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既明
聽到他們這般說,王老二不知為何心中一松,他大約知道上面兩位的身份,也知自己終于有機會能脫離這鬼地方了。
榮景瑄見他态度恭敬,彎腰認真行着軍禮,不由微微點頭:“看你這樣子,似乎是認出我了?”
王老二扭頭看了一眼張工頭,把他看得轉身跑了出去,這才回身行禮:“是的,兩位大人,屬下已經猜到了。”
聽他這麽快便自稱屬下,榮景瑄十分滿意,讓他關好房門,直接問:“你是什麽職位?”
王老二一聽,直接單膝跪地:“回大人,屬下姓陸,名曰既明,是府中統領。”
“哦?”謝明澤頓時來了興趣,“那你應當是王叔手邊第一幹将了。”
陸既明低下頭去:“屬下不敢當。”
榮景瑄同謝明澤對視一眼,顯然十分高興:“起來回話吧。”
“諾。”
“當年王叔在洪都內留有三千舊部,如今大多身在何處?”
其實他們在哪裏榮景瑄都知道,只不過卻要再問一問,要不然會讓旁人起疑。
陸既明站起身來,端端正正站在那裏,身形挺拔有力,可頭卻微微低着,顯得幹練又謙遜。
榮景瑄當然知道他是誰,慎王府有五千府兵保衛榮氏血脈,當年王叔帶着其中兩千人與守城軍一起迎敵,大半都沒有回來。
這三千精銳,他卻是沒有動。
尤其是陸既明,他是府兵統領,號令五千人,在大營中相當于左右将軍銜。
可他卻窩在王府,甘心當一個一等統領。要知道這個跟左右将軍銜差了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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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陸即明做了他手下的大将,閑聊時他才知道,因為王叔救過他的命,他便從此一心為王府效力,發誓一心效忠王爺。
聽了問話,陸既明立即回答:“當時王爺不讓屬下跟着出城,命令屬下躲進北郊林場隐姓埋名……大部分兵士都在這裏。”
他說着,不由有些哽咽:“王爺一向和善仁慈,對待我們總是十分随和,他寧願自己死,也不願意跟随他的兵士死。他甚至沒有告訴屬下如何尋找王妃和小世子,只說以後各自生活,兩不相幹。”
這确實是王叔的作風。
榮景瑄嘆了口氣,雖然聽過一次,還是覺得十分沉重。
“王叔便是這樣,你們都是大褚的忠臣,他不會讓你們枉死。”
陸既明聽到這裏,再也忍耐不住,跪地痛哭:“王爺……”
高高大大的漢子,哭起來的樣子卻那麽可憐,榮景瑄不由跟着紅了眼眶,卻沒有流出眼淚。
謝明澤握住他的手,輕聲安慰:“王叔求仁得仁,已經安去,我們只有好好活下去,才是對王叔的最大回報。”
陸既明哭了一會兒,跪地道:“因為我跟幾個隊長經常跟在王爺身邊,所以大林場去不了,只得來了這裏。剩下大部分兵士都藏在四大林場裏,那時正是亂世,屬下得以隐姓埋名活下來。”
榮景瑄點了點頭。
他示意鐘琦扶起他,然後鄭重問:“你既然猜出我身份,那也應當知我目的。榮氏不應落寞如斯,大褚也不應斷在此年。陸統領,我身邊的左右将軍位還空着,不知你是否願意追随我?”
雖然他目前自己就是左右将軍,但那只是目前,等到廣清安排妥當,他便直接立旗複起,光複大褚。
陸既明見他這樣鄭重其事,不由有些激動,緊緊攥住拳頭磕磕絆絆說:“主上願意信任屬下,是屬下榮幸。屬下不才,願意為主上分憂解難。”
榮景瑄站起身來,終于笑了。
“好!”
陸既明肯定願意給他當将軍,因為慎王爺死得何其冤枉,無論是陸既明還是榮景瑄,都想親自替他報仇雪恨。
既然事情已定,便不用再多說什麽,榮景瑄直接吩咐他:“要帶誰一起離開,任憑你定。”
榮景瑄這句話,算是給了他全權信任。
陸既明如今不過二十八歲,他二十三歲就憑借高超武藝當上統領,所有不服他的人都被他打趴下了,從此對他俯首稱臣。
他帶領府兵四年,對每一個手下都很熟悉,由他來選人最合适不過。
陸既明聽了心中一喜,卻問:“不知,以前并非府兵的可否帶出?”
