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一棵芽
一路艱辛, 最後,夏滿月好不容易站在幼師喪屍肩膀上,微微墊腳, 勉強夠到了通風口的高度。
隔壁燈光很亮, 第一眼就能判斷出是個車間流水線,到處閃爍着冷冰冰的金屬光澤,至于在屠宰場裏能有什麽流水線, 不言而喻。
沖鼻味道也在提醒夏滿月, 這是個屠宰車間。
将放遠的視線往回收了收,夏滿月看到近處有個冒着騰騰熱氣的大水池, 一個穿着雨靴, 看打扮像屠夫的喪屍,正圍着池子忙碌。
喪屍屠夫手上拿着一個鐵鈎子,鈎子勾住了一頭腐敗的十分厲害的大肥豬,在冒着白煙的熱水中涮了又涮,看樣子是準備做拔毛工作。
“嗬嗬嗬。”
不時有穿着皮圍裙的喪屍, 在流水線上來來回回地轉, 有幾個手上還握着寒光锃亮的殺豬刀。
車間門落上了鎖, 十幾號喪屍重複着生前行為,做着他們自以為的工作。
夏滿月多看了兩眼殺豬刀, 實在有點遭不住死豬的腐臭味道,下面的幼師喪屍已經開始左擺右晃, 眼看要支撐不住。
“嗬嗬!”
“好了, 好了,我馬上下來。”
剛一彎身, 夏滿月的目光也是無意觸及到水池邊的管道, 看管道連接方向, 應該是直通這邊鍋爐房。
夏滿月眼皮驀地往上擡了下,看眼熱水池,最後又掃一眼旁邊的屠夫喪屍。
“嗬嗬!”
“下來了,下來了,你別着急啊。”
爬上去容易,想下去還真有點困難,跟着江啓鍛煉久了,夏滿月對自己的體能跟身體敏捷度産生了盲目自信,想着不就是一米多的高度。
結果縱身一跳……
沒有然後了。
她五體投地,摔得是頭暈眼花。
跟她感受共通的小嫩芽搖搖晃晃,一副痛不可抑的痛楚模樣,葉子尖尖不受控制的顫啊顫。
“嗬嗬?”
幼師喪屍俯下身查看,變異後全身僵化,她已經做不出什麽表情,可夏滿月仍是在她的眼睛裏看到了關心。
捂着紅腫膝蓋站起身,想到個好辦法,夏滿月三步并兩步,跑到鍋爐前查看。
她忍着高溫,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管道瞧,看起來并不複雜,上面的閥門控制着哪一條管線也是一目了然。
夏滿月眼睛咕嚕咕嚕轉着,激動地攥住幼師喪屍的手,低聲歡呼:“我想到好辦法了,等晚上,我一定帶你出去!”
“嗬嗬!”
雖然聽不懂,但不妨礙幼師喪屍被小姑娘快樂的情緒感染。
為了安撫受傷的夏滿月,幼師喪屍特意把卡通包包裏裝着的毛絨鑰匙扣拿出來,塞給她玩。
一人一屍在鍋爐房裏玩得不亦樂乎,拍卡片,彈玻璃珠,腦袋湊一起,一個嗬嗬笑,一個咯咯笑。
門口,兩個猥瑣男人經過,還奇怪。
“怎麽沒聽到那小丫頭慘叫求救?”
另一個完全沒放心上,“吓昏了吧。”
同夥拍手,好像是一件多麽大快人心的事情,“吓昏了好,省得她晚上又使喚我們做飯熱菜,不管老少,女人就是麻煩。”
兩個人悠悠晃晃地離開了。
……
夜幕降臨,四野阒寂。
郊野的星光更冷更銳,霜雪一樣從天幕上投灑而下,落在荒蕪虛罔的末日焦土上。
躲在暗處,看小喽啰們來來往往,江啓已經大致能夠判定,小姑娘被關在了哪個方向。
數個小時過去,擔心一點不少,江啓已經要按耐不下。
夏青陽雖然一語未發,可手上小動作不斷,焦躁地摳着草皮,手邊被他摳出兩個淺坑來。
“不能再等下去了。”
舒斐嘆氣,雖然冒險,可夜晚已經到來,可以很好地掩護他們。都是異能者,哪怕對方人多勢衆,他們也未必能吃多大虧。
“走吧。”夏青陽率先起身,朝燈光最盛的屋子走去。
屠宰場後面一排是員工辦公跟宿舍區,魏鋼等人占據了屋舍,白天熱火朝天地殺了兩頭豬。現在正剔骨炖肉,不時爆發出哄堂笑聲。
鍋裏炖着大肘子大豬蹄,幾個人早就饞了,時不時去竈上,掀開鍋蓋瞅一瞅。
“幹什麽呢,又偷吃,活沒見你搶着幹,吃飯倒是挺積極的!”
