個長姐的責任。她從小就沒穿過一個好衣服,沒有吃過一頓好飯。

當然,對于這個年代來說,夏貝的經歷并不算那麽艱苦,很多人都是這麽過來的,甚至有些人都沒有挺過這個饑餓的歲月。

這是一個時代的生活,但是不同的是夏貝在這個家庭生活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和艱難。

雖然夏貝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但是夏貝的母親王芹一共生了九個孩子,但是活下來的就她們四個,那五個沒活下來的都是女孩。

在這裏,沒有兒子,是要被人罵為絕戶的,王芹嫁進夏家十幾年,也沒生個帶把的,被夏老太太嫌棄的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丈夫夏成也整天耷拉個臉,要不是夏家沒錢再給夏成另娶個,早把王芹蹬了。

王芹生不出來兒子,在這個家裏不敢怒不敢言,把氣都撒在夏貝身上,對着夏貝不是打就是罵。

說是因為夏貝是個女孩,招不過來弟弟,所以壓的她後面也生不出帶把的。

就這樣日積月累的,連她自己都相信了,她生不出來兒子,是因為她生的這個閨女。

要不是夏貝長大了幹活能頂半個大人,早扔在後山喂野狼了。

原身夏貝是個老實的,唯恐王芹把她扔了,從三歲就上山打豬草,只低頭幹活,挨打挨罵也不哭,外人都道夏貝是個缺腦瓜的,是個傻子。

後來王芹終于生了個兒子,夏貝日子也沒見好,不但要掙一個大人的工分,還要幹家裏的活計。

這個活計可是一個大家庭的活計,因為夏家還沒分家,上頭還坐着一個夏老天太,只要夏老太太沒點頭,誰也不敢說分家。

夏老太太生了三個兒子,一個閨女,大兒子夏成,就是這個身體的親爸,二兒子夏斌,取了同村的周君蘭,生了兩兒一女,小兒子夏海比夏斌小了兩歲,卻比他晚結婚了十年,就是因為夏家窮,沒人願意嫁進來。夏斌三十了,才娶了鄰村的崔梅,生了一兒一女,兒子夏向樹今年十歲,女兒夏美婷今年八歲。

夏家這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不僅擠,活也多,這做飯雜七雜八的也不是個輕松活。

原身從來都沒清閑過,在夏家最後一個睡覺,最早一個起床。

割豬草、掙工分、趕海捕魚,洗衣做飯,照顧弟弟妹妹,不争不搶,任勞任怨,就這樣一個老實巴交的人,卻在昨日永遠閉上了眼睛,讓夏貝重生在她身上。

“姐!姐!”

破屋嘎吱一響,那個被樹枝綁成的矮門被人推開,一個髒兮兮的小姑娘,還背着一大筐豬草就沖進來。

她看夏貝半死不活的躺在那,身上都是傷,胳膊上被火棍燙的血肉模糊,一天過去,都還沒結巴,頭皮都被人薅下來一塊,翻着血肉。

“姐……姐……”夏珠聲音都是顫抖的,跪在門旁邊,手腳發軟的爬過去,伸手晃了晃夏貝:“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唔……”夏貝忍着疼痛掙開眼睛。

“姐!姐!”夏珠眼前一亮,抹了抹淚,向前爬過去,把夏貝扶坐起來。

“我去後山找了把夏枯草,我給你敷上。”夏珠從竹筐裏扒開豬草,從裏面拿出一把夏枯草也不怕嘴巴發麻,放進嘴裏嚼了嚼,然後敷在夏貝的傷口處。

“嘶……”夏貝疼的發出聲音。

“姐,你忍一忍,等敷上這夏枯草,咱這傷口就好的快!”夏珠邊說邊往嘴裏塞夏枯草,因為夏貝身上的傷口太多了。

夏貝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身上摸了摸她頭上發黃稀疏的小辮,愛憐的說道:“你豬草都打完了嗎,就往南山跑。”

窮人家受點外傷,都靠着這夏枯草止血消腫,不管好不好使,治不治病,大家都信,畢竟這夏枯草又不花錢,用了之後确實有點效果,因此後山上的夏枯草早讓人拔光了,也就離這遠幾公裏的南山上還有些。

“沒事,今天少打一點,明天早上我早點起。”

夏貝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被夏枯草刺激的龇牙咧嘴,小臉黑黑的,頭上的小辮也亂糟糟的,就像一個要吸人血的小鬼。

但夏貝怎麽看怎麽可愛,心底軟成一團。

眼前的小姑娘是原主的二妹妹,已經十歲了,可這小身板還不如七八歲的小孩子,胳膊細的跟麻杆似的,一點肉都看不見。

夏珠是夏貝一手拉扯大的。

夏珠剛出生的時候,王芹一看又是個讨債的,天一黑趁着沒人就扔後山的後廟了。

要不是夏珠又偷偷的抱回來,這小姑娘早就在後山給喂了野狼。

夏珠從小一滴奶水都沒有喝過,是夏貝省着自己碗裏的稀飯,數着米粒,把夏珠喂大的。

在夏珠的心裏,夏貝不僅是她血濃于水的姐姐,更是填滿她缺失母愛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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