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說你要不要這麽濫好心?那種人等他死路邊好了, 還給他打包砂鍋飯!你缺心眼兒啊你!”

走廊上, 宋晴叉着腰一路馬景濤式咆哮, 就差戳着結夏的腦門罵.娘了。

她就不明白了,那種用自持清高的裝逼男有什麽好,迷得小女生團團轉!

宋晴嗓門太大,引得路過的學生紛紛投來疑惑目光。

結夏不想成為焦點, 忙扯着宋晴的袖子示意她小聲一點。

“幹嘛?蠢還不讓人說了,真是。”嘴上雖這麽抱怨, 但宋晴還是給面子地壓低了分貝, 神色不快地瞄着她手裏的塑料袋, 越看越有搶奪之勢。

結夏慌忙把袋子藏去身後, 怕宋晴一個不高興給掀翻在地。

她知道, 季遠扔了她送的東西, 宋晴對此耿耿于懷,再沒給過他好臉色。同一個班, 擡頭不見低頭見, 每次迎面碰上,宋晴都會毫不掩飾地冷哼一聲, 弄得一旁的她十分尴尬。

雖說季遠把她的謝禮扔進垃圾桶她很難過, 可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失戀的小情緒就散了個幹淨。

畢竟誰都沒有規定, 必須無條件接受別人的心意。

站在季遠的角度來看,如果每個女生的小禮物都收下,得招致多少誤會?既然沒有回應的打算, 倒不如一開始就不給對方希望,果斷地拒絕。有時候一時的心軟,只會造成更大的傷害。

所以她不怪季遠,只是面對他時總有種被看穿小女生心事的尴尬。

走到樓梯口,結夏停下腳步,打量一番宋晴的臉色,提議說:“要不你先回教室?我要去一趟醫務室。”

宋晴直翻白眼,表情恨鐵不成鋼:“你是腦子進水了?都被拒絕成那樣了還熱臉貼冷屁股!”

“宋宋,這是兩碼事!”

季遠在春游的時候照顧過她、這學期又把她從車禍邊緣拉回來,只因為拒絕她的心意,那些恩情就要一筆勾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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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季遠生病獨自躺在醫務室,如果讓她置之不理。

——她做不到。

“那你去送吧!估計又當你面兒給扔了,到時候可別擱我面前哭鼻子。”

結夏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兜住飯盒底面,雞湯的香味徐徐散開。

她抿緊唇,聲音低下去,帶了些許擔憂,卻還是堅持道,“這次和之前不一樣……”

那次打着道謝的名義,多少藏了點少女心思,這次除了作為同學的擔心外再沒旁的意思,季遠那麽聰明,肯定看得出來。

怕飯涼了,她沒和宋晴多說,含糊地扔下一句“我知道你護着我,但我現在真的對他已經沒那種心思了,送完飯馬上回來!”便匆匆跑開。

被抛在身後的宋晴氣得咬牙,獨自生了會兒悶氣,轉身上三樓。

……

午休時分,值班老師要出去吃飯,醫務室只留了季遠一人。

米色窗簾半掩,室內光線塗一層暧昧。

窗外傳來學生們的打鬧聲,結夏把打包的東西放下,走過去把窗戶輕輕關上,不遠處簇擁着的淡紅色夾竹桃随着光影輕輕搖晃。

室內越發安靜,緊張的心跳就越發清晰。

結夏不敢直面病床上的人,腳步踟蹰着上前,屏住呼吸偷偷打量他——

少年睡得很不安穩,面頰帶了病态的紅潮,清俊的眉緊鎖,汗水将額發都打濕,無力地包裹住他蒼白的臉龐。

結夏的印象中,季遠像是一面無堅不摧的牆,沒有難得住他的題、沒有能讓他無措的場面,少年始終端一張雲淡風輕的臉,不曾流露出半點慌亂和脆弱。

可上午的課間,他卻像紛飛在空中的殘花,無力地散在她懷裏。

那擁抱來得猝不及防,他滾燙的呼吸貼着她的面頰而過,高大身軀崩塌而下直朝她撲來,如果不是宋晴眼疾手快拉了一把,她只怕要被他給壓倒在地。

她手忙腳亂把他扶住,使了全力才勉強站穩。

他的腦袋就埋在她的頸窩,那樣冷若冰霜的人,呼吸竟也能如此炙熱,将她的耳珠染出血一樣的紅。

她難為情地別過臉,想稍微離他遠點,又害怕他失去平衡栽下去而不敢亂動。

好在很快有男生幫忙把他背下去,她才長舒一口氣,緊繃的後背漸漸放松,只是他的熱度卻殘留在耳畔一直散不去……

……

結夏等了一會兒,見季遠沒有醒的意思,擔心飯涼了沒法吃,只好出聲喚他。

病床上的人眼珠動了動,有欲醒的架勢。

結夏便又喊了一句:“季遠!先起來把飯和藥吃了再睡。”