榮景瑄深深看他一眼,依舊道:“我說了,任憑你定。”
陸既明深吸口氣,行了一個軍禮退下了。
一個合格的将軍,要有最起碼的判斷能力,誰可以用,誰不可以用都要心中有數。
而榮景瑄和謝明澤,就要把這些将軍們的能力發揮到極致,那麽這支隊伍便可戰無不勝。
找到陸既明後,榮景瑄算是松了口氣,把贖回士兵的事情交給陸既明和鐘琦辦,他跟謝明澤則穿得富貴錦繡,整天在商街裏閑逛。
用不了幾天,整個洪都便知道有兩個青年公子繼承了家裏大筆遺産,要回洪都定居。
聽說他們倆穿金戴銀,出手闊綽,十足十的纨绔子弟做派。
第三日晚上,榮景瑄帶着謝明澤去了洪都最大的青樓紅袖招。
下午商量的時候謝明澤死活不肯去,還是榮景瑄用了點小手段讓他紅着臉點頭答應了。
他家阿澤什麽都好,就是偶爾臉皮太薄,這點有待改進。
其實謝明澤倒不是臉皮薄,他是從小在書香門第教養長大,對青樓這地方,總覺得有辱斯文。
榮景瑄捏着他軟軟的耳垂,湊在他耳邊輕聲道:“什麽有辱斯文,孟子曰食色性也,大家說得都是對的。”
謝明澤辯不過他,只好同意去了。
在去之前,榮景瑄還非拉着他換身衣服。
謝明澤一貫喜歡穿書生長衫,行軍時就是最簡單的勁裝。當年在永安的時候,他只有大典和禮節時才會換上世子服,那一身穿起來實在是端方漂亮。
一身錦繡灰紫大禮服,一頂青玉蓮花冠,腰上綴個雙鯉玉佩,腳上踩一雙踏雲鞋,這是侯爵世子的從四品朝服。
以前榮景瑄就覺得這身衣服沒人比他穿着更好看,現在更是如此。
雖然遺憾不能再穿,但找件錦繡華服還是十分輕松。
于是,謝明澤就穿着一身淺青錦繡長衫跟着榮景瑄出了客棧。
這件外衫也不知道他哪裏找來的,上面五顏六色繡了一堆繁花,簡直讓他想要扯下來扔掉。
你們都看不見我,都看不見我……謝明澤不停念叨着,轉眼就被榮景瑄拉進紅袖招。
他們兩個都年輕俊秀,一身錦衣華服,遠遠看上去好似世家公子。可近了看卻發現他們那衣衫實在有些太過金光閃閃,顯得不倫不類。
紅袖招的老鸨幹了二十年,自問眼睛毒着呢,他看前面那個稍高點的正笑着拉後面那個,後面那個還一臉的不情願,馬上便知道是那種剛進城開眼界的地主家兒子。
肯定是前面的想來,後面的不敢,這麽別別扭扭,還是來了她這紅袖招。
既然來了,自然要弄夠了錢才能放他們走。
倆人剛一走近大門,那老鸨便“哎呀”一聲笑着小跑過來:“呦,兩位英俊的公子,頭回來啊?”
說實話,榮景瑄也是第一次來青樓,雖然一半為了正事,一半也是為了開開眼界。
他跟謝明澤都快弱冠了,還從沒見識過青樓,這像話嗎?
必然是不像話的。
這老鸨臉上裝不濃,畫得恰到好處,雖然看起來上了年紀,但眉眼之間清秀豔麗,年輕時肯定是個美人。
榮景瑄笑道:“正是,我帶着表弟來城裏玩,見見世面嘛。媽媽,找個你們這最會說話的姑娘來給小爺瞧瞧。”
老鸨清脆“哎”了一聲,偏過頭去問謝明澤:“這位公子喜歡什麽樣的?咱們紅袖招什麽樣的美娘子都有,保準您滿意。”
謝明澤被榮景瑄緊緊攥着手,他掙不開,又有點舍不得掙開,扭頭見榮景瑄正認真盯着他,只好配合他演下去。
“我……我随意……就好了,跟表哥一樣吧……”他小聲說着。
榮景瑄拇指在他手臂內側輕輕摩挲兩下,顯然是滿意他的反應。
這個人,真是愛鬧。
兩個人很快便被老鸨請了進去,剛一進去老鸨就馬上道:“哎呦不巧,樓上包間可能不太夠了,兩位喜歡什麽樣的?”
榮景瑄笑笑,從袖中摸出五兩銀子:“我們喜歡這樣的。”
老鸨眼睛一亮,接過去就喊:“三樓紫雲閣,月霞還不快出來迎客。”
剛才看着她還挺正常的,怎麽這一嗓子這麽甜這麽膩,謝明澤不由自主抖了抖,惹得榮景瑄悶聲笑笑。
那叫月霞的姑娘很快出現在欄杆邊上,附身向下看:“哎呦兩位郎君,忒是俊了。”
謝明澤見她衣服還算穿得整齊,不由松了口氣。
好不容易上了樓,那月霞就領着兩個十三四歲的小婢站在紫雲閣的門口,見他們二人來了,立馬俯下身去:“兩位公子,裏邊請。”
榮景瑄見她禮儀十分得體,穿得也是桃紅的霞雲紗,裏面是遮得嚴嚴實實的淺粉曲裾,細腰上一條水紅腰帶緊緊束住她苗條的腰肢,層層袖口鋪展開來,還真是非常漂亮。
幾人進了紫雲閣去,趁着月霞準備酒茶,榮景瑄湊過來貼在謝明澤耳邊說:“完了,這個看起來好像是花魁,要是很貴怎麽辦。”
謝明澤白他一眼:“很貴就把你壓這裏。”
榮景瑄長袖一甩,半遮着臉,沖他抛了一個媚眼:“那奴家就等着郎君前來贖我家去,以後奴家日夜伺候你。”
日夜兩個字他念得很重,謝明澤隐約聽懂了些,頓時紅了臉。
榮景瑄調戲得夠本了,這才一本正經說:“待會兒看看她口才如何,要是不錯,我們就做一回那浪蕩公子。”
謝明澤扭頭淺淺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榮景瑄:“……”
總覺得脊背發涼,今天得少說幾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