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讓我成為我

無人說話, 氣氛一時間有些詭異。

鬼嬰放出豪言,然後期待——或者說惡劣地——看着巫九靈,等着那張精致的臉上露出它最想見到的表情。

可惜, 它的媽媽對它精心設計的臺詞沒有任何反應。

爸爸還有另一個電燈泡也不說話。

氣勢恐怖的鬼怪有點維持不住臉上的邪笑了。

一種似乎名為“尴尬”的情緒從它身上傳來。

不、不要冷場啊……

誰吱個聲呗……

鬼嬰心裏默念。

“好吧。”

終于, 它最期待的那個人給予了回應。

巫九靈松松筋骨, 對這個突然出現、造型恐怖的肉團也不害怕,反而像是和正常小朋友交流似的直截了當地問:“玩什麽?”

鬼嬰立刻興奮起來。

“啊哈哈!!!你果然是我的好媽媽!我——”

“閉嘴!”

它聲音尖,巫九靈的嗓門比它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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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光瞥到臉色又慘白了幾分的賀蘭焰,巫九靈壓下心頭的煩躁,轉臉朝被她吼懵的鬼嬰喝道:“好好講人話, 別吊着嗓子陰陽怪氣。當然,如果你敢不聽媽媽的話——”

眼睛眯起,面朝氣息恐怖的鬼嬰,巫九靈不退不跑, 反而穩穩踏上前一步,揚起手, 聲音森冷:

“孩子, 我就會讓你知道, 什麽叫愛的巴掌。”

鬼嬰:“……”

怎麽辦, 它突然不想認這個媽了。

不過它很快甩甩頭, 将這個想法驅出腦海。

同那個紮着辮子的高個男性人類不一樣, 這個少女, 它無論如何都不能将她放跑!

整幢醫院的全部鬼怪都牢牢記住了這張臉,它們記得祂傳遞來的指令中的首要目标,就是解決她!

吞噬, 控制, 禁锢, 毀滅,随便什麽方法都好。

只要能将她永遠拉下神壇!

空無一物的眼眶中,汩汩黑血湧出,淌過它瘋狂上揚的嘴角。

這個女孩已經踏入了它設計的圈套裏,誰也救不了她!

那麽現在,【條件符合】,它的能力,已經開始生效。

于是鬼嬰暫且忍耐,識時務地立馬收斂一身兇相。

“很簡單,媽媽只要陪我玩一個小游戲就好。”

鬼嬰的聲線陡然變化,細膩稚嫩的童聲在長廊中回蕩,像是無數細小的毒蛇在拼命朝腦海深處鑽。

時卿瞳孔一縮。

熟悉的開場白。

觸發這件異常任務的時候,他才剛剛解決完前一個污染源,冷不丁蹦出這肉團,張嘴就是要來玩游戲。

時卿已經能從自己的經歷推斷出,從被鬼嬰盯上的那一刻起,這個“游戲雙方”就已經建立,除非分出勝負或者它中途自願轉移目标,否則無法停止。

不過,如果這些鬼能老老實實玩游戲,污染源早就順利解決了。

他被安排的游戲沒有什麽技術含量,說到底就是單純地貓捉老鼠一樣的賽跑,但鬼嬰兩個肉團手能在牆上砸出一個個凹坑作為移動點,飛檐走壁,比他想象中的移動速度還要恐怖。

時卿只能邊打邊退,确保自己不觸發失敗條件“被鬼嬰觸碰到脖子”,正瞅準機會準備反殺的時候,鬼嬰直接一個音波沖擊,轟出氣浪把他砸到了這裏。

這怪物某種程度上也算是“物魔雙修”、“遠近兼備”,棘手難纏。畢竟能單獨作為一項祓除任務出現的鬼怪都不簡單,更何況這個異常還是以它命名。

時卿于是想也不想,立馬站到巫九靈前面将她護在身後:“爸爸陪你玩,讓媽媽好好休息。”

雖然他自己被強行鎖定了異能,但魔龍本體還在,各種抗性和耐揍度都有;而巫九靈的身體和記憶是什麽情況他已經清楚了,這個任務絕對不能讓她接手!

