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更)就是這個味兒……
“你可高興太早, 老頭子可沒別人那麽好脾氣,對人對事一向嚴苛,到時候你可別哭鼻子。”姚遠年胡子一翹一翹, 說。
在全國廚王決賽上,周檸和柳依然都被姚老犀利, 且不留情面的點評, 刺激過。
大不了就是被姚前輩吐槽幾句, 又不能少一塊肉,只要學到真本事,她不帶怕的:“我從來不哭鼻子, 只是我天資愚鈍,姚老前輩千萬要保重身體。”
姚遠年“呵”一聲,拐杖重重敲擊在地板:“誰怕誰啊!老頭子在蘇市住下了,記得每天準備一碟醬油。”
周檸想到一個嚴峻的問題,喊:“我家的醬油碟子是不外帶的。”
姚遠年不管,端走一只秀氣的蘸料碟往車裏鑽:“明天給你還來,小氣。”
這意思,明天要正式開始操練她了。
雖然周檸自認系統出品的醬油配方,獨一無二, 且鹹香醇厚的味道極為出挑,不然當初趙文博也不會派趙安苒出80萬高價買秘方。
可姚老前輩一生縱橫美食界, 什麽珍馐美馔沒見過,就算喜歡她釀制的醬油, 沒必要興師動衆大老遠趕來蘇市?
周檸直覺裏面有貓膩。
掏出手機, 她低頭翻找通訊錄的聯系人,柳依然和趙騰飛都是昨天才申請加入美食協會,想必不能給她答案。
滾動間, 周檸的目光定格在項文斌的聯系框。
昨天端午節,項文斌給自己發來過祝福,因此周檸了解到,他又飛去西藏做任務了。
當時周檸好奇問他:“不是還有一年時間卡的緩沖?”
項文斌回:“地主不嫌家裏餘糧多,何況我還不是地主,我只有一年的壽命,當然要想辦法各種嘗試做任務,能不能在一年之上增加壽命。”
項文斌好像也是美食協會重要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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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檸給他撥去電話,嘟……嘟……嘟……
過了一會兒,那邊的項文斌才接通:“喂,周檸啊!我現在在機場準備回去,找我有事?”
周檸寒暄幾句:“任務還順利嗎?”
項文斌說:“順利,我發現真的有用,看來以後的任務還是不能停。對了,這次美食協會給我發布一件重要任務,讓我在廚王大賽前三選一個人,指點對方的廚藝。咱們是打過交道的老熟人,我當然想選你,但李部長說你另有安排,我只能在趙騰飛和柳依然中,二者選一。”
項文斌的話,說進她的心坎裏,周檸趕緊追問:“為什麽突然對我們三個做出安排,莫非是因為明年五月的國際烹饪大賽?”
項文斌說:“是啊,聽說這次大賽連外交部都非常重視,也算是一個向外界展示和弘揚中華民族飲食文化的大舞臺,到時候,你一定要好好表現,為國争光。”
“使不得使不得,我盡力就好。”周檸又問:“你不去嗎?”
項文斌笑了笑:“我去過。這種比賽參加過一次,終生不能再參加。”
周檸吃驚:“還有這樣的規定,好,我知道了,再見。”
項文斌盯着手機屏幕看了好幾秒,皺着眉毛:“也不問問我回去是回哪兒,打算選趙騰飛,還是柳依然?”
用完就扔,說好的友誼長存呢?
他拖着行李,走向飛往西藏到蘇市的檢票通道。
而此刻,周檸正吃驚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子:“依然,你怎麽來蘇市了?”
柳依然拖着行李箱子,風塵仆仆,但精神頭瞧着不錯:“美食協會有通知,分別派了協會裏的前輩給咱們一對一教學,你沒收到通知嗎?”
周檸如實說:“我沒有加協會。這個跟你來蘇市有什麽關系?”
柳依然又說:“我收到通知,讓我先來蘇市等消息。來到蘇市,我就想到了你,想到你做的各種包子。”
周檸招呼她:“其它食材都賣完了,還有饅頭,要嗎?”
柳依然豪邁說:“給我來五個,反正之後我在蘇市住下,想吃随時能來,咦,這是辣條嗎?”
