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們的沉默，震耳欲聾
上午九點整, 風和日麗，宜出游，宜揍鬼。
“少見的在白天出現的祓除任務。”
巫九靈看了看自己手裏拿着的兩張船票, 又點開面板。
【祓除之祭·異常15·迷航, 已觸發】
【跨越生與死的彼岸, 在時間長河混亂的洪流之中，迷途的靈魂究竟該去往何處】
【當前進度：1%】
【主線任務1：未解執念】
【任務要求：登上游輪，幫助亡靈完成未了的心願，消解執念】
【主線任務2：存活，順利返航】
【任務要求：還用解釋嘛？不用了吧qwq】
巫九靈捏了捏眉心, “這次的任務居然不是以敵對方的身份嗎？”
在她貧瘠可憐的副本生涯中，一向沖在打架戰鬥第一線的巫九靈頭次遇到這種情況。
“這種相對而言不會太難。再者，不是還有我嗎？別擔心。”
溫潤動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身形颀長的青年站到她的身側, 替她擋住了灼熱的光線。
巫九靈歪頭，看到一身管家打扮的宮缡手裏多出來一只小巧的黑箱子, 好奇問道：“這就是你昨晚搞到的‘好東西’？”
“嗯。”
碼頭處人來人往, 宮缡轉過一點角度, 将箱子開了點縫, 拿給巫九靈看。
“噫。”巫九靈睜圓眼睛, “手.槍可以嗎？人類世界能允許這種東西上船嗎？”
宮缡笑了笑：“充斥各種污染源的副本也不百分百追求完美的邏輯。如果用的理由是要更好保護名門望族家的小姐的人身安全, 那麽起碼暗區終端是給予通過的。再不然, 不是還有你的【存在合理性創可貼】嗎？”
這個小玩意的作用顧名思義，多疊幾張說不定都能把炸藥包抗上船，是巫九靈當初新手任務的獎勵, 一直被她扔在道具欄裏吃灰。
巫九靈想到, 之前的幾次任務中, 宮缡對她說過，每個玩家因為異能不同，“鎖住能力”後的情況也不同。像他不能召喚斷霜雪，不能掐訣列劍陣，但不能說一點功夫都沒有，就是完全的普通人。
但巫九靈知道，依宮缡的性格，只是那“一點”功夫，并不足以讓他放心。
了然點頭，巫九靈忽然露出壞笑的小表情：“可是我記得，宮缡先生不一向是冷兵器的忠實擁護者嗎？什麽時候倒戈向明野哥哥的陣營了？”
“如果難纏的不是鬼，是人，有點針對性的應對手段也不失為一種方法，和那位會長先生并無半分關系。”
宮缡聽出她打趣的意思，有些無奈，“作為小姐的管家先生，保護您的生命安全是我的任務和職責，為此，不管什麽武器，有用即可，自然不會再刻意挑三揀四。”
巫九靈腦袋上冒出半個問號，越聽越覺得這個調調好像很耳熟。
好像她自己一直挂在嘴邊的“NPC使命詞”啊。
不再多言，宮缡合上箱子，朝她紳士地彎彎腰，“要啓程了，走吧，大小姐。”
登上游輪，兩人在侍者的帶領下前往貴賓艙。
登船後才發現，輪船內部确實配得上豪華二字，但擁有四套頂尖家園系統的巫九靈并沒覺得有什麽新意設計，只是公事公辦地記下內部結構地圖。
根據污染源難得提供的背景故事介紹，這艘克塔斯號游輪将進行一場為期三天的航行，旅客将在這場旅行途中領略到一場神秘的海上奇觀。
當然，具體是什麽，沒說。
乍看上去，和第一個主線任務似乎也八竿子打不着。
巫九靈第一反應是應該喊時卿過來看看，讓龍龍親自鑒別一下所謂奇觀的震撼性究竟夠不夠格。
“但是這樣，阿焰是為什麽接不了這個任務？”
關上艙門，象征性收拾自己行李的巫九靈有點奇怪。
宮缡略一沉思：“只是普通學生的話，突然拿着兩張高價船票說要在工作日的時候遠航游玩……不行的吧？”
巫九靈：“……原來是這樣嗎？”
