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啧, 沈臨風這混球給我換的什麽鈴聲!”薄耀光額角青筋暴跳, 掏出諾基亞瞄了眼, 見是結夏的號碼,移向挂斷鍵的手一頓,側目問,“給我打電話做什麽?”
騷氣滿滿的鈴聲已引來好些視線, 結夏慌忙挂了電話,向他解釋:“我看好多未接來電, 又是不認識的號碼……”
“來的路上我打的。”
“嗯, 現在知道了……”
鈴聲戛然而止。
卻心跳依舊。
結夏頭埋低, 掩飾性地抓了串土豆往嘴裏送, 視線落在餐盤上, 不敢看他。
總覺得稍不注意, 就會被那雙眼洞察出她心底剛剛發芽的小秘密。
薄耀光顧着改鈴聲,對此毫無察覺, 給短信轟炸的沈臨風發了個中指圖案後, 才再次将目光移向對桌。
小姑娘埋着頭吃得正香,他眯眼看了會兒, 輕笑道:“我的號你存一個, 以後有事打給我。”
語畢,又意識到類似于今天這種情況根本無法取得聯系, 話題便繞回她被困隔間這件事上。
右腳後跟踩上塑料板凳隔欄,左腿潇灑地舒展開,覺得太過散漫, 便放下支起的胳膊搭在桌角,然後曲指敲兩下拉過她的注意。
長輩架子十足。
“知道何興找你談話會花時間,為什麽不把書包帶上,談完直接就走?還一個人往偏角的廁所鑽!能不能有點危機意識?”
結夏動動嘴唇,發現根本無法辯解,只好保持緘默,乖乖挨訓。
不遠處就是北角,鐵藝門上象征性地挂一把鎖,如果有心想闖進去簡直輕而易舉。
越想越氣,怕她好了傷疤忘了疼不長記性,薄耀光板起臉吓唬她,“你以為學校就安全?保安成天就坐在門口看電視,有人潛入也察覺不到,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今天遇到的不是找你麻煩的女生,而是瞄準高中女生的變态怎麽辦?”
氣氛因這話陡然沉重。
結夏變得食不知味,撸串的手停下,耷拉着腦袋,表情恹恹。
見她這幅模樣,薄耀光暗想自己是否語氣太重,隐沒在衣領間的喉結滾了滾,未說完的訓斥化為一聲無奈嘆息。
“我只是,很擔心你。”
“畢竟,張倩的事還沒水落石出……”
周圍的歡聲笑語被推遠,天幕黑雲卷卷,将星光籠上暗淡。
結夏知他好意,并未因他方才的責備而生氣,捏着竹簽邊戳盤子裏的菜,邊低沉地應道:“是啊,張倩的事還沒後續……”
忽然慶幸自己的好運,只是被關在隔間裏一個小時,而非喪命。
不想浪費,她勉強咽下剩餘的兩串菜,然後擦嘴,招呼老板過來結賬。
等他過來的空檔,結夏終于肯擡頭和薄耀光對視——
“謝謝你。”
“我以後一定多加注意。”
烏黑的眸蒙着淺淺水光,将他凝目看來的身影清晰倒映:骨節分明的手探過來,輕覆在她的手背上。
隔絕寒夜的暖透過相觸的肌膚傳來。
他什麽也沒說,但緊握時的力度,足以将一切傳達……
……
結南很快打來電話,讓結夏在街口等,剛從燒烤攤離開的兩人便順勢朝南角的十字路口走。
道兩旁的路燈灑下橙色的光,被樹蔭搖曳着碾碎。
踩着斑駁光影,結夏扭頭望向身旁沉默的少年。
他的臉上沒有笑容,五官清貴漠然,沒了平日裏的不正經,看上去沉穩可靠。
這讓結夏覺得有些不習慣,遞到嘴邊的話又咽回去。
察覺到她的欲言又止,薄耀光停下腳步,偏頭看她:“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有個問題想問你……”
“是想問我為什麽會知道你在那兒吧?”
“你怎麽知道?!”
見她睜圓眼睛,一臉不可思議,薄耀光覺得好笑,“正常人都會問吧,我一直在想你什麽時候會問我,如果等到明早你都沒問,那也太過神經大條。”
“你直接說我智障我也不會把你怎麽樣……”結夏玩着手指,弱聲弱氣地控訴。
見到他的那一刻,她滿腦子只有“終于獲救了”這一個念頭,剛才又顧着填飽肚子和聽他訓話,自然沒法分神想這件事。
薄耀光被逗笑,冷厲的面部線條總算又恢複柔和。
他掏出打火機随手把玩,嚓嚓不斷點燃又熄滅,明明滅滅的火光中,他眼底的神色也變幻不停。
“有人發短信通知我,說你出事了。”
“誰?”
他搖頭:“收到短信後我就回撥過去,對面挂斷後,再打過去就是關機。”
等他打了電話之後再關機,這樣既能确定他收到了消息,又不必擔心暴露身份,還真是聰明。
但對方在暗他在明,即便是友軍,也還是讓人心裏不爽。
結夏猜測:“會不會是他/她碰巧撞見,想…做了好事不留名?”
