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
……
最初的轉機, 大概是從發現這張紙開始的。
現在想想,它真的是上天的恩賜。
我沒日沒夜地精心研究了很久,這樣才敢小心翼翼地把它用到最親愛的小珍珠身上。
我靜靜地等待了不知多長時間, 直到看到它被捅穿的肚皮不再流血, 冰冷的羽翼重新震顫, 最後,它用它嘶啞的小嗓子為我獻唱出第一聲鳴叫後,我就知道……
我成功了。
但是因為第一次嘗試繪制的圖案并不熟練,縫合的手法也不标準,小珍珠還是很快就散開了骨架, 重新變回籠子裏那具沒有生氣的腐肉。
我為沒有永遠地留住它而難過,但卻并不氣餒。
第一次的成功固然令人欣喜,但我要的,是将這份欣喜化作常态的永恒留在身邊。
我要有第二次, 第三次,第無數次的勝利。
為了這種全方位的勝利, 我自然願意對自我進行更高難度的挑戰。
我找到了貝麗, 我們幾年的感情一直深厚無比, 我便給奄奄一息的它用上我當下拿得出手的最精妙的技巧, 而它也比小珍珠多堅持了二十個小時。這對我來說是一個莫大的肯定和鼓舞, 我會永遠記住貝麗;
下一次我選中了娜娜, 可明明是和我在一起最久的, 平常說着最喜歡我的娜娜卻遠遠不如小珍珠和貝麗乖巧,浪費了我不少的精力。那些是浸泡過後配比最完美的棉線,娜娜也并不領情, 我有些生氣, 但并沒有和娜娜計較;
當然, 我還想為他們嘗試一下,但是時間過去太久,紙上古奧的字語明确強調了需要血肉存在,墳墓裏的枯骨已經不能用了,略有遺憾。
再到後來,我的技巧越來越純熟。
這并非自誇,因為當我娴熟地将針尖紮到自己的身體上時,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于那些符文的注視和共鳴……
祂們,回應了我!
我興奮不已,周圍人們對這件事的認知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逐漸從畏于談論,變作習以為常地接受,甚至願意主動加入我最盛大完美的舞會計劃!
現在想想,應該也有得到祂們肯定的原因在。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直到今天,我迎來了迄今為止遇到過的最完美的容器。
一個足以喚醒祂們,将這種通往極樂世界的妙法徹底布散的,容器。
世間罕見的曼妙容顏,無論是誰只需要一眼就會被她徹底迷住,強大不易損毀的身軀想必也能經受更多針線的穿刺,更重要的,是她身上具備的、遠超于任何我所經手的作品的恐怖能量。
淩厲、森寒、混沌、說不清的瘋狂暴.亂、還有仿佛能将一切光亮美好都吞沒的虛無。
只是溢出的小小一縷,便足以讓我驚訝到渾身發抖。
我不知道她由何處所誕,從何處而來,但這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起初她也在妄想,如不聽話的娜娜一般反抗至高的旨意,當然,最後還是心悅誠服地加入了這裏。
想必她也認清楚了,生命終将消亡,唯有這種方法能将它們永遠定格在最燦爛的一瞬。
比鏡頭記錄的還要鮮活,比棺椁埋藏的還要生動。
永遠不會離去,永遠不會背叛。
神跡将于此刻降臨,而她會和我成為唯一的見證者…………
他閉着眼,平舉手臂,臉上露出迷醉病态的微笑。
直到一道清甜淡漠的聲音響起。
“哦,原來這就是你的動機,整個一犯病分子,好沒新意。”
他猛地睜開眼,臉部肌肉扭曲變形。
誰的聲音?!居然嘲諷他?!
“柏橋,你果然很閑。” 仿佛是讀出了他心中所想,這個聲音嘲諷得更厲害了。
柏橋……柏……不對!這個聲音怎麽會知道……!!!