現在,不管是賭運氣還是改用強硬手段,他也要讓鬼嬰把目标重新轉移到他身上。

然而,他剛一出聲,鬼嬰收斂的乖巧模樣立馬變了。

它深吸口氣,猛地大張開嘴。

不同于震飛目标的音浪,一聲強過一聲的刺耳尖嘯直擊精神領域。剎那間,牆體顫動搖晃,所有玻璃接二連三轟然粉碎。

時卿臉色一白,強烈的眩暈和反胃感瞬間襲來,他死死擰眉,捂着耳朵,半掩在衣領下的脖子和側臉上隐約有龍鱗般的紋路浮現;

至于另一邊被波及到的賀蘭焰已經完全倒地,表情痛苦地蜷縮成一團,像是只可憐無助的小黑貓。

“哼。”

鬼嬰看到自己一個大技能下去的效果,很滿意地閉回嘴,調整呼吸。

還敢違抗它的想法?沒點自覺的人類,它要誰來陪誰就得來,這可是它的地盤,嘻嘻。

沾沾自喜的鬼嬰還沒來及“嘻”出聲,只覺得一道令人眼花的黑影攜着冷風掠至面前,它還沒反應過來,一瞬恐怖的力道忽然猛地在腦門上炸開。

“嗚哇!”

被一腳踢飛的鬼嬰慘叫一聲,砰地撞到走廊盡頭的診室門上,肉團身子可憐地在上面黏了好久,半晌才幽幽地滑下,啪叽掉地。

還站在原地的巫九靈收回腿,沾血的帆布鞋在地面上随意地跺了跺,她什麽話也沒說,但一張俏臉黑得仿佛要滴下水來。

“聽不懂媽媽的話嗎?”

森寒至極的語氣好像能從它身上狠狠地剜一片肉下來。

緩過神來的鬼嬰趴在地上,大氣不敢出,哆嗦了又哆嗦。

不可能啊?!祂,還有它們,不是已經成功地将這個家夥的能力削弱到只剩一點點了嗎?!!那可是它們拼盡幾乎全部的力氣、底牌盡出才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規則】!甚至連對她記憶和鏈接外界的“通訊裝置”都一并考慮了在內!!

按理說,她不該比普通人類強到哪裏去,起碼應該比這兩個家夥還不如才對!

但為什麽……為什麽她現在……比完全體給鬼的感覺還可怕啊!

“哦對了,忘了給你說。”巫九靈冷笑一聲,“經醫院診斷,媽媽患有嚴重的精神疾病;經自我診斷,我覺得我還有較為嚴重的幻想症和狂躁症,會不會因為一時沖動宰了小孩子,我也不清楚。”

她款步上前,半蹲下身,主動拉近和鬼嬰的距離,朝它露出一個核善的微笑。

“不要惹媽媽生氣,聽媽媽的話,這是我給你的最後忠告。”

鬼嬰:“……”

剝了皮的身子皺巴在一起,鬼嬰弱小、可憐、無助,只能瘋狂點頭。

——算了,先暫時忍耐,這些技能沒用,但等到游戲開始,它能真正展現自己能力,這個女孩就會完全落入它的狩獵場,到時随便它想怎麽拿捏都可以!嘻!

反正沒有眼睛,它的臉也是血肉模糊,鬼嬰仗着巫九靈不會讀心,肆無忌憚地偷偷在心底給她畫詛咒圈圈。

一種強烈的偷着樂的情緒從鬼嬰身上傳來,巫九靈微微蹙眉,不過懶得計較它的小算盤:“說吧,什麽游戲?”

鬼嬰立即回答:“捉迷藏,媽媽會嗎?”

“怎麽玩?”

巫九靈在背後悄悄打了個手勢,制止了慌張想來阻止她的時卿。

鬼嬰小腦袋一揚,生怕她反悔似的飛速叭叭:“這樣,以這棟樓的四五兩層為範圍,三十秒躲,五分鐘找,我和媽媽各來一輪,只要在規定時間內,尋找方觸碰到了躲藏者就算成功;反之,那就是尋找方失敗啦。”

巫九靈想了想:“這五分鐘的時間內,躲藏者可以在範圍內随意移動位置嗎?”

