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兩棵芽
夏滿月當然不可能跳出來說是我,她閉住氣,盡量将自己的身體縮到最小。
通過兩個防撞柱間的空隙,能夠看到男人吃驚的表情,他遲疑了下,才一瘸一拐從房車上下來,撿起水瓶。
又順着純淨水滾動的痕跡,找到了兩袋壓縮餅幹。
感受到上面的餘溫,男人驚訝地挑高眉峰。
有人來過?
他在周圍走了走,可腿腳不便,很快,鑽心的疼痛讓他面色發白,嘴唇泛青。
由于長達一周未能按時進水進食,男人喉嚨猶如火燒,唾液都無法分泌的程度。
擰了擰瓶蓋,确定包裝沒有被人動過手腳,才放心仰頭,兩三秒就将一瓶水喝得幹幹淨淨,一滴不剩。
他實在太渴了。
剩下一瓶,以備不時之需。
松口氣,功成身退的夏滿月成功避走。
小嫩芽似乎很失落,葉片像是被熾烈的陽光炙烤過一般,垂下來打着蔫。
回到別墅,卸下裝備,夏滿月心弦未松。
去三樓露臺澆水的時候,腦海裏總是出現男人腿上那條開放性傷口。
如果不能及時用藥,很有可能會因為感染而引發高燒。
她有藥。
在屯集物資時,藥品是重中之重。什麽抗感冒發燒、抗病毒、抗感染,還有繃帶、消毒水以及止血藥物等等。
她能想到的,基本都備下了。
要不,送去給他?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別到時候人沒渴死餓死,再死于傷口感染。
給自己找了個合适的理由,去二樓儲存藥物的房間将消炎藥還有繃帶等等取來,又一次妥帖套上裝備。
“走了。”再次掂了掂金屬棒球棍,出門前,夏滿月輕微晃動小腦袋。
草芽逗笑似的,将自己彎成波浪,似乎明白她的用意,看起來躍躍欲試,就沒有消停的時候。
她可惜地看了眼桌子上的頭盔。
要不是因為發芽,保護措施能比現在更萬全。生怕将異能掐死在萌芽狀态,夏滿月只能舍棄頭盔,退而求其次,戴上一圈圈圍巾。
熟門熟路找到橫在兩根防撞柱之間,結結實實阻隔住行車路的豪華房車。
跟上午不同,車門緊閉。
可能是太陽西斜,男人擔心喪屍會回來。
老地方放下藥品跟食物,車門不遠留下一瓶水做提示,夏滿月用最快的速度離開。
良心得到安撫,心裏總算踏實不少。
除了兩次去看望男人,夏滿月生活如常,給露臺種下的蔬菜澆澆水,整理整理物資,閑暇時就珍惜地看看下載到平板裏的小說。
每天唯一的樂趣,便是對付按時前來搗亂的“小偷”。
別墅群分聯排跟獨棟,獨棟比較稀缺,僅有六棟,位于小區最優地段,挨着一株百年古槐。且就在夏滿月所處別墅的視野範圍之內。
古槐蔥郁繁茂,招來鳥群築巢。其中有一群烏鴉,末世開始前便因生性狡黠,時不時飛出去小偷小摸而臭名遠播。
其中有一只智商最高,因為嘗試偷夏滿月晾在露臺上的臘肉,被她發現攆跑,自此便結下梁子。
且一結就從末世前持續到末世降臨。
“偷臘肉的小賊,每天跑一趟,你累不累?”
三樓露臺,夏滿月躺在搖椅上,看烏鴉往玻璃上甩糞便。
露臺是她花大價錢封的,材料結實耐用,逐木鳥來了都沒用。
不就是甩個便便而已,對她來說不痛不癢,每天看這只小賊氣急敗壞,倒成了必不可少的節目。
翹了翹腳,曬着陽光的夏滿月抻個懶腰,随手用牙簽紮起一片蒸好的臘肉,送進嘴裏。
小賊看到了,“嘎”一聲,又是一個俯沖。
“哈哈,笨蛋,進又進不來,想吃吧,可惜吃不到,氣死你。”
故意走到窗戶邊,慢吞吞咀嚼,誇大表情稱贊臘肉美味,小賊只能眼巴巴瞅着,最後鬧得動靜有點大,吸引來喪屍,小賊遺憾地“嘎”一聲,飛走了。
頭頂嫩芽又将葉片晃成波浪,好像在學夏滿月做鬼臉。
餘興節目結束,一人一草顯得意興闌珊。
到了晚上,睡覺時,夏滿月突然感到渾身發冷,加蓋了一床羽絨被,卻并沒有什麽用。
洗漱時她留意到,頭頂小草芽狀态萎靡,葉片沒力氣似的,趴伏下來。
會不會自己跟頭頂草芽建立了某種通感,不适感其實是它傳遞過來的?
