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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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趙詩覓突然一個激靈醒了,起身掀起窗簾向外看去,建築物、樹樁、街道都被白雪染了聖潔,萬籁阒寂的早晨仿佛只能聽到雪片“簌簌”下落的聲音。楚澤汐還在沉睡,她盡可能的不發出聲音穿戴好,悄悄帶上了門。
淩晨五點的街道只有很少的行駛車輛,趙詩覓出了小區踏着有些厚實的雪慢慢的走着,身後只有她自己的一串腳印,漫長而寂寞。昏黃的路燈将她的身影縮短又拉長,像一部舊電影。
每天應對着形形色色的面容,形單影只時才會靜下來确定自己的位置。
村上春樹說:少年時追求激情,成熟後卻迷戀平靜,在我們尋找、傷害、背離之後,還能一如既往的相信愛情,這是一種勇氣,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會再相逢。
做過的決定就算是錯的,趙詩覓從來只有挽救沒有後悔。5年漫無目的的等待,聽到都會覺得這是個笑話。一個女人最怕的除了老去,就是孤獨。但她就是憑着自己的偏執堅信着相逢的人會再相逢。
每個人身上都有故事,自己的或者不是,不按劇本發展卻也由不得自己的心。
趙詩覓走到一處高級小區外站立不動。兒時依偎在外婆懷裏歡聲笑語的畫面清晰如昨,那時歲月靜好,陽光正暖。但眼下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外婆總是柔聲細語的說,我們糖糖啊,以後,一定會甜甜蜜蜜的。
可是外婆不知道,糖,不一定都是甜的。
夢中和外婆相遇都是自己孩提時的模樣,撒嬌嬉笑,卻不敢說一句:姥姥,我想你。摸着濕透的枕頭才知道是夢,空蕩安靜的房間只有腦海中是沉甸甸真實的回憶,醒來,提起勇氣喃喃自語述說對她的想念。
趙詩覓蹲下身子,伸出修長的食指在雪地上一筆一畫的寫着。淚水氤氲了她的眼睛,溢出來的眼淚滴在雪裏暈染了一片。握拳,将手指上冰冷的雪融化進掌心。看着地上凹進去的幾個字,會心一笑。
新的雪花前仆後繼的覆蓋上去,卻沒有模糊刻在雪裏的字。
姥姥,我很幸福。
“你沒事吧?”
想必是自己又哭又笑的才引來路人詢問的吧,趙詩覓站起來,腿有些發麻險些站不穩,擡頭看着眼前的人,說不出的面熟,仔細想想,是在學校操場上那個注意過的高高瘦瘦的男孩。莞爾一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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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孝,冷不冷啊,快上車來。”
是從小區開出的一輛黑色奧迪車裏傳出的聲音,男孩轉身應了一聲,對着趙詩覓說,“你真的沒事嗎?”
趙詩覓搖搖頭。男孩得到她的确定後跑向了那輛車的方向,車門打開,當趙詩覓看到車裏坐着的人時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剛才那個聲音是何悅,那開車的人是,是趙修明?她口中的孝孝……趙詩覓不敢再想,只覺得新年第一天命運就開始了惡作劇,不知道以後接踵而至的事情會有多搞笑。
回到沈家,臉上沒有一點失落的痕跡,進門嬉笑一聲,說,“Happy Spring Festival !”
“你這孩子大清早就不見人,跑哪去了?瞧這一身雪。”裴慧玲一邊拍打着趙詩覓身上的雪一邊将她迎進屋裏。
“我跑去堆雪人了,哈哈。”
“堆雪人?”沈安遇意味深長的說。
趙詩覓推了他一下,怪他多嘴,“裴老師,叔叔,真是對不起。”
“知道你也是貪玩,快去暖暖。”
楚澤汐擔憂的看着她,一句話也說不出。
回到自己房間才注意到楚澤汐的不正常。
“你怎麽了?”趙詩覓開口問,他臉色通紅,神情恍惚的看着她。
“沒事。”一張口才發現喉嚨沙啞,手背掩着嘴唇搖搖頭示意自己真的沒事。
身體恢複知覺的趙詩覓手依然冰涼,放在楚澤汐額頭上讓他覺得很舒服。
“發燒啦。”趙詩覓心急的說,“我們去醫院吧。”
“沒那麽嚴重,吃點藥,睡一覺就好了。”他緊緊的抱住她,“一醒來發現你不見了,我心裏特別恐慌,糖糖,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他深刻的體會到當初自己一字不留的離開給趙詩覓帶來多大的不安,這種感覺,壓抑着人,萬劫不複。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害你擔心了,再躺會吧,我去問裴老師找點退燒藥。”
楚澤汐吃完藥後一直沉睡,大冬天的穿那麽薄還和他們出去玩,不病倒才怪。
沈運承在電力局工作,具體做什麽趙詩覓不知道也從來沒問,從這幾天走訪拜年的客人來看,位置應該很高。楚澤汐吃過幾次藥後已無大礙,回T市之前也不敢帶他出去亂跑。同學聚會也只有趙詩覓和沈安遇兩個人去了。
很多人都變了樣子,有的幾乎認不出來。趙詩覓看向沈安遇,突然發覺很少有時間仔細打量他,除了比上學時高,也變帥了不少,一直都是走到哪裏都會讓女生怦然心動的人。
他們相遇在人生中美好的年紀,看着彼此成長為現在的樣子,但停留在腦海中最深的還是,彼此最初的青澀模樣。
“小石子,你怎麽就結婚了呢?”康樂醉醺醺的拍着趙詩覓的肩膀說。
“你孩子都能打醬油了,我為什麽不能結婚?”她喝的也不少,舌頭都不太靈活了。
“你不夠意思!”他指着趙詩覓的鼻子說,“你,你知道當時我一個哥們兒要追你,被,被小安子知道了差,差點動手打他。”
沈安遇是人氣王,從來不會給朋友臉色看,依稀記得高中時有一次他表現異常的事,從別人口中得知事情原委,有個男生在知道和沈安遇形影不離的趙詩覓并不是他的女朋友時,對她起了歪心思,至今她都不知道沈安遇是出于什麽心态差點動手打了那個男生。
“為什麽啊?”