鬼嬰點頭,怕她違規似的強調:“還有還有,只是看到不算哦,一定要觸碰到才算成功。”

巫九靈居高臨下盯了它一會,視線銳利,“你怎麽向我證明這場游戲只有我們兩人參與?”

鬼嬰略一思考,伸出一只血乎乎的手在地上飛速畫了幾個符號。

黑紅色的文字在最後一筆完成的瞬間,像是有生命般活過來,朝樓層盡頭四散游動,構建起薄膜似的屏障後消失不見。

“喏,保證。”鬼嬰裂開嘴朝巫九靈露出詭異的微笑,不似作假,“這樣以來,就不會有其他壞人來打擾我和媽媽的游戲了。”

它也不希望自己的獵物被同僚染指,因此捉迷藏的過程中,當然不會有其他鬼怪幹擾或是其他任務觸發。

“不過——”

鬼嬰話鋒一轉,黑洞洞的眼眶朝時卿和賀蘭焰的位置偏過去:

“不過同樣的,我也不希望媽媽放任其他人來影響我們。這樣才叫公平,媽媽覺得呢?”

“自然。”

巫九靈本來就不打算讓他們摻和進來。

“媽媽時間緊迫,只能陪你玩這一場。”她豎起一根手指朝鬼嬰搖了搖。

“一場就夠!一場就夠!”鬼嬰笑得龇牙咧嘴。

一場游戲的機會,足夠它把她撕成幾百塊碎片了。

“那媽媽是願意先躲呢,還是先藏呢?”

“随意。”

“那就先讓我來找媽媽吧!”鬼嬰也不客氣,興奮支棱。

畢竟,它的真正底牌與“游戲”挂鈎,游戲開始後才是它的主場,鬼嬰不相信沒有任何能力的少女有本事在它手底下躲藏超過一分鐘。

反正都是要吃,能早點就早點。

人類有個詞怎麽說的來着,哦,夜長夢多,它可不想錯失美味。

“好。”

巫九靈輕呼出氣,“等我一分鐘。”

她快步跑回時卿身邊,将除了那套校服外的所有東西,連着背包一塊遞給了他。

“好吃的,交給你暫存。”巫九靈講着當前情況下有些違和的話,可是表情十分鄭重認真。

從離開那個“家”,踏入醫院那一刻開始,她就隐約感到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有點奇怪。比如這時不時冒出的饑餓感,似乎是原來不常有的。

“好。”時卿答應得非常快,并沒有因為這個請求而覺得她在開玩笑。

“以及。”巫九靈擔憂地望向賀蘭焰,“幫我照顧一下他。”

時卿:“…………嗯。”

讨龍厭的家夥,一嗓子就被吼趴下,真麻煩……算了,既然是小靈的請求……

他這麽在心裏反複給自己洗腦,面上不動聲色:“還有嗎?”

“最後,保護好自己。”

時卿一愣。

失去了大半記憶的少女走上前,擡指撫上他的眉目,蒼白面容上的笑容幹淨而又純粹。

“不管怎樣,謝謝你曾經願意接受那樣的我。”

手指順着時卿肩膀滑下,從口袋裏蜻蜓點水地順走什麽,巫九靈彎彎眼睛,抽身離去,從始至終都沒有向他囑托任何與自己有關的事。

“小靈!”