——既然身為污染源就不要在邏輯性很差的副本裏追求現實中的事情啊！
忍了忍，巫九靈憋住吐槽，站起身道：“任務給的方向有些籠統，我想出去轉轉看，先生要一起嗎？”
“當然。”
但宮缡沒有馬上跟出門。
頂着巫九靈陷入沉思的視線，他認真地将一些瓶瓶罐罐還有帽子披肩一類的東西随身帶好，這才露出了一股子莫名慈祥的滿意微笑。
巫九靈猶豫了一秒自己要不要詢問：“宮缡先生這是幹什麽？”
宮缡溫和地看着她：“甲板上太陽毒，風浪也大，這些都是必備物品。”
巫九靈試圖掙紮一下：“只是去轉轉而已，身為SSR的我其實……”
宮缡表情不變，寸步不讓：“不，小姐需要。”
巫九靈：“……好吧。”
雖說是在副本之中，但游輪的硬件設備倒是一應俱全，吃喝玩樂的場所一個不少，路人NPC們看起來對那個奇觀景象也是很期待，每個人幹點自己事的時候都會忍不住提一提，做出些美妙暢想。
走到甲板上，巫九靈俯身，一邊看着游輪蕩開的雪白浪花，一邊支着耳朵看能不能偷聽到什麽相關情報。
終于，在第不知道多少次改換欣賞風景的位置後，巫九靈面無表情直起腰。
亡靈需要什麽她不知道，但如果現在讓她報上克塔斯號上值得品嘗的各種美食、酒水、以及明晚派對的具體活動內容，那她倒是很清楚。
“不必着急，暫時沒有頭緒的話，就先當做一場度假觀光來放松。”
走到巫九靈身後，宮缡輕輕幫她揉捏肩膀，驀地像是想到什麽，忽然一嘆：“說起來，你才剛覺醒，結束副本後緊跟着又來接取這個任務，我既沒來及帶你去收編好的副本裏游覽一番，也沒帶你好好看看逢春谷的樣子……”
巫九靈一個激靈，連忙回身，抓住宮缡的手撒嬌似的搖了搖：“下副本都是我自願的。而且，這次回去，我保證！保證會有空慢慢看！”
宮缡稍稍挑起眉，碧眸漾起一絲期待：“和我一起嗎？”
巫九靈用力點頭：“嗯嗯，和你們！”
眼睛裏的光有些失落地黯淡了幾分，但宮缡很快露出對她獨有的柔和笑容：“在這裏是不是站得有些久？累嗎？要不要先回去？”
“NPC不會暈船的，我們身體很好。”
巫九靈忍不住懷疑，是不是這個變裝面具效果太好，宮缡又總是老母親一樣擔心她，導致他忍不住沉浸式幻視她的原本身體就很弱不禁風。
要不是身份不允許，巫九靈都想當場把宮缡舉起來頂頭上繞船跑十圈。
宮缡完全不知道他親愛的NPC小姑娘腦子裏都在想什麽，他剛要說話，一位穿着侍者服的青年走來，将銀質托盤遞到他們面前。
“二位，請憑票領取本次旅行的紀念品。”
巫九靈聞聲回頭，接過兩只游魚式樣，造型精致小巧的香薰爐。
“請兩位務必保管好這份特殊的紀念品，屆時的海上奇觀也會用到。”
臉上帶着點雀斑的青年笑起來也透出海風般爽朗的氣息。
當被巫九靈追問奇觀內容時，他神秘兮兮地在嘴上做出個拉鏈的動作：“恕我保密，美麗的小姐，過早知道太多就失去驚喜本身的意義了。”
“不管怎麽說，這次的祓除任務從介紹到目前進展，看起來都和平到不像是屬于污染源會給予的樣子。”
巫九靈嘀咕一句，抱着香薰爐左右檢查，輕嗅味道：“看起來十分正常，宮缡先生聞起來會覺得不舒服嗎？”
宮缡搖頭，“感覺并無異樣。”
“先帶回去研究研究。”
巫九靈和宮缡一起離開甲板。
突然碰到一個節奏太過和緩的任務，巫九靈有幾分不适應，想了想正打算點開直播間看看玩家們的彈幕互動，冷不丁，一個極其紮眼的數字闖入視線。
“40%？！”
實在太過驚訝，巫九靈忍不住輕呼出聲。
“嗯？”
巫九靈趕緊捂住嘴四下看看，确定沒有路人注意他們這邊，才連忙把面板推給宮缡，湊過去和他咬耳朵：“【迷航】的任務進度突然從1跳到40了！我們做了什麽？？”
