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體育課在黃昏的鈴聲中結束。

沈臨風把籃球抛給景銳,甩着滿頭汗水就往水池走。

漸漸冰涼的風吹在面頰上有些冷,他揪起衣領擦一把汗,垂眸時瞥見地上交錯在一起的模糊人影,下意識地朝身後看去。

那裏,面容姣好的女孩抱着毛巾和運動飲料安安靜靜跟着,見他回頭,露出柔柔的微笑。

沈臨風滾了滾喉結,啞着嗓子問:“不是叫你先回去嗎?”

“我回去你又要偷偷沖冷水頭?”

“這不……”被小女友拆穿,沈臨風表情略尴尬,“汗黏着不舒服嗎?”

陳雪走近,把飲料遞到他手上,“都秋天了,頭發要擦幹,不然老了頭疼。”

沈臨風低低地應一聲,竟是不敢對上她的視線,緊握着那瓶飲料,心往下沉。

嗓子幹澀到冒煙兒,卻一點擰開瓶蓋的欲.望都沒有,他繼續朝前走,埋着頭,默不作聲。

從認識起,陳雪一直都是如此體貼而善解人意,安靜地陪在他身邊,從來沒有無理取鬧過,哪怕争吵也只是捂着臉低聲啜泣。

她唯一的一次失控,是他在本該求婚的時刻,對她說了分手。

望着她被失望和憤怒染紅的雙眼,他才知道,自己将一個美好的女孩毀得面目全非。

想到曾經的事,頭頂的天色似乎又昏暗了一點,他擡眸望向缱绻而過的紅雲,瞳孔裏化開血一樣粘稠濃烈的絕望。

重生了又怎樣?

9年以後,他們還是不得不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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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球場到水池的一百步,沈臨風始終沉默。

陳雪跟在身旁,一如既往的安靜。

陸陸續續有學生從他們身邊走過,捂嘴小聲地八卦:理重班的班花和飛揚跋扈的富二代,千城高中出了名的情侶,狗糧層出不窮,當真是羨煞旁人。

可誰又知道,沈臨風此時正在心裏排演着分手。

既然最後不能在一起,倒不如趁着陳雪對他感情不深時早點放手,她這樣好的姑娘,不應該被他耽誤。

“臨風。”

細聲細氣的輕喚,拉回沈臨風飄遠的思緒,他扭頭,胳膊被少女白皙的小手挽住。

陳雪臉微紅,腼腆地說,“老師已經走了,水池邊也沒人……”

這話讓沈臨風恍惚了一瞬,他想起念高中那會兒血氣方剛,正是對男女之事好奇又沖動的年紀,喜歡的女孩變成了女朋友,怎麽可能忍得住?

可陳雪家教甚嚴,夜裏過了10點家裏人就不肯放她出門,更不允許她早戀,但好女怕纏郎,乖乖女終究還是拒絕不了他高調浪漫的追求。

只是答應交往是一回事,做到哪一步又是另一回事。

擁抱和親吻陳雪都沒有拒絕,但禁果她還望而卻步,在這樣敏感的年紀,又有高考的重壓,她當然是怕的。

沈臨風雖然渴求,卻也不是禽.獸,承諾畢業前不碰她,但心底愈演愈烈的火,讓他一有空就把她拉到沒人的地方狠狠親吻。

陳雪這話的意思,無疑是想幫他洩.火。

多麽乖巧又體貼……

沈臨風鼻尖發酸,他強壓住情緒,親昵地捏了捏她的臉蛋兒,牽着她的手一并走向水池最深處,卻并如往常那樣,壓着她一番索吻。

他的眼裏瞧不見一絲欲,有的只是野草一樣拔節生長的荒蕪。

“小雪……”他喚她,喉嚨緊到發疼,這喚了10年的名字,如今說出口卻如同刀割般,滿是痛楚。

陳雪擡起娟秀的眉,迷茫地應了一聲,等了許久,卻沒有等到沈臨風的下文。

她乖乖站在一旁,沒有催。

可她越是這樣,沈臨風心裏就越是難受。

他想起畢業後的暑假,她明知道自己要去國外留學,異地戀尚且不易,異國戀距離更遠,有太多太多的不确定,她卻羞紅着臉,安安靜靜地解開純白色的連衣裙。

他當時問了無數遍“你确定?”

身下的女孩無比堅決地點了無數次頭,最後主動吻了他。

将火輕易點燃……

她乖巧得像是不知道反抗的人偶,被他弄疼也只是咬着下唇強忍,怕壞了他的興致,直到一切結束,他才注意到她早已痛到面無人色。

那一天酒店床單上刺目的紅,如今回想起來,像是紮破他心髒滴落的血。

那樣讓人心痛……

眼底有暗潮湧動,沈臨風擡手擦過鼻尖,掩飾性地低頭擰水龍頭。

嘩嘩流水聲中,他痛苦地閉了閉眼,再次擡頭,像是深思熟慮後終于下定決心般,鼓足勇氣望進陳雪的眼睛。

那片純潔無瑕裏,倒映着他木然的臉孔,嘴空洞地一張一合,說着:“要不,我們還是分手吧……”

……

教學樓背面,華燈初上的老街,陸續出現的小攤位,空氣裏混雜着各種香味,惹人垂涎。

宋晴和張倩坐在石階上,手邊放着一大盒燒烤和幾罐啤酒。

咔嚓兩聲,易拉環扣開,冒出的酒氣将遠處霓虹籠上一層醉人濾鏡。

宋晴嚼着豆腐皮,含糊不清地說:“我看你是第幾個了?我、趙珩、薄耀光、沈臨風、景銳、顧凜、季遠,七個重生者了啊……”

她混着酒把東西咽下,繼續說,“不知道其他人是個什麽情況,我們能重生,其他死在同學會上的人應該也都重生了吧?”