時卿驟然回過神,一伸手卻抓了個空。他連忙想上前,可一堵淡紅色的空氣牆卻将他死死攔在外面。

游戲即将開始,阻攔不相幹人員的屏障已經生效。

“……不、不能讓她去。”

身後傳來微弱的咳嗽和衣料摩擦的聲響,時卿轉頭,看到賀蘭焰艱難地撐起身子。

整張臉布滿冷汗,沒有一點血色,他急促地喘息着,往日漂亮靈動的雙瞳幾近失焦,可還是固執地朝前挪着。

他伸出手,一把扣住時卿的肩膀,借着這個力邁過最後幾步的距離。

賀蘭焰幾乎将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到了時卿的半邊身子上,五指用力到泛白,一字一句像是從牙縫擠出:“去看小靈的直播間。”

匆匆望了眼已經聽不見他們對話的巫九靈,時卿飛速點開面板。

四組人員的直播間彼此并不連通,每一組的界面只由巫九靈的分.身投影和他們幾個挂件各自組成。

此時,從未有過的困局出現,前所未有的棘手情況使得一向爆滿的彈幕出現了短暫的空屏,所有人都為他們捏了一把汗,偶爾閃過的幾條彈幕看狀态比他們還要緊張地發瘋。

但賀蘭焰要他看的不是這個。

時卿低頭左右一掃,發現他和賀蘭焰的屏幕上,代表巫九靈分.身體的那一塊屏幕赫然發生了變化!

時卿清楚地記得,剛被卷入這個醫院異常點的時候,巫九靈因為被污染源針對,所有能力、記憶、連同這條和血色地獄連接的訊息道路全部被一刀切斷,所以她的直播界面一直是紋絲不動的黑屏狀态。

然而此刻……

大片大片刺目的鮮紅從屏幕上端開始蔓延,忽然流淌而過,又在瞬間退卻,像是在一片漆黑無光的世界裏降下了一場風暴般的血雨,不斷地來回洗刷。

在血色背後,整塊屏幕的中心,還有暗紅色的雜亂線條在不斷舞動,彼此碰撞纏繞,迸發出電火花般的光點,極不穩定,極其癫狂。

“雖然SSR沒有直播的先例,但是玩家的直播,色相頭為了能夠更客觀準确地傳遞信息,一直都是以上帝視角的形式記錄。除非暗區那邊出了bug,或者被特定副本的法則影響,直播界面從來不會出現混亂、扭曲、崩潰等情況,也不會随便斷聯。”

賀蘭焰沒有完全恢複,一口氣說下來又開始咳嗽。

但時卿已經懂了。

他們的鏡頭一切正常——暗區白區的系統都沒有問題;

其他異常點沒有暴動,醫院大樓起碼暫時完好——污染源也沒有突然變異或是崩壞,這個世界并沒有在主動發生什麽改變。

那麽,現在這種情況的唯一解釋,只能是有“第三只手”插入了這個虛空鏈接,人為地開始幹預、影響。

而且,與其說這一只無形的“手”在争奪控制權,不如說正以橫掃千軍的威壓,硬生生強迫着這個世界被動地發生改變。這才導致一向穩定的界面出現不正常的波動。

時卿怔怔地看着不遠處那個熟悉的背影,低聲道:“是小靈。”

是的。

是巫九靈的精神力在操縱。

——這個自純白天堂覺醒誕生的最強死神,她此刻的意志已經超越了污染源拼盡全力制出的規則和條件。

——能力近趨于無、相關記憶全部清零的她卻正在無意識地重新劃定屬于她的法則。

她要反客為主。

她要重新定義、支配、主宰、掌控這裏的一切!

于是,這股洶湧磅礴的精神力首先在直播間界面給出了反饋。

可賀蘭焰與時卿的表情并不輕松。

因為沒有人能确定,精神力量達到這個程度的使用者究竟會是什麽狀态。

就像沒有人看到,少女那曾經如蜜桃般清甜澄澈的眼底,此刻正燃燒着幾近扭曲的瘋狂。

她停下腳步,仰頭确認了下設在半空,所有人和鬼都可見的倒計時,随即垂下視線,朝一臉期待的鬼嬰笑了笑。

“開始吧。”

“好耶!”

之前裝神弄鬼“壞掉”的電燈重新亮起,鬼嬰高高興興地轉過身,一點不作弊地大聲道:“那我開始倒數啦,媽媽你快去藏好哦~~~三十!二十九……”

巫九靈看起來也高高興興的。

但是,鬼嬰看不見,賀蘭焰、時卿、以及血色地獄正在屏住呼吸觀看的所有玩家、NPC,他們無比清晰地望見。

臉上洋溢着甜美淺笑的少女沒有挪動腳步。

幾乎是一閃即逝的三十秒內,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沒有選擇躲藏。

[我要瘋了!前輩在做什麽??!為什麽不去躲起來?!]