按理說，能有這樣驚人的任務進展，一般是重要線索人物或是物品出現，并且玩家成功解決了一個小階段的難題。可現在的他們……
宮缡也很驚訝，他下意識地和巫九靈一起，将目光落到手裏的“紀念品”上。
“應該……不是……”
宮缡話音未落，一搭眼看到巫九靈忽然開始很積極地手搓香薰爐，并且一副躍躍欲試想要回去再找那個小侍者好好聊聊的樣子。
于是他剛想搖的頭就這麽僵在了半空。
“沒辦法，畢竟我們從上船到現在都沒觸發多少值得注意的事件。诶對，尤其那個小哥，說不定他是什麽亡靈轉生呢？”
停下要把香薰爐搓得冒火星的手指，巫九靈興頭頭地發散着思維，剛要采取行動，忽然，一陣奇怪的聲音傳入耳朵。
過于敏銳的聽力讓她表情古怪地定格在原地。
“等下，誰的聲音？”
滿頭問號，巫九靈疑疑惑惑地瞅向身側緊閉的貴賓艙的房間門。
她并沒有注意到身後宮缡的臉色瞬間變了。
“什麽不行……輕些……emm，不對啊。”
巫九靈又駐足側耳聽了會兒，沒有捕捉到剛才一閃即逝的讓她在意的聲響，于是深吸口氣，試探着想上前一小步，湊到門上趴着聽。
結果，她的肩膀被一只微涼的手牢牢按住。
“好了，小姑娘，該回去了。”
“等等，讓我聽聽嘛。”
背對着宮缡，被按在原地的巫九靈只覺得他的聲線好像和平常有些不一樣。
但她沒細想。她還有疑惑沒求證，正一門心思打算偷聽清楚裏面的動靜。
見她還要往前湊，搭在她肩頭上的五指忽然用上了幾分力氣，“小姑娘，別鬧！”
巫九靈一驚。
她才發現，這一次，宮缡整個人幾乎是在她耳邊壓着嗓子低喝，不止口氣罕見地更加冷硬，連稱呼都變了。
明明剛進副本時還是他積極提議的管家和大小姐的身份扮演呢！
巫九靈覺出不對，不滿哼哼着，呼啦一下轉過身，這才注意到一向淡然文雅的宮缡，此刻表情極其精彩：
眉毛擰得好像能夾死蒼蠅，耳尖卻還泛着不明顯的淡粉——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原因，巫九靈很難不懷疑莫非是被她給氣的（？）——當然，還有欲言又止的薄唇，好幾次，分明已經忍不住動了動，可最後又被一種莫名的理智生生遏制住。
巫九靈頭上的問號冒得更多了。
她從離開角色池見到宮缡開始，到現在被按在原地為止，什麽時候見過他這種神情！
估計遲明野給他灌幾十杯麥芽酒再當着他的面刨掉他的全部藥植然後繞着暗區狂奔一百圈大呼宮缡臭傻逼，也不能讓他的臉色變成現在這樣又黑又紅又綠又白的奇怪樣子！
找不到合适形容詞的巫九靈大為震驚。
“你……”
剛說出一個字，宮缡耳尖一動，他倆一門之隔的屋內又傳來詭異的水聲、撞擊聲和女子的驚呼聲。
眨眼之間，他好不容易醞釀好的情緒又沒了。
宮缡：“…………”
他當然知道裏面的兩人大白天的在幹什麽。
如果只是他一個人路過此地。
如果的如果他的小姑娘沒留意到。
如果的如果的如果，他的小姑娘留意到了但是一無所知目不斜視地走過去。
宮缡閉了閉眼。
無論哪種情況，都不會像現在這樣……
這般棘手！！！！
看着一臉“好奇寶寶”，非要一探究竟的巫九靈，宮缡感覺自己失去了一向引以為傲的表情管理能力。
深吸氣，宮缡努力克制好自己的情緒，僵硬的指尖努力變地溫柔地攬過巫九靈肩頭：“小靈，別聽了，我們先回去好嗎？”
巫九靈搖頭。
宮缡瞳孔一顫，還沒來及發作，就聽她認真指着門道：“等下，我剛才好像聽到了舒奈姐罵人的聲音。”
“……？”
正要開口的宮缡被這一句話直接噎了回去。
如此奢華豪橫的游輪，房間的隔音效果确實沒的說，不然屋內的兩人大概率也不會選擇白天戰鬥。
只是他倆，一個屬性卓越的頂級SSR，一個修習內功心法的劍修，那種動靜下，說什麽也聽不見……
大概沒人信。