張倩愣了愣,又聽得她道,“就是不知道哪些人死了,哪些人活了下來。當時老趙拉着我到處找出口、找東西砸玻璃,結果火勢蔓延速度太快,連自救的時間都不給我們,能活下來的人應該少之又少吧……”

張倩咽下啤酒,有些不太願意繼續這一話題:“其實死了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給了我們重來一次的機會。”

宋晴沒有反駁,她抱着膝蓋,嘆道:“是啊,至少讓我重新見到了結夏……”

張倩也嘆:“也讓我能夠遠離某些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兩人轉頭,相視一笑。

宋晴問:“你到底得罪她什麽了,那麽恨你?”

“我哪兒能理解她的腦回路?說我高高在上,看不起她,裝善良做戲給別人看。我吃飽了撐的?”張倩冷嘲,“認識那麽多年,我沒少幫她,平時請她吃給她買的化妝品衣服首飾就不說了,拉她進我的圈子,大學沒少帶她到處旅游,車費住宿費都是我在出,就連她整容的錢都是我出的,我沒求她回報什麽,因為真心當她是朋友,結果你也看到了。”

她撈起易拉罐,又吞了幾口酒,氣得說不下去。

“算了,不提這些不開心的事了。”宋晴和她碰了碰杯,夜色中,臉頰已染上淺淡酒意,“反正這一次,不要再走錯路。”

第三罐啤酒下肚,兩人的手機同時響起。

是結夏的短信:[不是去買零食嗎?晚自習都上了20分鐘了,老師在問了。]

逃課的兩位噗嗤笑出聲,宋晴飛快地回:[跟老師說,晚飯吃壞肚子了,在拉稀,要拉很久。]

張倩一臉嫌棄:“你惡不惡心,那麽多燒烤還沒吃呢!”

宋晴嘻嘻笑着,又是一條新消息,卻不是結夏的回信,而是趙珩的:[霸王花你哪兒去了?]

張倩也看到了那條消息,呷嘴揶揄:“你家老趙查崗呢!”

“呸呸呸,誰跟他一家!”宋晴翻了個白眼,壓不住笑的唇角卻是甜蜜的,張倩沉默地喝酒,半晌後問,“你談過幾次戀愛?”

“幾次?你對一個母胎solo的人有什麽誤解嗎?”

張倩一愣:“怎麽可能?你這樣的條件放哪裏沒人追?周圍人眼瞎了不成?”

“是啊,有人眼瞎,跟塊木頭似的。”

張倩明白過來:“老趙還真是……不解風情。”

這話又惹得宋晴炸毛,豎眉反駁:“誰說老娘在等他了?”

張倩攤手:“我可沒說。”

吃完最後一串土豆片,她緩緩開口,“反正,我是再也不相信男人了……”

……

兩個女人喝到晚自習下課還沒消停。

趙珩擔心了一整節課,鈴還沒響就給宋晴打電話。

聽筒那頭傳來女人瘋瘋癫癫的笑聲,還在不住地招呼張倩喝酒。

趙珩臉頓時黑透,沒等老師宣布下課就心急火燎往外趕。

到了老街,發現兩個醉鬼鬧起來,他一個人根本招架不住,只得打電話求助景銳。

牛高馬大的少年輕輕松松就把張倩扛起,見趙珩還在吃力地應付宋晴,忍不住笑道:“老趙,是時候鍛煉鍛煉了,你這身板兒,在床上得被霸王花折騰死吧!”

“女孩子面前少說些沒下限的話!”趙珩一臉正派,看着氣勢逼人,卻連個醉鬼都應付不了。

宋晴一巴掌拍他腦門上,輕輕松松就把身形羸弱的趙珩給推開,嘴裏嚷嚷:“服務員,再給老娘來紮啤酒!”

景銳咯咯笑起來,看着狼狽的趙珩,同情道:“老趙,我先送張倩回去了,看好你女人,別讓她被撿屍了。”

趙珩臉一紅,對着景銳大步流星離開的背影結結巴巴地辯駁:“胡說八道什麽?誰、誰女人!”

景銳頭也沒回,輕飄飄回道:“老趙,你也光棍二十幾年了,咱能別悶騷了嗎?”

趙珩極度無語,偏偏身旁的醉鬼還在一個勁兒地附和:“悶騷!悶騷!老趙,悶騷!”

她的呼吸打在他臉上,濃重的酒氣像是要把他也給熏醉。

趙珩無奈地把她扶穩,還沒來得及說教,便被一雙發燙的手捧住臉,緊接着,柔軟濕潤的嘴唇朝他重重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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