薄耀光沒說話,盯着亂竄的火苗,鳳眼微微眯起。
如果只是碰巧撞見想見義勇為,大可以等那波人走了之後直接幫忙把結夏放出去,何必大費周章給他送消息?看不慣這種無聊幼稚的欺淩,想幫忙又沒辦法自己出面,這種情況,發短信的人該和欺負結夏的那波人是一夥。
如果是自導自演,想以此測試結夏在他心裏的重量,那對方的身份,就有得探究了。
“這件事你不用管,我會查清楚。”扣上蓋兒,薄耀光把打火機随手揣兜裏,眼瞄着路口,邊走邊說,“回去好好休息,睡一覺,把不開心的事全忘掉。”
她不過17歲,不該承受太多的陰暗詭谲。
眼見着結南的車來了,結夏長話短說:“我的确和馬姍姍她們有過沖突,但也不能證明今天的報複就是她指示的,至于幫忙的人…我跟宋晴她們聊過後,如果有什麽新發現就給你發短信,QQ聯系也行的,反正我們都在同一群裏,加我私聊就好。”
她說完,手機鈴響,是結南催她了。
薄耀光擡擡下巴,示意她趕緊過去,然後退到一側,倚着牆,摸出煙盒叼了一根,準備待一會兒再走。
結夏抱歉地揚了揚手機,接起後小跑着匆匆向前。
純白色的絨毛羽絨服,帽子後面耷拉着兩只兔耳朵,随着她的動作蹦蹦跳跳。
這種小朋友的幼稚裝扮,也只有在她身上才不顯違和吧。
緩緩吐出缱绻的煙圈,薄耀光眯起眼,視線裏越發模糊的身影忽的回了頭,踮起腳尖朝他用力揮了揮手。
真他媽…可愛。
……
剛才吃燒烤的時候還不覺得,坐上車沒多久,神經放松下來,結夏立刻感覺到喉嚨生疼。
12月本就天寒地凍,教室裏有空調還好,即便穿着單薄的校服西裝外套也不會覺得冷,可在冷冰冰的女廁隔間裏待上一個小時都不感冒,那只能說是奇跡了。
結夏到家後,來不及應付夏蓉的唠叨,就頭腦昏沉地趴在沙發上,壯烈宣告自己生病了。
被夏蓉趕去浴室洗了澡,連吹頭都有氣無力。
夏蓉端來熱水和感冒藥,見她病恹恹的,耐不住數落道:“說了讓你注意保暖,進出教室要記得把外套穿上,這下好了,難受了吧?”
兔子吹風機扔去一邊,結夏拿過感冒藥往嘴裏一塞,混着熱水咕咚兩聲咽下,然後鑽進被窩裏,連辯解的話都沒精力說,只閉着眼對夏蓉道了聲晚安。
“這孩子!”夏蓉見她困了,也不多說,收拾好東西替她關了燈,拉上門出去。
結夏這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手機靜音放在羽絨服外套裏,因此不知道收件箱已經快被宋晴給轟炸爆了,更不知道重生後面對馬姍姍依然怯懦的周靜雨,今早一進教室就把馬姍姍給騎在地上一頓揍。
昨晚得知結夏被困女廁隔間後,周靜雨腦子裏第一時間蹦出來的人就是馬姍姍。
都說定罪要拿出證據,可馬姍姍這種一肚子壞水兒的人,根本不需要跟她講什麽證據!即便這次不是她親自動手,幕後策劃也少不了她!
“有什麽事你沖我來!欺負結夏算什麽?!你要臉嗎馬姍姍!”
任人拿捏的包子,被憤怒燒光了理智,也不管滿教室人驚愕的目光,噼裏啪啦往馬姍姍身上招呼。
平日裏趾高氣揚的太妹,頭發亂了、臉被撓得亂七八糟,最後疼得大哭大嚎鼻涕橫飛,也沒人去幫她。
雖說大家都不清楚前因後果,可從兩人對話的只字片語中也聽出點眉目。
馬姍姍就像湯裏的一粒老鼠屎,重點班被她攪得烏煙瘴氣不說,沒少明裏暗裏地欺負一心向學的老實同學,成天到晚跳梁小醜似的出風頭,當真是醜人多作怪!
最後還是何興出面,才拉開了暴走的周靜雨。
“瘋了嗎?這裏是學校!不是你撒潑的地方!”
周靜雨滿臉諷刺地看向何興,這話真好笑,這幫給學校送錢的富二代欺負別人的時候他們不管,她的朋友被關在女廁隔間足足一小時,她稍微出口氣就被呵斥。
還真是差別對待。
她失望地從何興手裏抽回胳膊,毫不客氣地冷笑道:“何老師,馬姍姍家裏沒少給您塞錢吧,我祝您財源滾滾,良心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