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五棵芽
實情是不能亂說的，夏滿月早有教訓。
剛穿進來忙着儲備物資時，不是沒對外透露過關于末世的消息，可注冊的網絡賬號全部被注銷，人也因為“散播不實謠言”，讓有關部門請去喝了半天茶。
再有，夏滿月擔心自己作為漏洞，透露太多訊息，會作為bug被世界抹殺。
自己的小命肯定要珍惜，自然是謹慎點好。
面對江啓的疑惑，夏滿月鎮定給他夾了一塊排骨。
“猜的。”
江啓眉頭并未展開，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夏滿月輕咳一聲，“既然是草芽，需要光合作用，就肯定會長大。反正我是這麽想的。”
她的猜測很合理。
看了眼在小姑娘頭頂作怪，時不時抖下葉子，強勢吸引注意力的嫩芽，江啓覺得有幾分道理。
至于物資什麽，可以明顯感覺到，夏滿月并不想多談。
“排骨燒的不錯。”
“下次做糖醋的。”
話題就此打住。
吃過飯，江啓堅持去刷碗，被夏滿月一把按住，态度強硬命令他去休息。
現在水資源緊張，洗菜刷碗的水都會存起來，一部分澆花，一部分沖馬桶。
感覺傷口情況好轉，又用了點外敷麻藥緩解，江啓坐不住，總不能白吃白喝下去，良心上會不安。
至少要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夏滿月看出來，态度終于松懈，“要不然，你去儲存室看看，我廚藝不錯，整理方面差點意思。物資堆得亂七八糟，想找東西都不太容易。”
江啓立刻應承下來。
這個他擅長。
先去了趟最重要的食品倉庫，如小姑娘所言，對于收納，一竅她只通了半竅。帶輪子的貨櫃随時都能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食材也沒能分門別類，有時候在犄角旮旯能找到一盒未拆封的打火機，或者是不知名粉末液體。
江啓從工裝褲口袋裏拿出工具。
“……卷尺、測距儀、測溫計、彈簧秤、萬用表……東西真全。”
夏滿月表示佩服。
從外表可一點都看不出眼前這個大男人如此心細。
“都是我平常用的工具。”
找來一張紙，江啓先是認真測量倉庫大小，挨個記錄貨架高度、長度等等數據。
夏滿月在旁邊看得直打瞌睡，幼芽也是，一點一點，葉子眼看就要軟下來，扒在頭皮上。
正安靜，江啓忽然出聲，“已知這間倉庫面積是兩百六十二平……八個貨櫃長度……寬度……要怎麽擺放，才能最優利用空間？”
夏滿月：……
忽然回憶起上學時被數學老師支配的恐懼。
回神看到小姑娘一臉郁悶，江啓抱歉笑笑。
“不好意思，老毛病了。”
夏滿月禮貌回以幹笑，起身去找飲料，“喝不喝美式咖啡，提神。”
剛要墊腳去貨櫃上夠飲料，忽然聽到一陣撞響，是從地下停車場方向傳來的。
夏滿月覺得可能是日光暗下來，喪屍回到停車場，開始了夜間活動。
江啓卻不放心，堅持要出去檢查。
警覺性在末世至關重要，很有可能就因為一次疏忽，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夏滿月對新隊友這點很滿意。
她貢獻出自己的裝備，男士頭盔跟一件軍用大衣——夠厚，防喪屍啃咬。
厚重的大衣對江啓來說反而是拖累，他只戴了頭盔。
手持金屬棒球棍，打手勢讓夏滿月好好躲藏，然後打開了卷閘門。
五分鐘以後，人回來了，即便隔着頭盔，都能看出面色很是凝重。
“怎麽了？”
“人跑了。”
“誰？”問完夏滿月才反應過來江啓說的是誰。
疤瘌男。
重擊疤瘌男之後，江啓沒管他，人只剩一口氣，直接扔到停車場，等喪屍回來有他受的。
沒想到他運氣好，體質也不錯，竟然在天黑之前醒過來，人還成功逃脫出去。
麻煩大了。
夏滿月腦殼痛。
摘下頭盔，江啓與她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濃濃的不安。
末世裏的亡命之徒，絕境之中，好不容易看到一線希望，夏滿月不覺得他會就此放棄。
很有可能，他會再度光顧，且這一次會更為周密，為保勝算，又怎麽會少了拉攏幾個同夥。
顯然，江啓也是同樣想法。
“晚上你跟我一起睡客廳，我來守夜。”
夏滿月點頭表示同意，今晚她可不敢一個人睡。
“我猜他很有可能會趁夜搞偷襲。晚上就進入了喪屍活動的低潮期，夜色能很好地打掩護。”
江啓一面分析，一面從貨架裏面将不是食材的物品一一挑揀出來。
掃了眼他不便捷的腿部，夏滿月眉頭皺起，将男人遞過來的東西都攏在懷中，陷入思考。
“想什麽呢？”
夏滿月擡頭，看向江啓，他正拿着一包粉末研究。
“我在想，咱們這樣是不是太被動了？”