柏橋忽地回過身。
這是一片泥沼一般的夢境空間,周圍透不進一點光亮,只有大面積的黑色為底,暗紅、深紫、濃灰、玫粉,還有或鮮明或暗沉的其他色彩一起,如同被打翻的顏料三三兩兩混合,由中心向外擴散地凝聚成不規則形狀。
像注視的眼睛,像随時會開合微笑的唇舌。
只是一眼就頭暈目眩,柏橋不敢再看,倉促着在原地打轉了好幾圈,才突然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這裏的空間多了個人。
并不陌生的少女還穿着她一塵不染的星空色長裙,正靜靜地站在離他三米遠的地方,看起來像在掰手指。
“為了那一張不知道什麽玩意的破紙,先捅了飼養了一年的小鹦鹉,又毒死了陪伴自己四年的寵物狗,最後覺得自己技術貌似成熟,終于瞄準同為人類的親妹妹柏娜,只可惜因對方反抗太過于激烈,實在沒辦法,在她動脈上捅了幾個窟窿後就放任小孩流血而死。”
“啊,差點忘了,最後走火入魔,不僅扒開父母的墳想要幹一票大的,還把自己改造了一番,弄成不人不鬼的樣子後,又開發了一條産業鏈——以上,你為了獲得所謂神跡的所有行徑。”
她精致的小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巫九靈發自內心地覺得這種行為不好評說,最後只搖搖頭。
“總結,我還真不知道,哪個不開眼的怨種玩意會看上你這種既沒天賦又狂妄自大還蠢得要命的信徒。換做是我,我只覺得丢人,哦不,丢神。”
頓了頓,面對副本裏即将被自己屠殺的鬼怪,她習慣性地健談了幾句:“當然,我和那些破爛玩意也不一樣,祂們只配和之前的胖蟲子比——畢竟是我的話,也不會用這種低級劣質的手段招攬亡魂,也不需要根本用不到的家夥占據名額。”
巫九靈用習慣性的漠然微笑作結:“對吧,廢物?”
“你!”
身處這個空間,柏橋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理智和記憶已經在被飛速吞沒操控,他只覺得一種無名火湧上心頭,但四肢卻做不出任何反抗,只能幹張着嘴破口大罵。
不過沒幾秒,他忽然意識到不對。
“你……你沒死?”
已經失焦的眼睛露出後知後覺的茫然,柏橋呢喃自語,像是陷入了瘋狂一般在質問着她,也在詢問着自己。
“那這裏是哪兒……”
“你話還真多。”
巫九靈沒打算給它解釋這套【堕落迷境】。
這是身為死神的巫九靈具備的幾項大技能之一,她可以創造出一方混沌空間,将還有神智的非人生物拉入其中,從中讀取對方的記憶想法。
或者,遇到不安分的,順手給對方來點理智污染也可以。
她現在被削了一大半的能力,如果是百分百,不,只要百分之八十左右的能量在,她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将大批量的BOSS級別的厲鬼拉到一起,大家一起快快樂樂地開個茶話會。
巫九靈沒有搭理精神值已經極不穩定的柏橋,只專心等待着什麽。
同一時間,因為她順手将小粉團也拉進了自己創造的迷境之中,将神識分給了它一縷,于是血色地獄觀看的玩家們也同樣共享到了這個畫面。
彈幕又一次炸了。
[我他媽的我現在氣得胃疼,這個異化出來的是什麽玩意???]
[小珍珠,貝麗,還有柏娜……那可是在他最無助的時候陪伴了他那麽多年的家人!這個變态畜生怎麽下得去手!!!]
[我一個有弟弟妹妹的根本看不得這些,柏娜她才十歲!!十歲啊!!!原本還有大把的時光來感受世界的美好,結果全被這個魔鬼毀掉了!]
[靈寶說不出口讓我來!!!媽的柏橋你就***傻*!我*你大爺的**東西!啊啊啊老子**你個**!幹你**我日!氣死我了給我屏蔽完了。算了放我進副本我要削了它!!!!!]