意氣揚揚的魏鋼撓了撓脖子上的“富甲一方”,命人搬了張凳子過來,他大喇喇一坐,一副守着竈臺,誰也不得造次的架勢。
等着開飯,大家湊過來跟魏鋼聊天,“頭,你說告示下午已經貼相親角了,那個姓江的還有姓舒的怎麽還沒來?”
“沒膽子來吧!”
衆人像是被點了笑穴一樣,嘻哈個不停。
魏鋼得意的很,翹着二郎腿,手上一把竹扇,裝叉地扇了扇,“嘿嘿,來了我就讓他們有去無回,要不是小高跑出來報信,當時老子連你們幾個讓他們一窩端了!竟然還敢拿老子的人去基地領賞,活膩歪了他們。”
炖肉鍋咕嘟咕嘟響,鋁制鍋蓋被翻騰的蒸汽頂的掀開一道縫,白煙湧出來,油沫也沸出來,竈臺髒了一片。
明明坐在旁邊,魏鋼就是懶得伸手,打個眼神,立刻有人将竈臺擦幹淨,鍋蓋掀開,特意留一道寬縫,省得溢鍋。
騰騰霧氣往房頂上湧,下風向上,夏青陽被蒙蒙水汽撲了一臉。
“咕~咕~咕~”
肚子又控制不住,咕嚕嚕叫起來。
“誰他媽的肚子叫,這一會兒都忍不住?”
衆人哄笑。
夏青陽探頭往下面看了眼,幾秒鐘時間,大致确定下人數,不足二十個,好說好說。眼神忍不住往竈臺上溜,那一大鍋肉,輕輕松松……
身後,一只勁瘦手臂伸過來,提着他後頸肉就往後面拉扯。
夏青陽:……
感受着這股力道,夏青陽覺得自己像只做壞事被主人當場抓包的小貓。
是舒斐,他朝下面擠了擠眼睛,想傳達什麽。
正幹嘔着洗豬大腸的小喽啰忽然朝房頂看了一眼,“房頂是不是有什麽東西?”
舒斐:!
魏鋼沒在意,眼神都沒施舍一個,用竹扇驅趕着蚊蠅,“貓吧,幸虧這些蠢喪屍哪怕變異了,都想着要來上班,要不是它們正常養貓驅鼠,這次鼠災,屠宰場肯定躲不過去。”
“也是因為屠宰場地處偏僻,老鼠都是奔着城市去的,郊區沒多少。”
“要不然,能給咱們留下幾千頭大肥豬?”
幾個人在下面商量着如何保存豬肉,說着說着,因為豬肉某些部位叫法不同,竟然吵起來了,嘈嘈雜雜,熱鬧的不得了。
房頂上,江啓三人在壓低聲音,商量對策。
估摸着十幾號人全在這邊守着竈臺,饞涎欲滴地等開飯,不過不排除有人負責看守滿月。
江啓覺得最先還是要保證小姑娘安危。
“先找到她的人再說魏鋼他們。”
現在機會是不錯,可他們不能冒險。
夏青陽第一個同意,正要再讨論該怎麽找,忽然聽到一陣低沉狗吠。
魏鋼神情一喜,合攏竹扇,重重敲在大腿上,“來了?可算是來了,再不來,我還以為他們早就潛進來埋伏我們呢。”
旁邊小弟幫忙挪了挪擋路的塑料凳,“這狗一變異,是比過去靈敏兇悍不少,我就說肯定不能讓他們躲過去。先讓變異狗群擋一擋,差不多了,咱們再過去。”
聽他們的意思,所謂的陷阱就是變異狗群?
他們潛進來時可并沒有碰到,估計白天出去覓食了,最有可能的就是懾于鼠王肉氣息,壓根不敢靠近。
狗江啓倒是不怕,就是不知道變異狗能兇悍到什麽程度。
夏青陽好奇心重,頭又要探出去,這次,換江啓一把将人扯回來,他正要開口說話,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慘叫。
“握草,有喪屍!”