[靈寶!!我的靈寶!我要沒法呼吸了!求求你動一下!QAQ!]

[時卿!賀蘭焰!你們趕緊喊一嗓子啊!別讓靈寶沖動!她現在幾乎什麽能力都沒有,她就是一個普通人!!]

“不。”

兩人幾乎同時出聲。

“她有她的打算……”

賀蘭焰與時卿緊緊盯着巫九靈的身影,似是心有所感猜到了什麽。

視線彙集之處,只見巫九靈取出懷抱着的校服,展開抖了抖,突然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嘀咕了一句。

“病人……精神分裂……對哦,我生病了。生病的人,怎麽會是正常人呢?”

越說,她越是自我肯定。

以至于凝望着某處的目光也越是專注,像是透過它看到了一樣具體可感的事物。

“不然,我為什麽會看到你呢?”

無聲地笑了起來,巫九靈揚起唇角,松開手,後退一步。

被她放開的學生制服沒有掉地。

染上血跡的校服還靜靜懸浮在半空,如同一位看不見的透明人接住了這套衣裙,又将它穿到了自己身上。

原本空蕩的衣袖變得飽滿,還很是活潑地來回扭了幾下。

巫九靈點點頭,忽然舉起右手。

面前的校服只是略一靜止,然後立即擡起那只看不見的左手,義無反顧地貼了過去。

被血跡污染的袖口同幹淨純白的襯衫衣袖貼合在一起,巫九靈像是感知到了什麽,五指微彎,準确扣住了“她”的手指。

“病人的話,更瘋一點也是正常的吧。”

放任對方毫不客氣地用另一只胳膊霸道地箍住她的腰,巫九靈順着力道又湊近了幾分,更近距離地平視着“她”的眼睛。

最後,她一點點倚靠過去,和“她”額頭相抵,鼻尖相觸,少女的唇瓣翕動,無聲低語呢喃:

“那麽現在,讓我重新成為我,怎麽樣?”

簡單的一句邀請,最後的壁壘即刻轟然破碎。

更為準确的情感反饋傳來,被壓抑封印住的能量無聲無息再度共鳴。

猶如她的半身,一舉一動,盡數契合,默契相生,渾然天成。

數不清的黑色氣流從校服中湧出,飛速糾纏上她的身體,一瞬化作自背後依偎環抱住她的少女,但很快又湮滅無蹤。

幾乎遮蔽視線的漫天黑霧散去,安穩乖順的氣流最後重新聚集成原本的樣式。

依舊是那套染上血跡的制服裙,不過已經整齊地穿戴在了她的身上。

雙瞳亮了一下,随即,巫九靈慢慢阖上了眼。

在她的頭頂上方,倒計時即将歸零。

“三——二——一——我來啦!”

迫不及待大喝一聲,鬼嬰四肢并用轉過身。

可看清眼前景象,它愣在了當場。

背後的景象和三十秒前幾乎沒有什麽變化,該被困着的人還在屏障外,該躲起來的人也還直愣愣地杵在原地,位置都沒挪一下。

非要說不一樣的,那大概是它媽媽不知搞的哪一出,專門費心思換了件衣服。

瞅着閉着眼不動的巫九靈,鬼嬰兩個小拳頭反複揉了揉不存在的眼睛,再三确認不是幻象後,忍不住緩緩地敲出一個問號。

捉迷藏,不、不是要躲起來嗎?

鬼嬰困惑。

但幾秒後,它臉上的邪笑逐漸擴大。

鬼嬰又懂了。

這還用想嗎?肯定是因為知道自己死到臨頭,就幹脆放棄了!

看!它的媽媽都心如死灰地閉上了眼,甚至不願意再做些徒勞無畏的掙紮。

“其實,媽媽你這樣的選擇也是正确的。與其大費周章地跑來跑去,不如站在原地乖乖等着,反正不管你怎麽做,最後的結果都一樣。”

鬼嬰裂開嘴,肉團身子閃電般朝巫九靈撲去,鯊魚似的尖牙反射出森寒的光。

“那就是——被我吃掉!”