[我頭一次這麽想在無限流副本甚至是最無序的那一種裏找邏輯……這不要臉的東西怎麽沒在一開始就被逮起來,最好直接給我原地槍斃一百次]
[沒有被制裁也好,正巧現在等到了死神小姐。直接讓它吃幾顆子彈就挂掉也太便宜它了,我們現在親眼目睹這種處刑也能消消氣]
而作為畫面的中間橋梁的小粉團也反常地沒有說話,但在鬼怪看不見的地方,它一動不動地靜靜漂浮在巫九靈身邊,頭頂懸下來的小燈泡閃爍着從未有過的明亮光芒,扭動掙紮的鬼怪的全部醜陋模樣,都無所遁形。
着了魔似的念叨了許久,柏橋擡起布滿血絲的眼睛,只覺得腦袋像是要被什麽沖破似的發脹。
數不清的青黑線條穿梭游走也無法治愈這些,它恍惚擡起頭,只覺得周圍空間的色塊在眼前不斷融合,上下跳躍,扭曲舞蹈。
還有細碎的低語聲由遠及近地響起,吐字模糊不清,聽起來像是嬰兒的怪笑,也像是孩童詭異吟唱的歌謠。
精神被嚴重污染的鬼怪反複念叨着曾經的家人的名字,不時又哭又笑地發出癫狂的叫聲,已經在理智即将清零的邊緣。
巫九靈一直淡漠着神情,沒有動手,卻也沒有放開迷境的禁制。
但很快,一種更強烈更瘋狂的暗示逆流而上,居然讓幾近堕落的柏橋抓住了一閃即逝的機會,将險些崩潰的意識勉強拉回了一點。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難怪你一開始的能量看着就比那些不中用的東西強,這原來是你的能力之一……但也僅限于此了。”
柏橋歪着脖子,眼眶崩裂出細縫,發出嗤嗤的笑。
“這又怎麽樣,你只能把我困在這,但絕對殺不死我!哈哈哈我感受到了,這是這裏的【規則】,你制定下來,卻也被它所困!維持這個破地方需要消耗你不少能量吧?等能量耗盡,我不僅可以跑出去,還能一瞬間就恢複,到那時,黔驢技窮的你不一樣任我擺布!”
“啊确實。”
沒有想到巫九靈會承認得這麽利落,鬼怪和玩家都被驚得一愣。
只聽少女一臉無所謂地攤手說:
“很意外嗎?這有什麽,衆所周知所有玩家,所有鬼怪,所有NPC——包括SSR——的技能,甚至于這些家夥本身,都是有他們的弱點在的。”
從這句話開始,巫九靈就明顯不是在對柏橋講的了。
于是任務BOSS的視角下,它自己不僅被無視了個徹底,面前的“容器”好像又開始故弄玄虛,對着某處虛空講話,還說着它聽不懂的詞彙。
“我也不例外嗎?當然,這位廢物還是有句話說到了點子上的。我本身有弱點,我的技能當然也有,比如這個【堕落迷境】,在其中的雙方包括我自己,不能使用除精神領域外的任何攻擊型技能,想要動手只能出去。”
“嗯?我這麽直接講出來不擔心……擔心什麽?無所謂,沒有人保證知道弱點就一定能對付的了,而且,事物是動态運行的,別人我不清楚,但我的弱點可不是一成不變。”
巫九靈說着,眉眼彎彎忽然笑了。
她擡手打了個響指。
油畫幕布般的迷境從頂空開始褪去顏色,像是被一股溫和的力量撕開了一道缺口,露出背後破破爛爛的書房牆頂的樣子。
吵得柏橋狂躁的笑聲也跟着不見,它一瞬狂喜,認為巫九靈剛才所說的一切不過是她在嘴硬,自己的推斷才是百分百正确。
從一開始,柏橋刺中的就是巫九靈的假身,而在那一瞬間,堕落迷境建立,它被強行拉入,兩人在其中沒有挪動過地方。
這會一旦解開,只要它一聲令下,早就将這裏圍住的活屍大軍就能一擁而上,将這個狂傲的少女撕成碎片!
“放棄吧,辛苦折騰這麽一大圈,也殺不死我,乖乖當一個聽話的容器不好嗎?”
“真的嗎?”
巫九靈忽然意有所指地看向它的雙手:“直到現在,你也沒感受到作為你身體另一部分的‘木木’已經快不行了嗎?那看來你對自己的改造還很不成功呀。”
“什……!”感知到另一處的異樣,被隔絕的痛楚驟然爆發,扭曲的鬼怪發出野獸般痛苦的慘叫。
同一時間,寒光劃過,遲明野淩空前翻躲開縫合線的穿刺,瞬息間逼近驚慌失措的木木,反手用剪刀紮進它的喉嚨。
腐朽的皮肉像是被浸泡過後的紙一樣輕易劃開,遲明野偏頭避開飛濺的黑血,動作和巫九靈的是一樣迅捷利落。
因為兩人分開作戰,小粉團不得不又開了個小粉團1號1號機過去,恰好捕捉此時畫面。
[好!新概念情頭!]