少年低垂的睫顫了顫,眼簾艱難地掀起,混沌的眸噙着濕漉漉的迷茫。

這還是他第一次露出這樣無辜可憐的表情,結夏心一跳,飛快地錯開眼。

她不自在地低了眉,轉而面向床頭櫃,把塑料袋裏的飯盒跟勺子拿出來,“醫務室的老師有給你開什麽藥嗎?我給你打包了一份砂鍋飯,你趁熱吃了。”

怕他誤會什麽,她又解釋一句,“我沒別的意思,你上午突然暈倒,大家都很擔心,正好我出去吃飯,就拜托我順便給你帶點清淡的。”

季遠還沒從粘稠的夢境中走出來,加上頭痛欲裂,以至于望着面前的人,半晌不曾說話。

這讓結夏的心不安地提起,擔心上次那樣的事重演,她沒有勇氣等他回答,擺好東西轉身就要離開。

扭頭的瞬間,手腕被人從後面拉住。

滾燙的手心漸漸攥緊,好似燃燒的藤蔓,帶了極深的絕望,将她纏繞。

結夏驚訝地回頭——

不知是不是發燒的緣故,少年冰冷的眼裏竟染着霞光,血一樣濃烈。

“有…什麽事嗎?”

季遠斂唇望着她,沒有說話,也沒有松手,只是那雙桃花眼暗光流轉,藏了好些平日裏不曾有的情緒。

結夏不知該怎麽辦,頭漸漸低垂,又尴尬又羞赧,熱度自手腕爬遍全身,好似被他傳染般整張臉都燒起來。

時間仿佛凍結,只剩心跳瘋狂地敲擊耳膜。

直到門口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季遠才回了神,像是終于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觸電般放開她,頭生生別向另一側。

結夏手滑下去的瞬間,醫務室老師跨進門來。

“啊!已經醒了啊?”

老師沒注意到二人間的異樣,走近後認出結夏,姨母笑地問,“來給他送飯啊?”

這話聽着實在暧昧,結夏臉更紅,趕緊擺手澄清:“我中午恰好吃的砂鍋飯,大家就拜托我給他打包回來,畢竟雞湯砂鍋清淡。”

“哦……”

老師意味深長的眼神在他們之間打轉,兩個人的臉都紅得猴屁股似的,騙誰呢!

不過這裏畢竟是學校,作為老師當然不能光明正大地支持早戀,就清了清嗓子,擺出一本正經的模樣,“确實,發燒吃點清淡的比較好。季遠,你趕緊把東西吃了,待會兒再量一下溫度,然後吃藥睡覺。”

老師說了什麽季遠全然沒聽見去,胡亂地嗯應一聲,頭還低着,純白襯衫之上,脖頸緋紅。

心跳得有些快,大概是病着的緣故,不然剛才也不會頭腦不清地拉住結夏的手……

氣氛尴尬得窒息。

結夏覺得繼續待下去不合适,就同老師道了別,飛快地離開。

一口氣跑上三樓,氣喘籲籲停下,觸碰面頰的指尖被燙得一顫。

剛才季遠為什麽要突然拉住她……

雖然早就決定放棄,但心情卻還是難以平靜……

她深深地吐息,告訴自己季遠大概是有話要說,結果被老師的出現給打斷,想想也能知道,該是客套的謝謝。

事到如今還在妄想些什麽呢,結夏!

收起那些不沾邊的胡思亂想,壓下蠢蠢欲動的少女心,她站在牆邊扶膝喘氣,不多時,一片陰影籠罩過來,在她面前停下。

純白色的運動鞋,鞋面幹淨,鞋帶卻懶懶散散地搭着。

這是……

薄耀光?

她擡頭,果不其然對上一雙因眯起而略顯狹長的鳳目。

招呼還沒打出來,就聽見他沉沉問道:“怎麽去那麽久?”

結夏沒反應過來,想了想,該是宋晴告訴了他自己給季遠送飯的事,便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才過去十分鐘不到,很久嗎?

見她還真在那兒算時間,薄耀光火氣更旺,語氣裏跳躍的都是暴躁,“還喜歡他?”

“什麽?”

“我問你,是不是還喜歡季遠?”

冷不丁被問及這種事,結夏降溫的臉頰又燒起來:“哪、哪有!”

哪有?

臉紅成這樣,當他瞎了?

真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傻姑娘!

薄耀光擡起下巴,不輕不重地哼了聲,明顯的不信。

被戳到心事,結夏羞惱地瞪他,“胡說些什麽?我什麽時候說過喜歡季遠了?”

現在是沒說過,可明年的謝師宴上,這個怯怯的小刺猬卻當着衆人的面兒,聲音洪亮地表白。

啧,明明是個膽小的矮子,撩漢倒是挺大膽!

莫名的煩躁蔓開心間,不爽地瞪她一眼,手攤開在她面前,食指往裏勾了勾,挑眉問:“我的糖呢?”

結夏這才想起,忘給他買薄荷糖了。

薄耀光看她的表情便已知道答案,袖口帶風地把手插回兜裏。

記得給季遠送飯,不記得給他買糖。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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