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棵芽
不适感不斷累積，夏滿月是真的堅持不住了。
雖然昏着，人卻不是意識全失，浮浮沉沉中對外界還是有感知的。
然後，她就感覺到一雙大手，對自己頭頂小草芽表現出了相當濃厚的興趣，試探過後狂撸不停！
左右撸，前後撸，最過分的是上下撸！
嫩芽也不懂拒絕，還挺配合，竟然舒展葉片，緩緩将男人長而有力的手指蜷包住。
江啓有點懵。
這是個什麽東西？
他見識不算淺，末世來臨之後更是飛躍式的提升，可還真沒見過有人發芽的。
異能嗎？
如果是異能，那又是怎麽個玩法？
嫩芽忽然将他手指松開，整棵芽相當活躍，左擺右扭，吭吭哧哧。
江啓認真觀察，忽然意識到，草芽好像是通過身體語言在表達什麽？
“你想喝水？”
小草芽晃了晃，看起來是在否定。
又觀察了一會，江啓不太确定，“餓餓，飯飯？”
他也不知道一棵小草芽是怎麽精準表達的，可他就是看懂了，包括疊詞跟語氣助詞……
小草芽猛點頭。
江啓：……
喂奶應該不至于，可植物需要吃什麽？
想到什麽，江啓靈竅頓開，掌心一翻，即刻便有陽光從窗外飛進來。
分神去看小草芽，歡欣鼓舞，只差沒長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來表達期待。
光團飛到近前，小草芽高舉葉片，沐浴其中，身周柔柔地籠着一層暖光，很快便被草莖葉脈吸收。
江啓能夠看出來，它很滿足，拱起兩片葉子乖巧讨要，想繼續。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裏，江啓幾次揮手采來陽光，草芽照單全收，仔細看，無論葉子還是莖身，顏色似乎更鮮嫩了，整棵芽都散發着一種蓬勃活力。
“唔……”
意識回籠，夏滿月第一感受便是，困擾自己的不适感統統消散個幹幹淨淨，體力充盈，整個人松弛又快活。
她緩緩撐開眼皮，與毫無準備的江啓四目相對。
小草芽抖擻抖擻，狀态積極活潑，看姿态是想要引見。
奇怪的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兩人都眨眨眼，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開口：“是你救了我？”
頓了頓，神奇的默契再度展現。
又同時說：“扯平。”
還是夏滿月先破功，忍不住眉花眼笑。
她笑起來時眼睛彎彎，嘴角上翹，格外甜美。
江啓被感染，唇角勾起上弧。
意識到身上過于髒污，血跡蓋着塵垢，他退開些距離，表情恢複鄭重，“認識一下，我叫江啓，開啓的啓。”
“夏滿月。”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上面，“一輪滿月的滿月。”
江啓點頭，“壓縮餅幹跟水都是你放那裏的？”
夏滿月“嗯”了一聲，補充一句，“舉手之勞，你也救了我的命。如果你沒及時出現，我應該會魚死網破，大吼大叫招來喪屍，然後晚上直接去隔壁參加party。”
“聽語氣你還挺遺憾？”江啓被小姑娘逗笑。
“可不嘛，我都眼饞好幾天了。”
江啓的視線定在夏滿月頭頂的草芽上，想着如何開口詢問比較合适，忽然聽到一聲巨響從地下室傳來，他立刻警覺起來，伸手去摸棒球棍，“什麽聲音？”
夏滿月頭疼地扶住額頭，“沒事，估計是貨架又倒了。”
她從沙發上起身，江啓很細心，抱她回來安置在沙發上時，特意找來蓋毯——估計是注意到她身上穿着相悖于當下氣溫，相當的厚重。
走了幾步，她回頭招呼江啓：“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心理陰影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消除的，有個人能陪着自己最好。
江啓沒拒絕。
兩人來到地下室，推開一扇門，看到一屋子的貨架上，全是食品物資，他受到的震撼不言而喻。