跑回來那個有點慘,三步一絆,五步一摔,臉上鮮血淋漓,不知道是自己摔的,還是喪屍咬的。
他邊跑邊嚎:“頭,不好了,好多喪屍,幾百幾千只喪屍,它們朝這邊來了,快跑吧!”
消息太具有沖擊力,魏鋼一個不慎,朝竈臺上一歪栽,被鋁鍋蓋燙的龇牙咧嘴。
“怎麽會有喪屍的?”
“不知道啊,它們都朝這邊來了,快跑!”
通風報信那個還來不及拔腿,一條青黑手臂忽然從陰影中伸過來,一把掐住他的喉嚨。
力氣大到,眼珠子當場就暴突出來。
“喪……喪屍!”
魏鋼不斷後退,眼前的喽啰剛要拔腿,被他眼疾手快撈過來,狠狠往前面一丢。
丢完,他跑得比兔子還快。
被魏鋼當擋箭牌的喽啰都沒顧上悲憤,就被一群喪屍圍住,環顧一圈,都是死氣沉沉的喪屍臉,小喽啰當即暈了過去,很快就被饑腸辘辘的喪屍們分食了,血污濺出去很遠。
夏青陽屏息看着這一幕,回頭時,忽然有東西劃出一道漂亮抛物線,奔着他們就來了!
“趴下。”江啓一把将夏青陽的頭摁下去。
噗!
仍是慢了半秒鐘,狗血撲了夏青陽滿臉,那雙幽黑大眼艱難撐開,血液一道道順着下颌骨往下淌。
看了眼被丢到旁邊,還未徹底死絕的變異犬,抽搐着想站起來,結果一只腳溜到房檐下,沒站穩,重重摔下房頂,不動了。
這次算是徹底死絕了。
看着烏泱泱的喪屍往屠宰場裏湧,情況發生的猝不及防,江啓焦心如焚。
他正要起身,忽然感受到一種讓他骨寒毛豎的危機感,冷飕飕如有實質。
朝下面看過去,透過喪屍群,看到了鶴立期間的熟悉身影。
是那只二階喪屍!
許老師的丈夫,它果然記恨魏鋼,號令數千喪屍前來複仇,只有血腥屠戮,才能撫平它心間湧動的刻骨仇恨。
皎白月光下,他身影蒼青,一身奪目血紅。
眦裂眼眶中,深沉遺恨呼之欲出。
“隊長?”舒斐緊張了,他到現在異能都沒升級,還是個小菜雞啊。
“退後!”
胸腹位置,安靜的漩渦緩緩運轉,奪目陽光迸射而出,江啓擡手,陽光剛剛攢簇成團,二階喪屍卻忽然擡步,朝魏鋼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趕月踏影,速度極快。
“走了?”舒斐不敢相信,踮起腳尖幾次确認。
他深深舒了口氣:好險,還以為今晚要享年了呢。
“你、你這是什麽?”
夏青陽盯着江啓手掌中心那團光,好奇地伸手指去戳,然後……
“嗷!好燙!”
舒斐十分嫌棄他:“屬貓的你,什麽都拿手碰,溫度再高點,能直接把你的手指頭燒化掉。”
夏青陽想回嘴,可餘光帶到旁邊,幾只喪屍發現房頂上有人,争先恐後往上疊,有一只已經爬上來了,嗬嗬嘶叫着飛撲而至!
江啓擡起一腳便踹出去,腳法利落幹淨,一看根底就挺深的。
“哇哦。”夏青陽悄悄感嘆一聲。
“走,去找滿月!”
不想再浪費時間,江啓一個光團轟過去,烤得喪屍們滋哇亂叫。
舒斐甚至嗅到空氣之中有股濃濃的烤肉味道,有點餓了。
夏青陽眼睛都沒眨一下,緊盯着江啓的動作,還暗搓搓學了個姿勢,邊跑邊比劃。
鍋爐房。
夏滿月從幼師喪屍懷中醒過來,要不是她身上味道有點一言難盡,她能再睡一會兒。
“嗬嗬?”
