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蘇珺白醒來的時候，嚴律宸已經離開了，最近幾天都是這樣，他不喜歡這樣。
于是，他主動地給自己辦了出院手續，第二天嚴律宸再來醫院的時候，發現蘇珺白已經不見蹤影了。
嚴律宸手上還拿着調查的文件，他終于知道蘇珺白當年經歷過些什麽，只是當他想和蘇珺白重修于好的時候，事情卻朝着不可預測的方向發展着。
蘇珺白有件事情要做，他知道自己的精神狀态不太好，沒辦法再正常授課，為了不影響學生們的前途，主動打電話給學校領導提出辭職。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校領導就跟他說，他已經被辭退了，由于一個巨大的醜聞。
衆所周知，前段時間有個妻子因捉奸在床而把自己的丈夫給舉報了的新聞，而且那個丈夫還是位知名企業家，頭頂各種頭銜，卻因為這次“抓奸”，牽扯出各類貪污受賄、濫用職權等事件而被拘留了。
沒想到過了一陣子，又爆出一個新聞，那個“小三”，竟然是個男的，而且還是某所學校的在職老師。
有段監控錄像開始在網上流傳，內容是兩名男子在酒店走廊裏“摟摟抱抱”然後一起進入房間的片段，發視頻的人爆料稱，裏面那個戴眼鏡的男的就是被“抓奸在床”的小三。
蘇珺白是在校領導辦公室裏看的這段視頻，盡管只能看到背影和一些側臉，也依稀能辨認出來，視頻裏的人的确是他。不過不是摟摟抱抱，他當時已經醉了，是因為嚴律宸的事情被姓劉的忽悠後被帶過去的。
視頻的時間截止得十分巧妙，剛好停在他們一起進入房間那裏，而事實是他們剛進去後不久，什麽都沒來得及發生，那個姓劉的就突然離開了。
不過即使這段視頻只有一分多鐘，也足以在社會上造成巨大的輿論和影響。
蘇珺白不知道是誰抱着什麽樣的目的把這段監控錄像給發到網上的，他猜測也許是有人想報複那個姓劉的，因而牽扯到他。
事關到嚴律宸，所以蘇珺白沒有為自己辯解，即使他能想出個辦法來解決，現在的自己也是有心無力。
被開除是理所應當的事情，蘇珺白沒有任何怨言，只是當他從辦公室裏出來的時候，有很多學生看着他在竊竊私語。
“是他嗎？”
“是啊，我認得這套衣服，他那天上課的時候還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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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人師表，竟然做出這種事情。”
“沒想到長得那麽帥，竟然是個死基佬。”
“表面很禁欲的樣子，其實私底下屁股都被操爛了吧。”
“不要歧視同性戀好不好，明明是因為他當‘小三’去勾引有婦之夫。”
“是啊，小三最下賤了，破壞別人的家庭。”
“還是個男小三，真是臭不要臉。”
蘇珺白在聽到“小三”兩個字的時候，稍微駐足一下，然後腳步稍微加快地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他是回來整理私人物品的，一進門便看到陳老師，剛準備習慣性地和她打聲招呼，卻看到她厭惡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後像躲瘟神一樣快速地逃離了辦公室。
蘇珺白只是愣了愣，便接受了，覺得她之所以會這樣，也是正常的。
在這裏，也許最不正常的就是他了。
他的東西并不多，一個紙質的手提袋就裝完了，只是書有些多，他抱着摞在一起的厚重的書籍，慢慢地往停車的位置走去。
走着走着，蘇珺白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書都掉地上了，撞到他的學生連忙道歉，并蹲下來幫他撿書。