鬼嬰興奮尖嘯,張大嘴一口咬下!

就在它兩排尖牙即将咬到她身上的瞬間,一直閉着眼伫立在原地的巫九靈忽然朝左側翩然後移一步。

只一步的距離,她不多不少恰好地躲開攻擊,飛揚的發絲和鬼嬰的身體擦肩而過。

鬼嬰一口咬了個空,沒有受力的身體又啪叽掉到地上。

腦袋砸地的鬼嬰懵圈。

啊?它沒瞄準?

滿身是血的小嬰兒狐疑地盯着它的媽媽看,總覺得巫九靈還是壓根沒動過位置。

再來!

鬼嬰這次提起拳頭,血肉模糊的手掌帶起破風之聲,直直瞄準巫九靈的腿骨砸去!

只要砸斷腿,獵物就肯定不會跑了。

鬼嬰這麽想着。

可還是在它就要碰到巫九靈的時候,之前看着紋絲未動的少女向後一躍,接連兩個輕靈的後空翻,瞬間和它拉開距離。

鬼嬰呆滞。

穿着制服的少女背着雙手站在不遠處,依然閉着眼,可臉上挑釁似的微笑愈發明顯。

這個模樣才是真的像極了一個看着怎麽蹦跶都打不過她一手指的小屁孩的可惡大人。

兩次撲空,本來就是厲鬼的肉團子怨氣一瞬暴漲。

它鼓足力氣張大嘴,尖聲大吼,之前把時卿震飛的音波氣浪轟然砸向巫九靈。

飓風般呼嘯而來的音浪把巫九靈猛地壓到門上,鬼嬰趁她動不了,砰砰砰一拳一個凹坑地光速朝她移動。

“殺了你!殺了你!”

鬼嬰邊跑邊吼,看起來氣炸了。

閉着眼冷哼一聲,巫九靈向後順勢撞開門,一腳把診室裏面的儀器臺踢向鬼嬰,自己頭也不回地開窗,兩手使力朝上一帶,幾下翻到五樓。

本來覺得勝券在握的鬼嬰一個不留神,又被儀器臺壓扁在地。

“啊啊啊你給我站住!”

掙紮爬起的鬼嬰要被這個泥鳅似的可惡家夥折磨瘋了。

怒氣上湧,厲鬼一時忘記了1%的能力庫在此時表現出的不合理之處,它只顧着仰天發出嬰孩吵鬧般的尖利聲響,又砸着凹坑順着外牆砰砰砰地去追巫九靈了。

病房四樓一時陷入安靜。

不知觀望了多久,時卿仰頭聽着五樓持續不斷傳來的熱鬧動靜,同賀蘭焰對視一眼。

“這是……小靈她代表學生的分.身體,回來了?”

緩過來一點的賀蘭焰看着和巫九靈的羁絆欄中的具體數值,搖頭:“她的能力還是只有1%,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短暫沉默,賀蘭焰忽然看向時卿,神情凝重:“你記不記得,在下副本前進行組隊配置的時候,小靈一開始因為戰力問題只能以接近0%的能力上場。”

時卿點頭。

“她當時說了一句話。”

賀蘭焰深吸口氣:“她說,不行,她會很危險。”

“當時包括我在內,第一反應都是以為她在擔心自己失去能力變得更加脆弱,反過來需要養成玩家的保護,不然會受到更多厲鬼的集火而陷入危險境地。”

“但是現在看來……她說的很有可能是完全相反的意思……”

時卿壓低聲音,接過他的話。

“她的意思,應該是她會成為危險本身。”

作者有話說:

嗯,(悄悄探頭)(貌似無意地再次強調)之前說過,書名也說過,巫九靈是最強NPC,中國人不騙中國人!這一章其實包含一點點後日的小伏筆qwq

米娜桑新年快樂呀!!!!兔年發大財!永遠開心且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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