順着柳依然看去,地上一只長方形的紙箱,裏面是一包包擺放整齊的包裝袋,周檸順手拿了一袋遞給她:“是我們家賣的辣豆皮,送你嘗嘗。”
柳依然不以為意,先啃了一口原味饅頭,被麥子清甜的口感所驚訝,她以為周檸做的各式包子已經很好吃,沒想到一個看上去不起眼的饅頭,也能這麽美味。
“難怪看價目表,叫麥香饅頭,原來真的有麥芽糖的香氣!”柳依然不禁想起了過世的奶奶,那時候條件不好,有時搶收小麥不及時,或連日紛紛小雨致使麥子發潮發芽,半年的投入全部打了水漂。
那時候家裏愁得睡不着覺,奶奶會把發芽的小麥熬成濃濃的麥芽糖,穿街走巷的叫賣,盡量挽回損失,賺到的一筆錢,還給她買了件新衣裳。
收回飄到九霄雲外的神思,柳依然低頭看着手裏啃了一半的饅頭。
決賽當天,有人安慰自己,周檸只是憑運氣拿到簡單的食材,拙劣的刀工連魚生都片不好,論實力,遠不如她和趙騰飛。
柳依然雖然反駁,心裏未嘗沒有想過如果比賽時間足夠,自己慢火細炖8個小時的佛跳牆,不一定比周檸的鲈魚脍差。
可問題在于,參賽時間僅有兩個小時,所以柳依然輸得心服口服。
但此刻,柳依然才徹底心服口服,她自認為和周檸比做饅頭,肯定比不過周檸。
恰恰是最簡單的食材,反而最難把握住,就好比面前的饅頭,大街小巷早餐店裏賣饅頭的多了去,但能把一個平凡普通的饅頭,做得不平凡不普通,卻很難。
柳依然似有感悟,掃見辣條包裝袋上印着周氏包子鋪圖标,撕開包裝,芬芳的辣椒油直往人的天靈感竄去。
嘴巴裏被辣椒刺激得灼熱的痛感,牙齒咀嚼擠壓着薄豆皮,真真切切的大豆香,比肉還好吃。
試着用饅頭夾豆皮吃,柳依然好像發現了新大陸。
她拿手機拍了照片,發到個人平臺——【饅頭夾辣豆皮,對于一個嗜肉的人來說,真的比肉還好吃。】
包子鋪裏賣的饅頭,特別紮實,不像一些早餐店裏松軟的饅頭,看似膨大,拿手一捏只剩下一小團,周檸賣的麥香饅頭松軟有餘,還實在。
平常一口氣能吃五個饅頭的柳依然,吃了三個,吃不下,讓周檸幫忙打包,還多要了幾包辣豆皮帶回去解饞。
周檸給柳依然裝辣豆皮時,一個年輕小夥子闖過來:“今天路上堵車,老板,還有辣豆皮嗎?”
今天堵車的事,周檸聽店裏食客說了,好像是有一名孕婦快要臨盆,路上司機自發停靠一邊,讓出一條綠色通道,總之是很正能量的事。
周檸朝曹俊看去,覺得他有點眼熟:“還剩幾包。”
曹俊的目光落到周檸腳邊的大紙箱,撓頭:“這麽一點啊,如果我想批發的話,能拿到貨,能給優惠嗎?”
聽到拿貨兩個字,周檸上下打量他:“你是做什麽的?”
曹俊說:“我家裏開便利店,人流量也不小。”他有點心虛。
周檸颔首:“我給你一個聯系方式,具體送貨方式和拿貨價,你直接跟他聊。對了,你要不要去我們工廠考察考察?”
“我聽說過“屍油”傳言,聽着特別假,我更相信你們包子鋪的口碑。”曹俊想也不想說,見周檸臉色,他試探地問:“要不,我還是去考察下?”
周檸立馬眉開眼笑:“好呀,我們工廠非常歡迎大家去考察。”
曹俊覺得大不了就是多跑一趟,看着周檸高興,他也高興,畢竟周檸長得好看,笑起來賞心悅目。
曹俊當場跟袁利民通話聯系,擇日不如撞日,表示立即要去袁家鎮考察。
電話那頭的袁利民怎麽樂呵,周檸不知道,送走曹俊,柳依然也表示自己先去找個酒店住一晚,等租好房子,再來找她玩耍。
送走最後幾名食客,周父周母攪拌醋壇子裏的原材料,周檸簡單收拾下衛生,把廚餘袋扔到街道角落裏的垃圾桶。
返回時,一輛豪車停在包子鋪門口。
陳睿拉開車門走下,整了整衣領,朝周檸看來。
陳振海已經逝世,沒想到陳家人還是不消停。
周檸沒好氣:“你們陳家三房争財産打官司,鬧得風風火火,這時候你又來做什麽?”
聽見說話聲,周父探出個腦袋。
見到陳睿,周父順手抄起手邊的掃帚,趕來維護。
陳睿還沒動,他身邊的助理攔着:“大家都是斯文人,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我們陳總這次來,是來告知你們遺産分配問題。”
經過了解,陸振海臨終前并沒有改變遺囑,他給常奶奶留下一套京城四合院,成立了個人養老基金,這筆遺産對陳振海的千萬億身家來說,不過九牛一毛。
是以,陳家三房為了争遺産打官司鬧得沸沸騰騰,而撥給常奶奶的這筆錢,陳家其他人不放在眼裏,不會過問。
這次陳睿來蘇市,不止通知常奶奶繼承遺産的事,還帶來了一位律師,企圖勸說周家人,讓周家人勸說常奶奶接受這筆遺産。
“爺爺知道他對不起常奶奶,最後還念叨着常奶奶的名字。閉眼前他說自己有罪,到了地下不能安心,作為晚輩,我真心懇請你們幫幫我,人死為大,讓往事随風過去吧,我們向前看,不要執着在仇恨裏。”
周檸平靜地說:“你錯了,放下的人是常奶奶,你們一次次出現,打攪她的生活,常奶奶是一個有思想的人,不願意接受你們所謂愧疚的饋贈,便成了執着過去,不肯放下仇恨?”