有彈幕在嚎叫。
“果然和寶貝猜得一樣。”遲明野喘了口氣,笑容依然陽光燦爛,“戰鬥力差得不是一點半點,很适合被我這種平平無奇的小白臉揍。”
鬥篷早就被劃開,木木變形凹陷的後腦和整片背部一覽無餘。
它捂着破碎的喉嚨,盡力想修補,但因為“白喬”那一部分的主要能量源被揍得太狠,導致本來就是改造出來的它反複失敗。
一邊躺着的已經被剪斷在地的左手,沒有了手套,可以看出這只畸形怪異的手掌像是被兩只手薄薄地縫合在了一起,原本是手心的地方被覆蓋着一層肉皮,指腹的位置倒是可以看到十個指甲蓋的痕跡。
不用想,白喬的也一樣。
[啊,死神小姐小課堂開課了。原來這就是這玩意對自己的改造,應該是把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剝離出去,混合其他合适的材料劃拉劃拉弄成一個半人不鬼的東西,算是進階版的活屍分.身,這樣不僅保證産業鏈順暢,還能給自己留個後手]
[傻×,簡單的嘴臭極致的享受,說它瘋子我都覺得侮辱這個詞]
[難怪靈寶怎麽都殺不死,感情還有一部分擱這兒呢。怎麽說,現在應該有斬殺的方法了吧?]
因為喉嚨遲遲修複不了,倒也不是完全由柏橋分離出去的木木也難得沒有叭叭說一堆話。
遲明野不能邊揍鬼邊打嘴架,稍感遺憾,但他很快看到,巫九靈最後塞來的木木的白紙名片,忽然冒出熟悉的黑煙。
她的信號。
此時,同時開着兩個視角的玩家們看到了動作驚人一致的一幕。
大開大合的黑霧将一圈活屍掃倒,巫九靈鬼魅般欺身向前,直接瞄準白喬的心髒;與此同時,遲明野一腳踩斷木木的脊椎,把它打趴在地,揚起刀尖也對準了它的胸膛。
不過他倆都刺了個空。
寒芒劃過,木木的身體消失不見,而白喬拼着永遠失去半邊身子的代價,将這部分的“身體”召喚回來,重新安插在自己背後。
完全沒有異能的遲明野反應過來,看着空蕩的街頭,咬牙切齒地就往別墅趕。
這邊,面對終于算是完全體的BOSS,巫九靈倒不在意,反而笑得更開心了:“果然是雙面鬼。你這是體諒明野哥哥辛苦,準備合二為一方便我一口氣解決嗎?你真貼心,我待會會給你個痛快的。”
……什麽nm反派臺詞啊!
差點以為自己才是弱小無辜面對大BOSS的那一個,柏橋同樣咬牙切齒。
因為理智值不足以繼續維持它控制骨骼肌肉還有連接它們的縫合線,柏橋現在的模樣變得格外恐怖。
早就已經腐化的碎肉斷斷續續地往下剝落,露出幾乎也被腐蝕成青黑色的骨頭,僅剩的一顆眼球半吊在眼眶外,拖着的筋搭在臉上。
而在它背後,是另一顆朝着相反方向的猙獰頭顱。
已經完全把自己改造成雙面怪物的白喬和它,現在已經是難說得清誰是主體。同樣受損嚴重,木木也急需能量恢複,不顧一切地就和這半邊身子開始瘋狂争搶起來。
“閉嘴!先離開這裏!”
顧不得教訓這塊自我意識越發強烈的身體,柏橋說着就要跳窗逃跑。
它想要控制大批活屍阻攔巫九靈追趕,可它突然驚恐地發現。
明明拿回另一面的它的實力按理說應該大大增長,可不知道為什麽,此時的它反而失去了對全部活屍的掌控!
