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七棵芽

隔着護目鏡,可以看到江啓神色從未有過的凝重。

對面,夏滿月戴着小一號粉紅色頭盔,頭頂小草芽都是一副即将奔赴戰場的緊張感,草莖挺得筆直。

江啓擡手,指了指頭盔。

夏滿月立刻敲了敲腦後緩沖層,沖他點點頭,示意頭盔很結實。

江啓伸手,拉了拉她的安全束帶,檢查鎖扣是否扣好。

從上到下,連腳上穿的運動鞋,男人都要提一提腳後跟,确認小姑娘确實把鞋穿好了。

“一切準備就緒了。”

緊張地氛圍達到頂峰。

江啓點頭,“好,我們出發!”

他帥氣地比了個手勢。

然後……兩人一人拿起一個麻袋。

江啓将麻袋甩到肩膀上扛着,夏滿月則是抓着明顯小很多號的麻袋,一路拖行。

他們這架勢,更像是去給老鼠拜年,還帶上鼠王跟鼠小弟們心儀的年貨。

拉開卷閘門,兩人先後走進地下停車場。

江啓最後再勸夏滿月一次,“覺得害怕的話,現在就可以回去,我一個人能夠應付。”

他還是不放心,後悔沒受住小姑娘的軟磨硬泡。

夏滿月自信滿滿,“我很機靈的,上次你不是見識到了,而且我不怕老鼠,上學時,宿舍裏鬧老鼠,都是我來處置的。”

她也不放心江啓一個人。

幾天相處下來,夏滿月已經對男人産生了依賴。

做飯好吃,家務拿手,這樣的男人,誰能不喜歡?

該說的都說了,兩個人跟年底春運似的,拖着大小包裹,小心穿過混亂停放的一輛輛轎車。

夏滿月忽然站定,拉住江啓衣擺,“我有個問題,我們要用什麽方式來通知鼠王跟鼠小弟我們來了呢?”

江啓也被為難住。

夏滿月清清嗓子,“不知道你相不相信,其實在鼠言鼠語這個領域,我自信還是有一定造詣的。”

小姑娘說起在宿舍如何通過學習老鼠叫聲,将老鼠引誘出來,一腳踩扁的光榮事跡。

聽完,江啓忍不住吐槽,“你當時引出來的肯定是只公老鼠。”

只有被求偶欲|望支配的雄性才會如此沒腦子。

夏滿月哼一聲,放下麻袋,想要故技重施。

“吱吱吱!”

江啓:……這樣能引出來才怪。

被小姑娘可愛到,嘴角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成形,餘光發現角落裏湧出一團團陰影。

鼠小弟們真的來了!

一只只好大好肥碩的老鼠,使勁抽着鼻子,觸須随着嗅聞動作,上下抖啊抖,一路聞着兩人的麻袋,烏泱泱湧了過來。

太多了,數量多到,讓他們幾乎看不到水泥地面,一個疊着一個,上面的踩着下面的,瞬間摞起半人高!

哪怕不怕老鼠,夏滿月都忍不住憂懼。

原來不知不覺間,停車場裏已經有如此多的鼠小弟安家了。

“下面我們該怎麽做?”

夏滿月跨前一步,想挽住江啓手臂。

一只大老鼠忽然竄過來,亮出鼠牙!

看到又尖又利的老鼠牙,夏滿月被驚吓到,本能後撤小半步,沒想到,幾只大老鼠忽然蜷成一團,滾過來将她放倒。

“滿月!”

意識到不妙,江啓趕緊伸手,全力去拉她。

然而,眼前卻在數秒鐘之內,疊起一張“鼠牆”。

毛茸茸,灰突突的肉牆将兩人徹底分隔開。

“鼠牆”另一頭的夏滿月倒在成群的老鼠身上,嫩芽吓得縮起葉片,躲進頭發裏面。

夏滿月暗暗提醒自己:要鎮定,一定要鎮定。

身下的老鼠觸感實在一言難盡,仿佛成排的輪子,載着自己朝陰影裏面飛竄。

被劫持了!

意識到情況不妙,夏滿月試圖掙紮,可無處借力,根本沒辦法起身。

只能緊緊抓着自己的小麻袋不放松,這是最後一道保險了。

恍惚間想起,夢中貌似出現過類似的場景。

夏滿月悲哀嘆氣:我也太倒黴了吧……

“滿月,你在哪兒?”

等眼前鼠牆被江啓用一團陽光轟散,夏滿月已經不知所蹤。

他慌了,舒斐沒救出來,難道連夏滿月都要搭進去?

可能鼠王不放心兩個二階異能者同時出現,特意讓鼠小弟們将他們分開?

無論情況如何,他必須盡快将夏滿月跟舒斐救出來!