“起初以為他喜歡你呢,誰知道他說,說我哥們兒長得醜配不上你。我告訴你啊,小石子,”他突然站起來一拍桌子,撐着搖搖晃晃的身子,“你不選小安子,你就,”他俯下身子小聲說,“你就後悔吧。”說完倒在地上。
趙詩覓看向四仰八叉躺着地上的康樂,幹笑一聲,又推了推身邊倒頭睡着的王瑩,無奈,拖着虛軟的雙腿走向沈安遇。他和三個男生正在拼酒,做着最後的掙紮。其他人早已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沈安遇,”趙詩覓趴在他的肩上,含糊不清的吐出兩個字,“回家。”
學校樓道拐角,趙詩覓仰頭看着沈安遇,一身黑色西裝,他站在晨光裏,不染半點塵埃。他微笑着伸出右手,趙詩覓一步步攀着臺階而上,迎着光亮。
“糖糖。”
靠近了才發現是楚澤汐,想說話,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糖糖。”
潺潺如流水般的聲音,沁入心脾,很舒服,但發不出任何聲響的她,心急如焚。像一個脫離了身體的靈魂,清晰的看着人們的喜怒哀樂,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她的存在。
“糖糖。”
趙詩覓睜開眼睛,發現原來是夢,床邊的楚澤汐,一臉焦急。她手撫上他的臉,說,“真是少見的表情啊,不過不适合你。”
楚澤汐掩着唇咳嗽了幾下說,“以後不要喝那麽多了。”
想要起來,一陣眩暈,又重新倒在枕頭上,這一折騰,胃裏翻江倒海的難受。
“我知道了。”又想起什麽似的,“你感冒還沒好嗎?”
“好了,不用擔心我。”楚澤汐伸手撥了撥她有些遮眼的劉海,“再睡會吧。”
“沈安遇呢?”
“他醉的不輕,應該還在睡。”
沈安遇雙腿顫顫巍巍的,都醉的不省人事了,還是将趙詩覓安全的背上樓。當楚澤汐接過她時沈安遇瞬間松懈,一灘爛泥一樣的倒在地上。楚澤汐清楚的記得開門時在他眼裏看到的堅持和守護。
“你父母什麽時候回國?”
“初八。”
本來可以初七回T市的,什麽事情都妥妥的,但是經過慕若初的威逼利誘不得不提前一天出發。想想慕若初電話裏氣定神閑的口氣,沈安遇早已在心裏咒了他上百遍。
“小安安,人家想你了,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我在C城不回去了。”沈安遇說的極其認真。
“你的公司不要了?”
“不要了。”
“我,你不要了?”
“......不要了。”
“那我假公濟私辭了趙詩覓要不要呢?”
“你認為她會在乎嗎?”
“......要不要人家跟沈叔叔說我早就是你的人了?”
“......算你狠。”沈安遇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打完這通電話。
沈安遇深信不疑慕若初說得出做得到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慕若初兩歲半的時候,沈安遇在裴老師的肚子裏還沒成型,四位家長為以後不至于下一代斷了聯系,自作主張指腹為婚,直到沈安遇出生發現是男孩,兩大家庭好一陣失望。
礙于楚澤汐會暈車,所以車速要慢很多。車漸漸的離開C城的土地。趙詩覓的思緒卻是飄渺。在意的永遠在心裏,不想見的最好永遠也不要再見。
剛進T市已經晚上九點多了,趙詩覓累的慘不忍睹。慕若初打電話給沈安遇說要接風洗塵,他百般推脫不成功只得勉強去應約。趙詩覓看着他一臉幽怨的離開,心想,等會說不定要上演什麽人間悲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