蘇珺白說沒關系，當對方看到他的時候，表情明顯呆滞了，這時旁邊的幾個學生拉起他，讓他快走，嘴裏還說着：“他的東西你也敢碰，不怕得艾滋啊。”
“不會吧，我要回去全身消毒才行。”
“沒想到他是這種人，同性戀也就算了，還為了錢被老男人上。”
“也許人家就好這口呢。”
“你看他虛成這個樣子，說不定……”
前方傳來一陣哄笑，蘇珺白也不介意，他覺得學生說話向來都是直來直往的，表達欲比較強烈，加上他曾經聽過比這更難聽的話，所以這些對于他來說不算什麽，即使他們說的都不是事實。
他默默地撿起被踩了個腳印的書，然後小心翼翼地避開人群，繼續慢慢地走着。
直到回到車裏，他把門窗全部都鎖好，才能正常地呼吸。
“沒事的，沒事的……”蘇珺白這樣安慰着自己，然後把出院時醫生給他開的藥都倒出來，期間手抖得不行。
手機一直在響，他看了一眼，還是選擇按了接聽，那尖銳刺耳的辱罵聲瞬間通過藍牙在車廂裏外擴播放，轟炸着蘇珺白那脆弱的神經，整個人開始變得搖搖欲墜。
“蘇珺白你能不能改改？你就算治不好喜歡男人的毛病，也不要做出這種丢人現眼的事情啊，你這樣讓我和你爸平時在單位裏怎麽擡頭做人？
“我們含辛茹苦地養育你，你就是這樣回報我們的嗎？
“你怎麽這麽下賤啊？沒有男人你就活不下去嗎？
“和男人去開房還要搞得全世界都人盡皆知，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我怎麽會有你這種兒子？你怎麽不去死？！”
去死吧…去死吧…
電話已經挂斷了，但這幾個字還在蘇珺白的耳邊環繞着，使得他頭痛欲裂，胸腔像是被石頭堵住了似的，呼吸變得很困難，這種感覺很難受。
他掐着自己的脖子無聲地吶喊着，滿臉熱淚，鼻涕口水直流，情急之下他将手上的藥一把全吞了進去，心理上才暫時性地得到了解脫。
蘇珺白呼吸急促地蜷縮在駕駛座上，雙手抱住頭，把臉埋進膝蓋裏，無助地嗚咽着，這時手機又響起來了。
來電顯示是嚴律宸。
是嚴律宸，嚴律宸來找他了。
蘇珺白顫顫巍巍地把手機拿起來接聽，嚴律宸在那邊很着急地說：“蘇珺白，你現在在哪裏？！”
他喊他蘇珺白，不是珺珺。
這不是他的嚴律宸。
手機緩緩滑落，蘇珺白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視線變得有些模糊。
他看不懂這個世界，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每存活多一秒時間，每呼吸多一口空氣，他身上那把罪孽的量尺就會往上再加深一刻度。
最後要背負的罵名太多了，壓得他擡不起頭，也喘不過氣來。
蘇珺白想去找嚴律宸，只有嚴律宸會對他好，只有嚴律宸才不會嫌棄他，可是自己該去哪裏找他呢？
那棟小樓已經空了，長滿狗尾巴草的小山坡也被推平了，恍惚間，他想到了那個海邊的夜晚。
“珺珺，過來。”
當時他一回頭，就看到嚴律宸站在原地等着他，那是畢生幸福的所在，只要他走過去，就能輕易地擁有。
蘇珺白擡起袖子胡亂地把臉上的狼藉擦掉，看着手掌心發呆，他發現自己的藥不見了。
他得吃了藥才能變好，他不能讓嚴律宸見到他不正常的樣子，于是，蘇珺白又倒了一把藥出來，囫囵吞棗地吃下去，确認襯衫領子是扣好的，然後滿懷期待地踩着油門，往日落的方向駛去。
嚴律宸不斷地撥打着蘇珺白的電話，一直沒有人接聽，何燃在旁邊指揮着公關部，忙得焦頭爛額的。
他們當時确實是靠“抓奸”的醜聞把姓劉的給拉下臺的，但并沒有想到要把蘇珺白牽扯進去，所謂的“小三”也另有其人。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當初本應該被銷毀的那段監控錄像，會突然被人放到網上去。