它顫抖着看向默然微笑的少女,有不解,有驚恐,也有至死不願相信的死灰般的絕望。
“原本,無論是你和木木分開逃竄保證暫時安全,還是永遠舍棄掉那邊的身體保證我們無法同時殺掉你——都算不錯的保命方法,然而你為了拿到百分百力量控制屍體大軍,選擇和入殓師合二為一,恰恰選擇了最蠢的一種。”
無盡的磅礴能量在巫九靈的指尖湧動,之前被忽視的種種線索飛速在大腦中串聯一線。
通過核驗最終被送到一號區的兩人;
女仆對他們天差地別的态度;
還有對遲明野異常感興趣的西裝男——從始至終,他都沒看到她的請柬上的名字,肯定想當然地以為是遲明野的“活屍”身份在起作用。
以及最重要的:
“原來你這種層次的,也會主動和最上不了臺面的共舞。”
當初以為木木只是在嘲諷遲明野的舞伴地位,現在看,應該是共享柏橋意志的它,下意識對這位确定的人類産生發自內心的不屑和鄙夷。
只有遲明野才是這場“屍體派對”定義中的,絕對的人類。
她不是。
這點他們确實在之前就已經确定。
而現在的關鍵在于,巫九靈忽然意識到,這并非是她NPC身份導致的異常。
根本原因,是因為她是【死神】。
只有這樣,按照“死亡時間”來推算,她的身軀才是絕對意義上最完美的容器。
同樣,她具備着淩駕于這裏的活屍、符文、以至于任務BOSS的能量,都是出于這一個最本質的身份。
開玩笑,在死神面前搞陰間東西,沒有幾把刷子是怎麽敢的呀。
“憑借那個鬼畫符一樣的破紙,才只是操縱這種級別的家夥們,好弱。”
巫九靈瞥向身後乖乖伫立的無數活屍大軍,随手在柏橋研讀不知多少年的符文中删删改改,極其輕松地布下一道道指令。
僅僅只需幾個小步驟,便可令其徹底歸順,俯首稱臣。
于是,在柏橋手中,它拼盡全力,謀劃了那麽久才勉強能夠機械性操縱的活屍人偶,眨眼間就叛變了它。
上一秒還朝着巫九靈垂涎欲滴的活屍,下一秒就變得無比乖巧,擁擠在門口蹲伏着,争相朝巫九靈的裙邊擠,像是收斂了獠牙的寵物。
白喬目瞪口呆。
看不見背後情況的木木趁機瘋狂吸食着能量,在生命的最後幾秒鐘還在搞分裂。
“和我打架還想着搞小聰明。真是太愚蠢了。”
巫九靈慢條斯理地整理好手套,動作優雅地朝前一揮手。無盡的黑霧和洶湧的屍潮立馬一擁而上,幾息之間就将本該執掌一切的BOSS吞沒殆盡。
異化的別墅動蕩搖晃,美麗的容器從破碎的窗棂間一躍而下。在她身後,黑霧還在蔓延,吞噬了刺目的符文光陣,吞噬了沖天的火光,吞噬了大片屍體與骸骨。
而她最後留給這塊災厄之地的,是銀鈴般愉悅的甜笑。
“就這也配被當做任務BOSS?真丢人。”
【祓除之祭·異常4·屍變,已完成】
所謂的污染就是當前世界極端異化的鬼怪和亡靈。當它們被消滅後,剩餘的異常部分将會由無序世界的意志自動慢慢清除,這些就不是前來祓除的玩家們需要考慮的事情。
他們就像是清潔工,只是來這裏搞定好主要病竈,不負責後續的休養工作。
類似本次任務行動,剩餘的拍賣場、屍體制作工坊、人們記憶中殘留的活屍制作相關訊息等等該怎麽處理,都可以靠世界意志自行搞定。
一切塵埃落定,眼瞅着別墅一點點在空地上化作虛影消散,巫九靈剛準備轉身找遲明野會合,忽然被眼尖的彈幕喊住。
[靈寶!有獎勵!快去舔包!]
她看到被柏橋當寶貝一樣供着的神秘紙頁,正懸浮在不遠處的半空,還有一團黑乎乎團吧在一起的東西,像是打怪之後閃閃發光的掉落物在等着她去拾取。
巫九靈用黑霧卷過來,用暗區系統判定。
【控屍陣圖:不知從何處流傳下來的久遠秘法,用古奧的文字詳細記錄了如何制作并操控一具還有血肉骨架的屍體,傳說精進到一定程度,可以引起祂的注視。】
巫九靈:“……”
給一個死神這玩意?還不如給她一包小餅幹。
巫九靈板着死魚眼就要随手丢掉。
驚覺自己要被無情抛棄的紙頁慌了。
于是還沒來及被巫九靈關上的判定區又飛速多了一行字:【經由神秘高人改良後,變得更加簡單易控好上手,飛速領先其他圖紙無數個大版本,同時也不再有其他任何不相關的标記幹涉,顯然已經具備頂峰秘法的神韻】
而“引起祂注視”這一句相關的話,被紙頁麻溜地删掉了。
神秘高人本人:“……”
這年頭,戰利品都這麽上道了?
