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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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詩覓哭得歇斯底裏,沈安遇輕撫她柔軟的發絲,如同那些年她固執的将自己鎖在黑暗的世界裏夢魇,他慎言慎行小心照料一般,一下,一下......

“我......”

一開口全是眼淚,說不出完整的話,趙詩覓攥緊拳頭,圓潤的指甲深深的陷進掌心,用微薄的疼痛感分散心髒難以附加的壓迫。

“你不要胡思亂想,什麽事都沒有,別哭了,太醜了。”

其實沈安遇明白,她堅硬的盔甲裏面是怎樣不堪一擊的靈魂。從沒受到父母關愛的她,孩童時小小的世界觀裏,有血緣關系的親人唯外婆一人,她不想作為任何人的累贅,所以早早撐起面具昂首闊步驕傲的生長。自診斷抑郁症起,她孱弱的骨子裏就承受不起身邊值得她珍惜的人的任何不幸。

“沈安遇,你不要再生病了,感冒也不要!”她抵在沈安遇胸口,聲音悶悶的,但一字一頓說的很認真,如同宣誓,如同央求。

19歲,沈安遇跪在床邊,雙手附在趙詩覓手上,蒙上水霧的星眸看着目光呆滞的趙詩覓,“趙詩覓,你不要再傷害自己了。”

歲月流轉,沈安遇恍惚,那個不谙世事的小女生有能力保護好自己,雖然這種力量讓人心疼,卻證明了她的成長。

“我一個同事,嗯,小童,他可是我們公司的技術核心呢,最近,每天早晨紅腫着眼睛神情恍惚,有同事還看到他躲在廁所裏哭,”沈安遇彎曲食指擦去趙詩覓眼角的淚,幾不可聞的嘆口氣,“一米九幾的大個兒,你能想象卷縮在廁所裏哭的場景嗎?”小童是沈安遇公司軟件測試部門的經理,是和他一起打天下的好兄弟,當聽到同事議論一直自诩走諧星路線的他時,沈安遇第一反應是開什麽玩笑。“他父親上個月查出胃癌并伴有嚴重老年癡呆症,我認識的一個朋友的父親是癌症方面的專家,我先查一些資料好跟他溝通......”

“很嚴重麽?”

“......進展期胃癌。”

“別擔心,他一定會沒事的。”

她眼睜睜的看着外婆在自己面前,閉眼斷氣,死亡曾經離她那麽近。盡管時隔多年,那天外婆走時的畫面卻依舊清晰明确。她閉着眼睛靜默片刻,沉吟道,“一定會沒事的。”

沈安遇拍拍她的頭道,“你剛才的樣子真像小狗......”

話音還沒落,趙詩覓一掌打了過去,沈安遇躲閃不及,誇張的倒在地板上,大聲□□道,“粗魯野蠻原始人,這一掌我要受內傷的,調養的幾個月誰負責照顧我這個殘疾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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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無病呻吟,還真以為自己林妹妹呢?”趙詩覓扶額,哭過一場身體打通任督六脈般輕松,只因氧氣不足頭微微發脹。“嗯,那個,在你櫃子裏的,婚紗......”

沈安遇一驚,瞬間又坦然一笑,“本來就是你的,想着臨近婚期時再給你,既然被發現了,回家時就帶走吧。”看着理虧狼狽的趙詩覓心竟隐隐的疼,“你剛才真的以為是我......如果真的是我......”

“我陪着你一起死!”趙詩覓肅穆對視沈安遇,片刻,話鋒一轉,“煽情不?”

“煽!”

當年那個雙眼猩紅說“我陪你一起死”的少年,和眼前明眸皓齒鼻梁英挺的男人重疊,唯一不變的還是肆無忌憚張揚的自信和執着的安全感。

這個出類拔萃的男人竟然陪了自己十多年,平淡也罷了,偏偏命途多舛的她拖累了他這麽多年。

十年,是拖累他了吧?趙詩覓想。

趙詩覓承認是她神經太過敏感了,看到任何有關死亡的消息都讓她頻臨崩潰,那種明明知道要永遠失去的看不到抓不住的痛,像黑暗中逶迤蔓延的曼珠沙華般糾纏,自己如困獸般掙紮卻束手無策,如同靈魂站在岸邊看着自己溺水的身體,清醒、恐慌、迷惘更多是的絕望般的無可奈何。

相互取笑嫌棄過後,如釋重負的心情才稍作緩解。有人說,時間的奇妙在于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發生什麽。所以與其誠惶誠恐的防備不如因勢利導的解決。

和程冉卿交流後,廣告策劃、拍攝、宣傳和後期都異常順利,以秒計算廣告費的十字路口大熒屏上每天都播放這支駱株主打系列“裏希特”的廣告。“裏希特”在德語中寓意是“光”,在黑暗中彼此張望的人生,趙詩覓想,程冉卿最适合诠釋“光”的定義了,她回眸那一笑向整個城市撒下一片陽光碎片,熒屏上的她精致至完美,比星光璀璨的燈光還要明亮。

公司這邊交接完畢,趙詩覓終于有時間來籌備婚禮的事情,其實她最大的任務就是開開心心的做她的新娘。婚期一天天接近,手中攥着手機看着那個存進去就沒打出去的手機號碼,猶豫片刻還是提不起勇氣撥打,反而沈安遇的電話吓得她差點将手機摔出去。

“想吓死誰啊?”趙詩覓驚魂未定的吼道。

“唉?怎麽了?”