“嚴總，查到IP地址了。”助理抱着筆記本急匆匆地走過來，嚴律宸一看，臉瞬間黑了。
莊潼在房子裏翻看着網友的評論，報複成功的喜悅感油然而生，他覺得蘇珺白的名聲都已經臭成這樣了，就算嚴律宸再怎麽喜歡他，估計跺屏擡菀節家熘釟⑦侮嶙畂杞尓異也不會容忍這樣的人在自己身邊的。
他就是那個爆料人，這段監控錄像是他前段時間偷偷從嚴律宸的筆記本上拷下來的。
當時他去找嚴律宸的時候看見他正在講電話，隐約間聽到了蘇珺白的名字，于是趁嚴律宸不注意，偷偷地翻看了他的筆記本。
大多數文件都是加密的，只在回收站看到這個還沒來得及粉碎完全的監控錄像。
看完視頻後，莊潼當時心想，既然嚴律宸都知道蘇珺白是這種人了，應該不會再去找他了。
結果出乎他意料的是，嚴律宸最後放棄的不是蘇珺白，而是他自己。
于是，在妒火的驅使下，莊潼把這段監控視頻放到了網上去，告知全世界，蘇珺白就是個不知廉恥的“小三”。
正當他得意洋洋的時候，有人敲門了，莊潼透過貓眼一看，嚴律宸果然回到他身邊了。
他內心狂喜地開門，露出最單純的笑臉，結果迎面而來的是一個兇狠的耳光。
“是你把視頻放到網上去的。”嚴律宸嚴厲地質問他，“你到底想做什麽？！”
他抓着莊潼的衣領，用力地把他摔到地上。
莊潼捂着臉，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被嚴律宸這狠戾無情的樣子給吓到了。
“我只不過是想讓大家看清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即使害怕得瑟瑟發抖，莊潼也始終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他就是‘小三’，是他把你從我身邊搶走了，和搶別人的老公一樣！”
話音剛落，嚴律宸直接暴起，一腳把莊潼旁邊的茶幾給踢翻了，玻璃碎得滿地都是，皮鞋踩在上面，發出清脆的聲音，每一下都讓莊潼心驚膽戰。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玩的那些把戲嗎？”他低頭看着莊潼，如同看着一只被踩在腳下的蝼蟻，“你以為我不知道當時是你在我酒裏下了藥嗎？”
“我憐惜你是第一次，可憐你家境不好年紀那麽小就在那種地方打工，所以在物質上盡可能地滿足你，結果你是怎麽對我的？”嚴律宸半蹲下來，一把扯下莊潼腳踝上的腳鏈，“背着我做了這麽多事情，就這樣還敢說喜歡我？”
這只是一條很普通的腳鏈，是莊潼為了好看才戴的，如果不是因為它，嚴律宸也不會在何燃為了剛回國的他而舉辦的派對上，格外關注這個端酒的服務生。
也是因為這樣，這個不管年齡還是身型，都和十七歲的蘇珺白十分相符的人，才能順利地使計爬上了他的床，并靠着一副單純無害的模樣，成功地留在了他的身邊。
“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嚴律宸站起來，把腳鏈丢進垃圾桶裏，跟身後的助理說，“盡快安排他出國。”
見他要離開，莊潼情急之下扯住嚴律宸的褲腳哭訴着：“我哪裏不好了，哪裏比不上他了，你為什麽就不能喜歡我呢？”
“你再好也不是他。”嚴律宸冷漠地把腳抽出來。
“所以我只是個替身嗎？”他還在苦苦地掙紮着。
莊潼哭起來的樣子确實楚楚動人，但嚴律宸始終不為所動。
“你并不是什麽替身，蘇珺白在我這裏，是無可替代的。”嚴律宸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蘇珺白的電話一直都打不通，嚴律宸想着開車去找他，這時何燃的電話打來了。
“怎麽樣？人找到了嗎？”
“人是找到了，但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