巫九靈不需要這些雞肋,于是幹脆挂在榮譽牆上,和之前繳獲的中式嫁衣并排在一起當展示櫃用。
她現在有了兩個可愛的Q版圖标。
巫九靈小臉上有一抹不易察覺的雀躍。
她并沒有發現自己其實覺醒了一點點收集的小癖好。
雖然收集品都有點陰間。
但她是死神诶,藏品陰間點不是挺正常的嘛。
至于那團和黃金絲功用極為相似的縫合線……
“月月在嗎?”
巫九靈看向彈幕。
很快,一條帶着粉嘟嘟特效的閃過。
[在的前輩!!(≧▽≦)/]
[前輩如果想要将它們合并進“飛線镯”裏也不是不可以,并不麻煩,但它們沾染的污血和濃重的怨氣不一定會有很好的兼容性,我只能保證盡力一試嗚嗚(T_T)]
巫九靈搖頭:“不是的,【飛線镯】現在這樣就很不錯,我想問這種線,呃,你喜歡嗎?想要的話我就帶回去了。”
早在沒覺醒的時候,她偶爾神體靈游到處聽八卦,就知道NPC們之間感情深厚,也會在下副本的時候為朋友留意和身份挂鈎的相關東西。
能被副本判定攜帶出去的獎勵不多,大部分都會閃着那種全息網游自帶的特效光,無論是當制作材料還是伴手禮——哪怕比較陰間——都十分不錯。
再不然,有自己和養成玩家用不着的好東西,幹脆帶回暗區挂進交易區售賣,也是好選擇。
誕生于養成游戲,服務于無限世界的角色們當然不會在意。
除了偶爾有NPC損友,扛一大包臭氣熏天的化肥材料送給調香師,反迷信海報送給占星術士,清心寡欲大白菜送給無肉不歡的妖獸們這樣——是會被亂棍圍毆的。
但巫九靈……
她可以從人類詞彙的字面意思上解讀出“朋友”的定義,但覺醒前,在NPC關系網裏,她從沒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覺醒後,她沒有碰到需要考慮的情況,于是便忽視了。
這會兒發問,她也是因為就近相熟關系+人偶師身份的緣故,下意識地最先想到齊納月。
“不用?好的,那屏幕前的其他角色們,以及相關異能的玩家,有需要的嗎?白送。”
巫九靈直覺這些縫合線作為武器/改良道具應該都很不錯。
[前輩!我!我!一位一般路過的小裁縫!我可以擁有嗎!星星眼.jpg]
不等巫九靈回話,立馬有手快的彈幕跳出來反駁,意指這種以玩家職業去裝備極具狂暴因子的武器,實在是難以招架,不如不要。
結果這彈幕更快:[我是代號“裁縫”的SR,耐克笑.jpg]
暗區白區的大家都知道,NPC們的各種看似平平無奇的代號僅僅只是他們身份的一個象征,真正延伸出來的角色異能可要遠比這種普通的名字恐怖的多。
比如角色卡池裏的【裁縫】,幹的都是刀剪人皮,針挑血肉的活,和一般老老實實的打工人不同。
想要為自家謀劃的彈幕蔫巴了。
巫九靈點頭,把這包縫合線暫時收起:“回去後找你。”
歡呼雀躍的小裁縫:[耶!]
因為太激動打字慢了一拍的齊納月:“……嗚。”
感覺、感覺雖然用不上,但如果是偶像前輩贈送的話,好好珍藏起來也分明是一個超級不錯的選擇呀!!!
她居然拒絕了!!拒絕了嗚嗚哇!!!
小女孩嗷嗚一聲哭成蛋花眼。
“不哭不哭,乖寶別難過,你看死神前輩還是第一個想到月月的呀,說明死神前輩也喜歡月月對不對?以後有好東西,還會給月月留一份的哩。”
秦霏歌把悲傷地團成團的小女孩摟在懷裏又親又哄了好久,眼看着半天了還沒怎麽安撫好。
旁邊同時開着的另一個直播間閃動了下。
束着高馬尾,眉眼冷酷淩厲的少女拍拍手上的灰,将buling發光的BOSS掉落物翻來翻去看了幾秒,和不遠處的青年打了個手勢後面向鏡頭:“看看這個獎勵,有哪位NPC角色需要嗎?”