只是以巫九靈的能力所聽到的，當然比他還要多一些。
意識到這點後，宮缡神情複雜地望了一臉“純潔”的巫九靈一眼，将她朝身後扯了幾步，自己湊近，貼門上。
“現在倒是沒有其他動靜，但屋內确實有不止一人的呼吸聲。”
宮缡轉頭，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悄聲說。
巫九靈眨巴了下大眼睛，突然有些好奇：“對了，什麽叫其他動靜，宮缡先生還聽到什麽了嗎？”
宮缡：“………………”
他為什麽會有話術大失敗的一天。
他好想逃。
就在門外兩人大眼瞪大眼的時候，屋內的“非其他動靜”忽然逐漸轉小。
一直注意着這邊情況的宮缡下意識蹙眉。
這就結束了？
是不是……有點快？
緊接着，門鎖輕微的轉動聲響起。
宮缡：“！”
這回真的連巫九靈都沒反應過來，宮缡已經迅速扯開外衣将她兜頭裹進懷裏，抱着她閃到拐角，确保自己的身形将巫九靈完全擋在了暗處。
鼻尖草木的清香氣息瞬間放大，巫九靈一愣，不明所以，但還是窩在他的懷抱中，一動不動。
銀色的長發傾瀉而下，宮缡低着頭，修長挺拔的身形把外面的動靜擋得十分嚴實。
實在好奇，巫九靈偷眼瞥了下宮缡花花綠綠（死神小姐所能想到的合适形容詞）的臉色，本着要對任務負責的精神，還是很有勇氣地艱難地歪着脖子，從縫隙裏看着穿着清涼的一男一女和他們擦肩而過。
大概是性格使然，反正巫九靈和宮缡雙雙聽見走遠了的兩人還在樂呵呵地用聊天的方式繼續着屋內他們未曾盡興的戰鬥。
在确認自己确實完全沒有來及捂上巫九靈的耳朵時，宮缡的表情達到了色彩混亂的巅峰。
宮缡：“……”
他覺得他今天大概是把這輩子的省略號摳盡了。
默默垂下眼簾，宮缡無言地望向懷裏的少女，正想着如何開口打破沉默。
“卧槽！太離譜了！咱們房間裏怎麽會突然出現兩個不相幹的家夥！”
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穿着吊帶熱褲的高挑女子捂着磕紅的腦門踉跄着從屋裏走出。
“還好棋棋反應快，拉着咱們躲簾子後面了，不然不僅僅是沒法解釋的問題，更是尴尬到我這輩子都不想回憶起這個副本的程度。”緊跟着走出來的秀氣男生表情也一言難盡，他撣了撣袖口，把躲皺巴了的格子衫撫平。
“……為什麽你們現在不關心關心我這個‘小孩子’的身心健康成長了？我離得最近！最近啊！！”走在最後，抱着一只銀白色毛茸茸，個頭不高長相卻可愛得像是雪團子的小少年欲哭無淚地抗議。
“那怪你剪刀頭哥哥，他吃胖了，簾子後面擠不下，不然你肯定不用做那個最近距離目睹戰鬥的人。”
“？舒奈你是真能甩鍋。哎呀棋棋，你知道的，其實吧……咳咳咳，這也是你身為男子漢必須歷練的一關。而且，退一萬步講，就算再怎麽腳趾扣地，這不就也只有我們四個知道……”
一扭頭，兩波人馬相遇。
還保持原來姿勢的宮缡：“。”
仿佛被雷擊中在原地的四人：“。”
只有從外衣結界裏艱難探出小腦袋的巫九靈還笑容燦爛：“糾正下，阿哲，舒奈姐，現在是六個人了。”
作者有話說：
宮缡：當媽媽好累.jpg
巫九靈：那個我想……（只是想确認下為什麽會有舒奈的聲音）
宮缡：不，你不想，我的小姑娘。^_^
完全不負責任（？）小貼士：
實際上，在某位好·朋·友锲（單）而（向）不（傳）舍（教）幫（熏）助（陶）下，死神小姐其實懂得比他們認為的要多得多得多得多——只是不能切身體會理解其中情感罷遼
over
qwq
順利返航，更新恢複零時（貓貓躺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