于是,坐視剩下的鼠小弟,扛着他的大麻袋,吭哧吭哧朝一個方向移動。

他要順着軌跡找過去。

朝前走出去頂多五六步,鼠小弟們兇性畢露,呲着尖牙,瞪着赤紅豆眼撲過來,一只只圓球朝他彈射,這是專門奔着人腦袋來的。

目标明顯是他的晶核。

懂了,變異鼠王是想分而滅之,挺有頭腦一大老鼠。

漆黑鼠洞。

舒斐渾身破爛,縮在角落。

借助微弱天光,大致能夠看清楚眼前,三米開外,有一只差不多與成年男性等高的巨大老鼠。

大老鼠“吱吱吱”叫着,聲音抑揚頓挫,從昨晚持續到現在。

舒斐胡猜亂想,覺得它是在用精神攻擊的方式折磨自己,只要大老鼠一靠近,便嘶聲裂肺大叫。

作為特種兵,天不怕地不怕,唯一的弱點便是老鼠。

眼前場景,簡直是一生無法磨滅的噩夢。

想脫身,可大老鼠堵住去路,也不走,就是叫。

叫得人腦子發昏,心裏發慌。

舒斐盡量不去看讓他感到害怕的恐怖源頭,冷靜下來,思考該如何脫身。

洞口方向,忽然傳來嘈雜聲響。

順着聲音來源看過去,竟然是數不清的鼠小弟,拖着一只大麻袋回來了。

大老鼠頗有氣勢的“吱”一聲,鼠小弟們立刻咬破麻袋,成桶的大豆油咕嚕嚕往出滾。

蓋子沒擰緊,大豆油灑一地。

鼠小弟們一擁而上,鼠洞裏立刻響起成片吧唧吧唧舔舐的聲音。

好幾天沒吃過飯的舒斐吞了吞口水,一個疏忽,大老鼠的尾巴竟然甩過來,圈住他的腳踝!

驚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滾,別過來,不要吃我,我的肉柴,不好吃!”

他心想,完蛋了,自己一定會被大老鼠一口吞掉,瞬間失去意識還算幸運,若是大老鼠還是個講究鼠,餐桌禮儀什麽一個不差,非要用餐刀一刀刀割,小口小口地咬,自己可就要受大罪了。

想象了無數種被吃掉的方式,然而一分鐘都過去了,什麽事情都沒發生。

舒斐強撐開眼睛,朝大老鼠看過去。

腳踝上的粗尾巴忽然動了,暧昧地上下磨蹭,滑動……

至于大老鼠,舒斐竟然在它的眼睛裏看到了……如水的溫柔。

舒斐:……

不是,大兄弟,先不說公母問題,咱們品種不同,不能相容啊。

恕我不能接受。

我不同意。

我爸媽不同意。

我隊長也不會同意的!

似乎因為他沒再尖叫,大老鼠嘗試湊近,太過專注地盯着舒斐,腳爪子一個不注意,将空油桶踹過來。

舒斐眼力好,登時發現一處标記,是自己跟江隊長的暗號!

江啓來了,他來救自己了?

舒斐大喜,嗷嗚一聲撲向大老鼠,照着它的大尾巴吭哧一口咬下去!

這一口,致使痛感順着神經末梢流竄,疼痛信號開始傳送,到達大老鼠的中樞神經,鼠腦接收到信息,竟愉悅到渾身顫栗,癱軟。

“吱~”

看向舒斐的鼠眼更水潤了。

粗尾巴慢慢軟下來,松開他的腳踝。

意識到機會來了,舒斐立刻像平時訓練時那樣,嘶聲大叫,将具體方位報給可能就在附近的江啓。

不忘在最後補充,“……江隊長,你快點來,再不來我可就什麽都保不住了!嗚嗚嗚……”

陽光聚急,威力巨大,瞬間灼傷鼠眼,燒毀了鼠小弟們的皮毛,一股股難言的烤肉味飄出來。

舒斐聞到,腹鳴更響亮了。

老鼠天性膽小,受到驚吓,“吱吱”叫喚着,四下逃竄。

聽到舒斐的聲音,确認了方位,江啓拔腿找過去。

迎面,一只巨大老鼠兇惡地嘶鳴——與對待舒斐的态度截然不同。

妥妥的兩幅面孔。

變異鼠王!

江啓內心震撼,迅速壓縮陽光,朝鼠王轟過去!

要是夏滿月旁觀,肯定會感嘆一句,“好厲害的沖擊波”。

鼠王沒有防備,眼睛中招,瞬間被灼傷。

它吱哇亂叫,使勁撲騰,鼠洞差點被拆。

趁機跑出來的舒斐看到江啓,眼淚差點沒憋住,宣洩般的幹嚎一聲。

“隊長……”

他太難了。

江啓暫時沒工夫安撫他,在鼠洞門口提起一桶大豆油,擰開蓋子就朝變異鼠王潑過去。淋得它整只鼠都油汪汪的。

不慌不忙從運動褲口袋摸出打火機,大拇指扣下去,火苗竄上來,他運用超強臂力,朝逃竄地鼠王扔過去。

舒斐忍不住在心底驚嘆:隊長真帥!

火焰騰起,江啓想到夏滿月在他耳邊念叨的兒歌:

“小老鼠上燈臺,偷油吃下不來,叽裏咕嚕滾下來……”

舒斐救下來了,還有滿月。

裏外在洞穴裏看過一圈,沒找到夏滿月存在的痕跡,江啓才意識到,變異鼠王将她藏在了別的地方。

他氣得後槽牙差點沒咬碎。

小姑娘如今一個人,獨自面對數以百計,甚至是數以千計的老鼠,肯定是害怕哭了。

跟江啓想象的不太一樣,夏滿月倒是沒哭。

被藏進另一處鼠洞,平穩落地之後,為了不讓鼠小弟們生啃自己,她在小麻袋裏掏啊掏的,掏出整把浸滿油脂的玉米粒。

讨好地笑了笑,“吃,都來吃啊,別跟我客氣。”

順便轉換成鼠言鼠語,翻譯了一遍:“吱吱吱。”

老鼠們抽抽鼻子,立刻吱吱吱圍上來。

夏滿月認真看過資料,老鼠的生理狀态決定它們愛吃油。

要不然怎麽會有那首耳熟能詳的兒歌呢。

見鼠小弟們失去理智,為了玉米粒打架,夏滿月果斷潑灑出去。

鼠小弟們瘋了一樣,立刻撲過去搶。

想到肯定還沒走出去多遠,江啓應該就在附近,随時會來援救她,趁着鼠小弟們自相殘殺,出路被堵住,沒辦法混出去,夏滿月只能朝外面喊:

“江啓,我在這裏,你聽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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