周父聲援:“說到底,人不做虧心事,不怕遭天譴,我們不會開口勸說,如果常嬢嬢願意接受遺産,我們也決不阻攔。”
周母當場撥通電話,得知事情始末,電話裏的常奶奶說:“讓他們過來一趟吧!”
兩輛車,一前一後駛向雲嶺村。
在見到陳睿時,常奶奶開口說:“我知道你們這次來的目的,我願意接受這筆遺産。”
陳睿眉梢一松,朝周檸看去。
然而,周檸面色并無多大變化。
下一秒,常奶奶朝西裝革履拎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看去:“你是律師?”
等中年男人點頭後,常奶奶又說:“繼承的這筆遺産,我想捐出去,捐給山區學校建立一所圖書館。”
常奶奶過來握着周檸的手:“檸檸丫頭,回頭你奶奶看着點。”
周檸盯着常奶奶淡泊的眉目,點頭:“好。”
明明是沒有血緣關系的一對祖孫,可這樣的畫面,莫名叫人覺得美好。
對于從小生活在陳家那個大家庭裏的陳睿來說,三房太太和子女勾心鬥角,他使絆子,我設計害他……這樣的事情,打從記事起,陳睿見過不少。
爺爺說,他是三房孫兒輩中最出色的,要親自教導他,将來要把公司交到他手裏,讓盛豐集團越做越大。
那時候,陳睿不太明白爺爺明明擁有那麽多財富,卻在咽下最後一口氣時,對一個看似普通的農村老太太戀戀不忘?
即便是常奶奶年輕時,照片上的年輕女孩眉宇英氣,然而對于見慣名利場的陳睿來說,年輕時的常奶奶模樣兒尋常普通,只能說不難看,他不懂爺爺的執着。
眼前這一幕,讓陳睿心口震動。
他似明不明,只是莫名渴望擁有這樣單純的情感。
周家人對常奶奶的維護,常奶奶對周檸的信任,連不起眼的周家父母也有傲骨,沒有爾虞我詐,一家人齊心協力把自己的日子過得更好。
聽完常奶奶的話,律師懵了:“老人家,這可是一大筆財富,你可要考慮清楚,一旦簽署捐贈文件,中途不能反悔。”
陳睿側臉對律師說:“既然是常奶奶的意思,之後捐贈一事,麻煩林律師跟進,一切按照老人家的話去辦。”
林律師應下,保證這兩天去聯絡一些公益基金會。
這件事塵埃落定,周檸對陳睿說:“事情辦妥,我們就不留你吃飯了。”
陳睿苦笑:“是我言語有失,決賽那天有人拿話柄污蔑你。以後遇到解決不了的事,可以給我打電話,我一定盡全力補償。”
他遞來一張名片,帶着助理離開雲嶺村。
村落,又恢複了原本的平靜。
進了菜園子,周檸拿着把菜刀割了把綠油油的韭菜,放到菜籃一角,又摘了豇豆和青椒,這時節番茄還未完全成熟,藤上挂着一顆顆圓潤飽滿的碩大青番茄,快要成熟,還未熟,特喜人。
周檸摘下三個綠番茄,把菜籃子裝得滿滿當當,拎着滿載的收獲跑廚房裏。
看到綠番茄,周父牙酸:“你又禍害園子裏的番茄,過兩天熟了才好吃。”
周奶奶護犢子:“種番茄的人都沒說話,你在哪兒叭叭啥?綠番茄怎麽不好吃,我就覺得好吃。”
周父弱弱開口:“這番茄苗還是我種的呢!”
周奶奶繼續怼:“你種的了不起啊,這番茄苗種下還需澆水施肥,你把苗往地裏一埋,它能長番茄?”
“行行行,我說不過。”周父悶頭往竈堂裏塞柴火。
把青色番茄切成薄片,周奶奶往鍋裏倒上濃香的菜籽油,撒上幾粒切碎的幹辣椒,辣味兒嗆得鼻涕眼淚流,把青番茄往大鐵鍋裏倒下,番茄的清香和酸味兒立時被熱油全部激出。
因為青番茄裏有一種叫做龍葵素的物質,具有一定毒素,需要把青番茄完完全全烹熟,才能把毒性分解掉。
飯桌上,有常客韭菜雞蛋餅,一碟臘肉香腸,分割兩半的流油鹹鴨蛋,豇豆炒肉片,還有叫人看着口水噠噠的清炒番茄。
周檸夾起炒得軟糯的一片青番茄,又酸又辣,特別開胃:“就是這個味兒。”
她能扒兩碗米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