角落裏，貨架倒下去，地面上亂七八糟，一箱箱自熱米飯掉出來堆在那裏，夏滿月煩惱地嘆口氣。
當初購置貨架時，考慮到自己力氣小，特意買了帶輪子的，由于沒有固定，貨架承載不住重物，時不時便要翻倒。
“你的高燒還沒退吧，身體應該還很虛弱，需要好好補一補。”
夏滿月走過去，撿起幾盒自熱米飯，征詢江啓意見，“你喜歡吃哪種口味的？”
“不用了，之前我已經吃了你送的壓縮餅幹。”
跟夏滿月不同，一周以來，江啓始終直面末世到來的殘酷與絕望，清楚食物對于目前情況來說，意味着什麽。
他不能白占便宜，不能利用一個女孩的善心，獲取最重要的物資……
半個小時以後。
夏滿月笑眯眯問江啓：“還吃嗎？我這裏還有罐頭，你是想吃魚類還是肉類的，補充蛋白質，有助于傷口盡早恢複。”
吃完的三盒自熱米飯堆在眼前，江啓剛毅面容上難得浮現出一絲赧色，“我真吃飽了……”
不等他繼續說下去，兩盒罐頭又被推過來。
夏滿月熱情跟他推薦：“我都嘗過了，三文魚罐頭最好吃，下飯。要不，我再給你蒸一鍋米飯？”
說着，她真要去煮飯。
飯量被誤解，江啓趕緊先攔住人，開口解釋：“平時我吃的不多，只是末世後很多天沒吃過飯了。”
上次吃的東西，還是夏滿月留下的壓縮餅幹。
“那一下吃這麽多對腸胃負擔太大了。”
夏滿月跟變戲法一樣，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幾盒酸奶，“酸奶保質期短，你幫我消滅一下呗。”
江啓看着小姑娘，沉默将酸奶接過。
他知道她在盡量照顧自己的自尊心。
善意煦煦，帶走了多日來籠罩心頭的陰霾。
喝完酸奶，江啓起身，“我該走了。”
走？怎麽能讓他走。
夏滿月早有打算，她想将人留下來，經歷這次遭遇，讓她意識到，孤狼在末世是不能長久生存的。
她需要一個夥伴。
經過審視，夏滿月越看江啓越滿意，一是品行過關，二來體格不錯，看起來就很能打。還有一個加分項——長得養眼，是自己喜歡的類型。
而她只要提供食宿，兩人就能愉快地達成同盟關系，危機四伏的末世生活也就多了一層保障。
所以，之前種種，對于夏滿月是個撒誘餌的過程。
意思是，看我這裏生活好吧，想不想跟我一起醉生夢死啊？
自己剛“來吧，來吧”，在心底默默念了幾聲咒，結果他竟然還想走？
眼看人真的起身，夏滿月蹭一下竄出去，急急巴巴攔住去路。幹脆直接表達意願：“你留下來吧，我們搭個夥，我提供食宿，你養好傷，負責保護我。”
江啓意外于自己被小姑娘邀請組隊。
他沉吟半晌，“以你目前提供的條件來說，可以找到實力更強大的隊友。”
江啓低頭，看了眼傷痕累累的手掌，“我雖然覺醒了異能，卻只能用來采集陽光，根本無法用于參加戰鬥。”
他心想，小姑娘知道自己的異能如此沒用，應該會放棄打算。
畢竟是危機重重的末世，采集陽光什麽的，聽着都覺得可笑，可以說是毫無用處。
“可惜”、“沒用”，“雞肋”，最近一周，他不知道收到多少次類似的感嘆跟評價。
作為聽慣了贊嘆與表揚的人來說，末世到來的絕境，與心理上的打擊，重重壓力之下，人生在世二十四年，第一次被磨滅了心性。
隊友的抛棄，更是助長了自我厭棄心理。
有人罵他是廢物，他甚至覺得罵得對。
自己現在就是廢物一個。
聽了他的話，小姑娘表情懵懵的，顯然還沒搞清楚其中厲害關系。
江啓耐下心來，打算深入跟她分析一下。
沒想到，夏滿月忽然興奮跑開，“你等我一下！”
看着小姑娘離開方向，江啓苦笑一聲。
趁着這個機會，現成的臺階，他該馬上離開，省得待會小姑娘想清楚了，不懂如何拒絕，到時候大家都尴尬。
随手收拾了垃圾，江啓再次一瘸一拐朝門口走去，最後一搏，如果葬身喪屍群，此生就此悲情落幕，雖然不甘，可對于一個廢物來說，對自己，對他人，都是一種成全。
只是，好不容易拖着沉重腳步，走到門口，小姑娘蹬蹬蹬從樓上跑下來了，“你看！”
她語氣雀躍，迫不及待要跟他分享。
江啓忍不住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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