原本是沒什麽表情的一張臉,可夏滿月就是自她臉上看到了關愛。
哎,可惜了,生前該是多麽溫柔可愛的小姐姐啊。
夏滿月抻了個懶腰,透過門縫判斷外面的天色。
應該是到晚上了,鍋爐房幾乎沒有什麽光線,很黑很黑。
幼師喪屍忽然從卡通包包裏拿出一個夜光彈力球,遞給夏滿月。
彈力球散發的熒光很淡很淡,不過,卻足以幫夏滿月尋到鍋爐閥門位置,她上手用力擰了擰,管道顫了一下,緊接着發出一陣抽氣聲。
應該是關了吧?
嘿嘿,熱水被斷,作為等着給豬拔毛的屠夫喪屍來說,接下來會做什麽?
肯定會跑過來查看情況,哪怕鍋爐房的門從外面鎖着,也會想方設法打開。
夏滿月回到幼師喪屍身邊,摸黑将自己的粉色頭盔戴上,縮進角落,朝排風孔看過去。
隔壁燈光雪亮,偶爾能聽到喪屍在嗬嗬叫。
閥門關了有一會兒,隔壁的嗬嗬聲驟然拔高。
幼師喪屍聽到,也跟着往角落裏面縮。
夏滿月等得實在是無聊,小聲跟它說:“等我們出去,你還回幼兒園好不好,有空我會去看你的。”
“嗬嗬。”
夏滿月用手指挑起卡通包包,想看看裏面還有什麽存貨時,驟然傳來砸門聲。
寂靜深夜,聲音格外清晰渾重。
門外就像是有只怪物,胡沖亂撞要破門而入。
鍋爐房的門被第四次撞響的時候,兩扇門板終于承受不住,朝兩邊大大彈開。
月光星光燈光一齊瀉進來。
站在門口的喪屍圍着皮圍裙,腳穿雨靴,右手提着個殺豬刀,背光站着,還挺有氣勢。
夏滿月也沒想到門開的這麽順利。
她料到關掉鍋爐閥門,隔壁正進行刻板行為的喪屍肯定會過來。
只是沒想到這只屠夫喪屍是個暴脾氣,打不開門就用刀砍,力氣倒是不小。
門打開是打開了,還有個問題,要怎麽從屠夫喪屍手下脫身,在對方還有大砍刀的情況下?
夏滿月只能寄希望于這只喪屍聞多了腐臭味,辨認不出活人味道。
可不幸的是,它抽了下鼻子,很快就發現了。
拎着刀“嗬嗬”叫着就往夏滿月藏身的角落裏撲過來!
青黑猙獰的喪屍臉驟然放大,眼睛血紅,夜色之中看起來像個怪物。
小草芽吓得用兩片葉尖尖捂住了并不存在的“臉”。
媽呀,要身手沒身手,要武器沒武器,靠什麽逃出生天,靠命硬嗎?
夏滿月拉着幼師喪屍起身,正要摘掉頭盔當防禦武器,門外,忽然竄進來一道人影,慘嚎到破了音:“喪屍,都是喪屍!”
借着月光,夏滿月看清了跑進來的男人,正是上午試圖對自己動手動腳那個花臂男。
花臂男本意是進來躲一躲,哪成想剛沖進來,就與屠夫喪屍打了個照面,看到他,喪屍興奮的不得了,揮刀就砍。
花臂男沒能及時躲開,手臂被砍中,傷口深可見骨。
“啊啊啊啊!”
絕境激發了花臂男的求生欲,他跟屠夫喪屍過了幾招,遺憾裝備不行,又一刀砍進了大腿。
趁着一人一屍在地面上翻滾,夏滿月拉着幼師喪屍,沿着牆壁奔着大門去了。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壞就壞在花臂男不頂用,失血過多昏了,屠夫喪屍被聲音吸引,又朝着夏滿月砍過來!
殺豬刀見過血,殺意更重了。
夏滿月拉着幼師喪屍就要躲,忽然被幼師喪屍推開,她嗬嗬叫着,攔在屠夫喪屍身前,阻止它傷害小姑娘。
同時回過頭去,嗬嗬叫聲裏透出焦急,仿佛在催夏滿月快走。
快啊,我幫你擋着,你趕緊離開!
視線掃過無意粘在她身上的那朵小紅花,夏滿月眼睛熱了熱,轉身沖出了鍋爐房。
“你等等我,我會回來帶你離開這裏的!”
幼師喪屍是喪屍,屠夫喪屍也是喪屍,夏滿月暗暗祈禱,它們不會同類相殘。
沖出去之後,夏滿月耳朵動了動,小草芽拍拍她頭頂,焦急示意小姑娘回頭看。
她一轉身,媽呀,果然好多好多喪屍!