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驚訝于小姑娘藝高人膽大，江啓挑高眉峰，“你想主動出擊？”
“敵人在暗，我們在明，如果在被動局面中，掌握那麽一絲絲主動也是好的。”
“你的意思是……”
想說試試做個報警裝置之類，起碼也給他們點反應時間，就聽樓上傳來砰的一聲響。
江啓立刻抄起棒球棍，要去樓上查看。
幼芽忽然恢複精神，側着莖枝，看情态，像在傾聽樓上的動靜。
夏滿月趕緊将懷裏的東西放下，将人拉住，“不是入侵者，是鴉小賊。”
然後，夏滿月活靈活現将自己跟一只烏鴉小偷的愛恨情仇生動講述了一遍。
“……在那之後，鴉小賊基本每天都會固定時間來一趟，挑釁我，我已經習慣了。”
夏滿月腦子裏思路轉得極快，又在煩惱該如何做報警裝置時，聽到鴉小賊鬧出的動靜，忽然心來一計。
“我想到一個有趣的主意。”
有趣？
江啓好奇起來。
夏滿月興沖沖拉着男人，去樓上儲物間搬來梯子，由江啓扶着，自己爬上去，從水晶吊燈上拆卸下來幾顆八角水晶珠。
三樓露臺有兩個，陽面是生活陽臺，挨着隔壁。
陰面存放一些雜物。
來到陰面陽臺，夏滿月将八角水晶珠放進找來的水晶托盤。
太陽西墜，光芒轉淡，嫩芽中段緩緩起伏，輕輕嘆氣，多愁善感地用兩片葉子去幫忙梳攏夏滿月毛躁的卷發，一根、兩根、三根……
頭發主人興致挺高，盡量将托盤裏的八角水晶珠分開擺放。
江啓到現在沒能明白，小姑娘是要做什麽。
發現她好像随時都是精神滿滿的狀态，哪怕危險臨門，也破壞不了小姑娘的心境。
在末世裏，她這樣的太難得了。
“好了，剩下的交給你了，要趕快，要不然太陽很快就下山了。”
不等解釋，夏滿月将江啓拉到防水儲物櫃後面躲着，指了指托盤方向。
“把陽光采集過去，越多越好。”
江啓照辦。
水晶托盤很快發散出燦燦光輝，怪閃的。
身邊，夏滿月小聲嗤嗤的笑，微弱氣流吹到江啓耳邊，他不自在地将臉頰偏了偏，耳朵有點熱。
大長腿窩着有點憋屈，仍是盡量給身邊的小姑娘騰空間。
注意到她頭頂嫩芽正好奇伸展身體，江啓無奈把它壓下去，低聲警告：“老實點。”
“光的折射跟反射，物理應該學過吧？烏鴉秉性就喜歡亮閃閃的東西，鴉小賊看到肯定會鑽進來把東西叼走。”
夏滿月等得無聊，将頭發卷在手中把玩，忽然聽到嘎一聲。
立刻用眼神興奮朝江啓表達“來了，來了”！
一只烏鴉，羽毛烏黑油亮，轉動着狡黠的小眼睛，姿态高傲，像個國王，環視着它的領土。
沒看到那個膽大包天的人類，撲騰幾下翅膀，優雅落到窗扇上。
等待數分鐘之久，确定沒人，才飛進來，落到托盤旁邊。
果然如夏滿月所言，它被亮閃閃的八角水晶珠吸引，小眼珠裏盡是貪婪，就像看見了世間最珍貴的寶藏。
它準備叼回去，送給心愛的母鴉，情到濃時，再生一窩鴉蛋……
在它認真挑選時，儲物櫃後面的夏滿月迅速按下手中遙控器。
窗扇感應裝置啓動，緩緩阖上。
等烏鴉精挑細選之後叼上一個，正打算離開，才發現窗戶關上了！
鴉生恥辱！
它嘎一聲，暴怒了。撲扇着一對翅膀，四處尋找罪魁禍首，“嘎嘎！”
是誰，給老子出來！
被它發現之前，夏滿月已經拉着江啓溜了。
關上露臺的門，小姑娘興奮跟他分享，“別墅所有窗戶，包括露臺全是我後期花大價錢做的，都可以遙控。露臺上面安裝了太陽能板，有空的話你可以幫忙充充能量，到時候我們用電就可以不用節省了……”
夏滿月巴拉巴拉說了一堆，主旨就是自己多麽有先見之明，做事如何周密，簡直是人類之光，智慧物種的楷模！
說完，忍不住睜着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江啓，“我厲害不厲害？”
江啓：……
幾乎沒怎麽誇過人的男人僵硬點頭，“厲害，很厲害。”
聽了表揚，可把夏滿月牛哔壞了，叉着腰得意了好一會兒。
頭頂綠芽姿态簡直跟她一模一樣——兩片葉子往下一卷，往細莖上一怼。
“自動報警裝置做好了，就等晚上了。”
露臺上，鴉小賊鬧騰一會很快安靜下來。
明白到自己被囚禁，不知道憋着什麽壞。
小眼珠裏皆是憤恨與不甘，“嘎嘎！”
愚蠢的人類，你會為此付出沉重代價！
回到樓下，忙碌一天的夏滿月準備休息，将平板分給江啓。
男人躺在沙發上，争分奪秒的養傷，确實比較無聊，劃開平板，沒有網絡，不過提前下載了豐富內容。
無意間點開一個叫“腎上腺素飙升”的文件查看，發現都是修驢蹄、釘馬掌、擠黑頭，拔豬毛的視頻。
江啓：……
“噗！”
他愉悅地笑了。
明明無聲的危機正在醞釀，偏偏江啓受到夏滿月影響，緊迫感減半，甚至有點迫不及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