夏滿月覺得很有可能。
畢竟自己并沒有生病,如今已是五月,春回大地,哪怕末世災害連連,天氣反常,也沒失常到需要春天開取暖爐的程度。
裹緊自己,好不容易捱到早晨。
起床時仍是覺得冷,衣服都多穿了好幾層,人好像一下子吹起來三十來斤。
特意多喝了點水,狀況沒有得到絲毫緩解,拉開窗簾查看外圍情況,才發現天陰着。
想到地下停車場裏的男人,夏滿月再度動身,這次多拿了點水跟食物,總吃壓縮餅幹也不行,她慷慨地拿出一盒自熱米飯跟肉罐頭。
找過去時,夏滿月詫異看到,昨晚放在防撞柱旁邊的藥物依舊原樣擺放。
再往前走,水跟壓縮餅幹也放在原地。
男人并沒有下來将東西拿走,睡得太死?
環境極端,夏滿月難免會朝最壞的方向推測。
很有可能,昨天下午那會,男人已經因為傷口感染發起高熱。
當務之急,是想辦法給男人消炎包紮。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一條生命在眼前逝去,畢竟救人目前還算力所能及。
走到房車前,墊腳朝裏面張望,果然看到男人歪倒在床上,胸口起伏微弱。
拉了拉車門,沒拉開,夏滿月果斷抄起金屬棒球棍,開砸。
異能覺醒後,身體素質跟體力得到相應提升。
費了翻功夫,夏滿月終于将車門扯開。
期間,聲音引來兩三個喪屍,嗅到人類氣味,咆哮着要沖過來。
好在房車阻在中間,它們根本沒辦法靠近。
目前沒有繼續變異的喪屍還處于初級階段,行動稍顯僵硬緩慢,智商也不太夠,根本沒想到要鑽車底,或是從車頂爬過來。
鑽進房車,濃郁的血腥跟腐敗味道讓夏滿月皺了皺眉頭。
她從背包裏掏出藥品繃帶,走到男人面前。
高熱不退,導致他剛毅的面龐浮現痛楚之色,眉頭緊蹙。
“醒醒。”呼叫幾次,昏睡的男人毫無反應。
夏滿月沒了心理負擔,專心致志給他處理傷口。
撕開褲腿,猙獰患處已經青中帶紫,血痂敷了厚厚一層。
由于沒有處理經驗,動作生疏笨拙,期間好幾次男人痛吟出聲。
哪怕确實疼痛不适,也只是微微輕哼,夏滿月幾次擡頭看到,他無意識地咬住牙關,繃緊的腮幫子時不時抽動幾下。
“好了。”最後将繃帶打了個蝴蝶結,夏滿月用袖口擦去臉頰汗水。
其實,她也緊張。
見男人嘴唇幹燥起皮,幾乎失了血色,夏滿月又拿起水瓶,盡量将他牙關撬開,将水喂進去。
由于姿勢不對,幾次将水喂進他領口。
夏滿月想了想,幹脆坐到床邊,用手肘将男人的頭微微墊高。
可能手法不熟練,過程過于颠簸,期間,男人緩緩睜開眼睛。
一瞬間,目光如電。
夏滿月吓得大腦直接罷工,什麽思緒都跟着跑沒影了。
只見,男人定定看了夏滿月數秒,唇角忽而挑高,輕呵一聲:“小豬崽子還挺肥。”
緊接着,他又将眼睛閉上了。
夏滿月:……
低頭看看自己,确實裹得不少,但說自己是小豬崽子……
忽然不想救人了。
他就這樣渾身滾燙也挺好,至少怪暖和的。
然而她也只是想一想而已,繼續将整瓶水喂完,留下食物,還有金屬棒球棍,用來頂住車門,夏滿月又一次無聲無息離開。
穿得衣服再多,仍是覺得冷,她搓了搓臉頰,想着回去該如何取暖,發電機目前只用來供應冰櫃跟冰箱,她不太想将卧室電源打開,浪費。汽油存儲不多,用一點少一點。
現在又有了更嚴重的問題,邁步時感到渾身渾身發軟,身體能量嚴重流失。
卷閘門升上去,黑暗中,眼前一道瘦弱人影猛地轉頭。
對上一雙因眼眶凹陷,眼球顯得格外突出的眼睛,被吓了一跳的夏滿月暗道不好,有人闖進別墅了!