沈安遇語氣軟綿綿的,趙詩覓甚至想象着他在電話那邊眨着水汪汪且無辜的單眼皮,嘟起正常時看着極其性感的唇線,嗲聲嗲氣的狀态。

趙詩覓打了個冷顫不敢再想,這完全符合他“發病”時的症狀。

“我才要問你怎麽了?打電話幹嘛?”

“聽裴老師說,”沈安遇正色道,“你媽媽來T市了。”

趙詩覓最終還是沒撥打羅顏的號碼,母女兩個仿佛形成了某種默契,各自在不同的城市裏颠沛流離,自離開彼此的那一瞬,以後的每個春夏秋冬沒有對方仿似全然成了無關痛癢。

距婚期一星期趙詩覓和楚澤汐飛往Z市見楚家長輩們,沒來過南方的趙詩覓滿懷期待着鱗次栉比青磚綠瓦小橋流水。前來接機的是楚澤汐的一個堂弟,他開車将他們送進一處小區內,執勤的保安人員畢恭畢敬的對着寥若晨星的車輛敬着标準的軍禮,小區裏是統一的配有小花園的二層別墅,這是早幾十年前的富人區,所以裝飾風格并不像現在房地産平面廣告上進行過加工處理後華麗奢侈的小洋房。小區雖然在市中心,卻讓人心生靜谧。

一進門,和楚澤汐同輩分的兄弟姊妹迎了出來,跟他一一抱拳擊掌問候,卻一直沒忽略被他牽着手的趙詩覓。

“這是四表嫂吧,我是小七餘天。”

眼前的女孩淡淡的妝,一身OL波點連衣裙,長長的頭發服帖的散在肩上,舉止優雅大方,微笑看着趙詩覓。

“四表嫂,我是白舒洋,小九。”

面前的男孩和趙詩覓同一色系的頭發細碎利落的上揚着,嘻哈裝扮,左耳兩顆銀色花瓣耳釘熠熠生輝,襯着皮膚更加白皙幹淨。他向趙詩覓介紹自己時,禮貌而害羞。

還沒和面前的人一一打過招呼就被端莊賢惠的未來婆婆楚菲琳帶着向長輩們問候,她禮節周到的微笑送了禮物并将繞口的長輩身份牢牢記下。

楚家的人無論身在何處都謹記自己流着楚家的血該做楚家該做的事,這種無形的凝聚力如同虔誠的□□對安拉頂禮朝拜。

所以當趙詩覓被姨母舅父們,表兄弟姐們圍在中間交流感情的時候深刻的體會到了楚家人的齊心協力團結一致。

“小詩啊,聽阿汐說你在慕氏工作?”

楚澤汐三舅媽湊近趙詩覓,她近在咫尺的臉突然在趙詩覓視野裏放大,害的她本能的向後閃躲一下,随即處變不驚的笑笑說,“嗯,嗯,是在慕氏工作。”

趙詩覓說完向四周掃了一眼算作回應衆人,發現楚澤汐的小姨對三舅母毫不掩飾的流露鄙視不屑的表情後又翻了個白眼表示自己更加的不滿。

“凝凝在讀大三,可以到你們公司實習不?”三舅母接着又補充道,“她念的信息傳媒。”

楚澤凝學校有事耽誤幾天,但揚言楚澤汐結婚一定會趕到。

“真會見縫插針,小詩,小姨帶你看禮物,別浪費時間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還沒等趙詩覓開口,楚澤汐的小姨便将她從人群中提走了。

趙詩覓歉意的回頭,大家仿似對小姨雷厲風行的性格習以為常,紛紛寵溺的笑着說,“菲娅還這麽小孩子脾氣。”尤其三舅母,她只俏皮的聳聳肩表示自己沒關系,趙詩覓這才安心的和小姨走進另一個房間。

晚上11點左右,趙詩覓陷進柔軟有陽光香味的床上時才找回自己的身體。看向旁邊的楚澤汐,做工精致的銀灰色襯衣和筆直的黑色西褲包裹着他挺拔颀長的身體,他認真的将行李箱裏的衣物整齊的放進櫃子,趙詩覓甚至覺得他低眉順眼的摸樣都散發着優雅高貴的強大氣場。

“啧啧,大美人馬上要嫁給本大爺了,有何感想?”趙詩覓從床上彈跳到楚澤汐面前,右手握拳作采訪狀放在他唇邊。

楚澤汐微楞,不刻意束縛自己的趙詩覓說話時眼睛異常明亮,他看着她,仿佛一不小心就陷進這一汪清澈的星眸裏了。

糖糖啊,是不是你終于舍得讓我走進你迷宮般的心裏了?

楚澤汐暗暗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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