清冷月色下,喪屍們各個身手矯捷,騰空急竄出去兩米以上,猶如黑色的霧氣,迅速朝周圍擴散。
瞬間反應過來,這是發生喪屍潮了嗎?
可對比原書中發生的時間節點,貌似是推後了幾天吧?
而且她也不記得是發生在屠宰場裏的啊,難道是她自己記錯了。
顧不得想那麽多了,目前保命要緊。
可作為一個大活人,身為喪屍菜單上必不可缺的主食,無論怎麽逃怎麽躲,都躲不過它們靈敏的嗅覺吧。
想起嗅覺這茬,夏滿月猛地轉頭,朝隔壁看過去。
對啊,隔壁有幾頭死了好久的大肥豬,臭氣熏天,應該能蓋過自己身上的味道。
在小草芽一彈一彈地催促下,夏滿月幾步跨到隔壁去,回身快速将門牢牢鎖住。
屠宰車間有喪屍,不多,十幾只吧,正對一頭偶然跑進來的小豬崽子圍追堵截,看來是技癢了,想殺豬。
沒有喪屍注意到有個大活人跑進來了,夏滿月大喜,趕緊跑到車間裏面去,機器挺大的,可以很好地将她掩藏起來。
夏滿月正得意自己冰雪聰明呢,小豬仔被抓了,機器被喪屍打開了。
運轉的殺豬流水線轟隆隆地響起噪音,沒反應過來的夏滿月忽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向上拉拽的力量。
當機器正式運行時,她猛地被吊了起來!
原來是機器上的鐵鈎子,恰巧從後面勾住了她的頭盔。
轉眼,人被吊起來半米!
最要命的是,頭盔後沿被鈎住,前沿緊緊地卡在下颌上。
喉嚨受到擠壓,肺部空氣減少,臉頰轉眼便憋脹了,胸口尤其難受,像個堵住進風口和出風口的破風箱,鼓風之後爐火燒得旺盛,空氣很快被燃燒殆盡,所剩無多。
好……好難受。
強迫自己冷靜,停止無用功的掙紮,夏滿月抖着手去解頭盔鎖扣,嘗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卡得實在太緊。
機器還在隆隆運轉,前面幾米遠,是一個上行坡道,連接一個“黑盒子”,松動的擋門上都是深紅血跡,進去怕是進入屠宰流水線第一個環節——放血!
屠宰流程全套走下來,會死得相當不體面。
眼看機器軌道越滑越快,夏滿月又去嘗試夠上面的橫杆。
只要雙手扒住杆子,将身體整個提起來,有很大希望讓難解難分的鐵鈎跟頭盔分開來。
不就是引體向上,江啓教過你的,可以的,滿月你一定可以的!
“唔……”夏滿月咬緊牙關,手掌抓着冰涼鐵鈎,借着手臂力量,努力将身體提上去。
快了,差一點,馬上就能夠到了……
加油滿月,你一定行的!
可惜的是,距離橫杆只有一點點時,用以支撐的右手滑了一下。
要不是她死命拉住鈎子,可能人當時就被頭盔卡掉線了,等進了“黑盒子”,出來之後淹點調料,差不多就可以起鍋燒油了。
悲觀情緒湧上來的剎那,夏滿月甚至想,如果命運真走到那一步,請把我做成麻辣口味的吧,結局慘是慘了點,但我要讓世界最後再感受一下我的“火|辣”!
調整了兩息,夏滿月再次嘗試,護目鏡被水汽弄花,透過模糊的鏡片,看到那只無意闖進來的小豬仔已經被屠夫喪屍集體按住,三兩下便被鈎住後蹄,浸水燙毛……
控制自己不再去看,夏滿月繼續嘗試。
小草芽急壞了,抖着兩片葉子,也在拼命往上拉抻。
唔……加油啊。
黑黢黢的別墅裏,花盆裏的猴面包樹原本安安靜靜,葉片跟花朵都耷拉着,無精打采,郁郁寡歡。
窗外,風移影動。
前一刻看起來還在嘆氣的猴面包樹,驟然支棱起渾身枝條。
它顫動着,擺蕩着,稀疏的枝葉仿佛受到了驚吓,朝上直立。
“簌簌?簌簌!”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