齊納月鯉魚打挺,差點撞上秦霏歌下巴:“來了!”
秦霏歌:“……”這就是偶像的魅力嗎?
嘯不出來.jpg
分配完畢,巫九靈将東西都各自收到它們該去的地方,然後迅速朝另一個街頭趕去。
沒多久,她看到黑暗中,熟悉的一團橘色在朝自己飛奔而來。
兩人的距離迅速拉近。
“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巫九靈連忙跑過去,将遲明野上上下下又摸了個遍。
因為近身戰鬥,遲明野為了舞會準備的禮服染上了不少木木的黑血和髒污,但他本身沒有受傷,只手肘在躲閃的時候擦破了一片,有血痕滲出。
遲明野低頭,注視着面露擔心的少女,忽然露出一個不明顯的笑容:“NPC不是有羁絆感知嗎?”
确定他沒有事,巫九靈松了口氣,沒太過留意他奇怪的表情:“是有。但肯定還是要近距離看一眼才放心。”
她低頭,控制着冰涼的黑霧輕輕覆上破皮的地方,不能治療,暫且用這種方法幫遲明野緩解一下痛楚。
“當時情急之下,我也沒來及仔細考慮太多。現在想想,讓你一個普通人直面厲鬼,即便對方是分離出來的殘次品,也還是很危險。”巫九靈散開黑霧,開始呼呼吹氣,“這是我考慮不周全的地方,NPC的職責也沒有履……。”
“……不要這樣說。”
她的話被猛然打斷。
巫九靈詫異地擡起眼,這才發現遲明野塌着肩,雙唇緊抿,往日小太陽一般燦爛的眸子明顯黯淡了下來,看起來很難過。
巫九靈有些不明白他的反應,張了張嘴,還是選擇保持沉默。
他不想聽,她就不講了。
忽然,她朝前不受控地一個踉跄。
遲明野扣住巫九靈的腰,将她一把拉到自己懷裏,仿佛生怕她消失一般緊緊抱着。
巫九靈頭一次有些不知所措。
熾熱溫暖的氣息将她包裹,随之而來的還有強烈的、NPC共感到的心緒情感。
清晰地聽到遲明野一下下有力的心跳,環抱着的人類身軀獨有的熱度讓巫九靈下意識地依偎緊了些。
她還沒有弄明白她的養成玩家的異常情緒,也不知道正确的應對措施,只好擡手,像安慰一只失落的大型犬一樣,不斷揉搓着遲明野毛茸茸的腦袋。
悶悶的聲音在她頸窩處響起。
“起碼在下一次,不要這樣不顧一切地把我推開,也不要只想着自己一個人……”
後面的聲音小的聽不清。
巫九靈茫然了一會兒,下意識張張嘴。
可我是想要保護。
——然而直覺告訴巫九靈,此時不要講出這句話。
她于是輕嘆口氣,把遲明野倔強的腦袋扒拉過來。
一時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巫九靈這樣對自己說。
她摟住遲明野的脖子,冰涼的側臉和他的貼到了一起,唇畔浮現些許無奈的淺笑。
“好。”
血色地獄統一時間,淩晨2:00整。
[啊啊啊好想睡覺也好想看靈寶直播!我怎麽不能把自己劈兩半呢嗚嗚!面條淚.JPG]
[問:追更的主播有四個分.身,這個歇了那個來,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答:痛并快樂着]
[因為異常點的觸發都很随機,終端也只能給出一點大致範圍,幾個勞模有空就在四處溜達,指不定下一秒可能就投身任務中了qwq]
[啊!一心多用的我突然發現,污染源的規模有大有小不一樣!比如富婆靈寶的那場“屍變”,持續的時間就比較久,最後獎勵也很豐富;但是JK靈寶的任務,目前還都是校園怪談範圍,幾小時就能祓除一個]
[同樣因為這倆人走得全是力速雙A暴擊流的路子……靈寶和賀蘭焰這個見人抽人見鬼殺鬼的組合實在太恐怖了]
[嗯哼,優雅大小姐+她的貼身管家才是yyds好嘛,根本不用費什麽力氣,三言兩語瓦解敵人內部組織,然後一招制敵!多酷!]
[打架場面太少啦!靈寶的戰鬥cut都剪輯不出來幾條,布星布星,而且我聽老狐貍古奧的話術我就想睡覺]
[no吵架,大家各有所愛,不想聽太多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