對方迅速打量她一眼,确定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頓時惡念橫生。
之前他因為好奇,為什麽別墅區就這一間別墅拉着窗簾,說不定藏着好東西。憑借身手輕捷,從露臺翻進來,一看不得了,果然有好東西,各種存貨應有盡有,這在末世意味着生存幾率将大大提升。
原本還擔心別墅主人說不定是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轉悠一圈下來,卻只等來一個小姑娘。
那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自然是要鸠占鵲巢!
單看露出來的烏黑大眼,就能看出來小姑娘長得不錯,瘦弱男色心頓起!
一屋子物資,加上一個可以随時宣洩欲|望的漂亮女人,末世裏他就是皇帝!
“小姑娘,就你一個人?哥哥我也是一個人,要不然我留下來,咱們湊成一對?”
要是眼前的小姑娘識相,還能讓她少受點苦,她要是不知好歹,少不得要受點罪!
氣氛緊張,夏滿月後退一步,手電筒燈光晃過去,照在一張疤痕嚴重增生的可怖面容上。
“誰說我是一個人了,我當兵的哥哥馬上就要回來了。你要等等,跟他打個招呼嗎?”
夏滿月盡量冷靜,可聲音仍是不受控制,微微發顫。
哪怕眼前男人再瘦弱,可男女體力懸殊不是開玩笑的,尤其是在末世,連小孩子都不能輕看。
更遑論,對方若是覺醒了戰鬥類異能,眼前的局面對夏滿月來說,便是最糟糕的九死無生!
疤瘌男嘿笑一聲,已經将她的故作聲勢看穿,“大舅子怎麽這麽晚還不回來,留你一個小姑娘怎麽放心的呦。”
夏滿月惡心壞了。
情勢危急,金屬棒球棍還被她留給地下停車場裏的男人了,手邊沒有趁手工具,硬博的話,勝算微乎其微。
“你別過來!”
呼喝剛出口,疤瘌男忽然動作,朝着她胸口抓來!
得益于增強的身體素質,夏滿月反應迅速,只是被扯住了圍巾,她反向連轉三圈,解開圍巾掣肘,找準機會,往卷閘門後面沖!
只要把男人關在外面,想辦法引來喪屍,就還有希望。
可疤瘌男也将之視作生死一搏,沒能抓住機會,連續數天未能進食的他,只能餓死在荒郊野外。
“跑什麽,做哥哥的女人,保證會對你很溫柔的。”
夏滿月的衣袖被抓住了,掙不開,又想故技重施去脫外套。
疤瘌男看穿她意圖,重重扯住夏滿月衣領,還吼了句反派經典臺詞:“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敬酒罰酒不都是酒,我不喝酒!”
卯足了勁,夏滿月小牛犢子似的,一頭撞過去。
疤瘌男靈活閃身,她一下沖過頭,人眼看要摔,眼前忽然出現一堵“牆”,臉就結結實實蹭上去。
疼得她眼眶鼻頭泛酸,緊接着聽到疤瘌男一聲慘叫。
嗅到濃郁血腥味,夏滿月慌忙退開。
原來所謂的“牆”是個突然出現的男人,視線往上走,對上一雙淩冽雙眸,翻滾着濃烈殺氣。
夏滿月被駭住,心說難道才脫虎口又遇上了獅子?
末世果然不是鬧着玩的。
警覺間意識到男人很眼熟,目光落在他破破爛爛的褲腿上,才反應過來,不正是數分鐘之前還躺在房車裏那位嗎?
背着光,男人手握金屬棒球棍,由于過于用力,哪怕隔着衣服,都能看到優越有力的肌肉輪廓,一雙遠勝普通人的大長腿,腳蹬軍用皮靴,往那一站,猶如神祇降臨。
“好、好酷。”
說完,夏滿月眼皮發沉,暈了。
江啓:……被我酷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